道痴记得清楚,老和尚点评政局时,还曾提及天下有名的几个藩王,专门说过江西宁藩。
道痴毕竟不是历史学家,对于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宁王之ใ乱”,他也只是在《唐伯虎点秋香》中看过一二。
这十来天,他主动黏糊这个从堂弟,除了羡慕他聪明功课好之外,就是因他家中虽有个小兄弟可还在襁褓ຑ中,两人也当彼此做个伴。
他只觉得没意思,看着道痴满脸无辜的模样更是憋气,闷声哼了一声,便转头对王青洪道:“洪大叔,侄儿先家去了。”
人皆有惜弱之心,他本想着这孩子即便没有生母,也定会得老太太看顾;如此一来,即便妻子是嫡母,轻易也拿捏不到。等到将来成家时,他这个做老子的,多给孩子预备些产业,也就弥补了早年的轻忽。
王青洪轻叹一声,道:“四郎且随我来……”
十二房的宅子在州城西北,宗房的宅子在正北,因此到เ了路口,王珍就催马过来,同王青洪别过。
“老爷回来了……”
只是次日清晨去跨院去扁担与水桶时,道痴囧了,水缸满了。
水缸虽然满了,可道痴早课还是要做。不为旁的,只为有个好身体。老和尚本是想要借担水磨练道痴的心情,道痴却是将这个当成锻炼身体之法。因此,在厨房匆匆用了早饭后,道痴便提着扁担与水桶下了山。
王氏宗族在安陆繁衍百余年,子孙族人甚多,其中ณ不乏寿高辈分高的。可被诸多庄头、管事称为ฦ“老太爷”,不加房头与排序的,只有一人,那ว就是王家族长——王千王老太爷。
“是道痴小师父啊,可是大师父吩咐你过来?”王老太爷神色温煦、隐带慈爱地问道。
道痴听了,眼里没有泪,可心里难受得不行。
到了门口,哭声越发响亮。其中,有一人嚎哭声分外响。
这两只鸟雀,圆圆鼓鼓,身体肥硕。
鸟雀也不害怕,反而伸着小脑袋,往小和尚的手心蹭了蹭,极为亲昵。
想到这里,道痴心里一痛,眼泪几乎要汹涌而出……
老和尚招待一上午外客,精神有些不足,道痴便没有再问功课上的事情,而是与老和尚说起家常。
包括自己进王宅后发生的事情,还有对王容娘与王三郎姐弟两个ฐ的观感。
老和尚看似不在意,可道痴还是发现,当自己称赞王三郎时,老和尚的嘴角还是挑了挑。
道痴见状,不由心下一动,道:“听说三郎有过目成诵之才,观其行事亦带古君子风。不晓得其他王家子弟如何,只是凭宗房七郎能主动相交,想来也是看好三郎。”
老和尚望向道痴,似是看透他的小心思,含笑着:“痴儿并不是热心肠之人,看来是王三郎的赤子之心打动痴儿了!”
道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有些感觉是说不出来的,他并非被所谓“手足之情”感动,只是瞧着王三郎品性纯良,有些担心而已。
现下小时还罢,这样纯良品性,只会得人称赞与喜欢;长大以后,还是如此,就要撞得头破血流,不知被人坑成什么样。
王三郎越是出色,道痴这个做兄弟的身上的担子越轻。想要与家庭的牵系越轻,就要有人能真正支起撑门户。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道:“老和尚已๐经老了……有你一个,已经累了老和尚十载,老和尚哪里还会自讨苦吃……你若不放心,随意指点一二便是……”
这是无意相见了。
道痴不过是随口一句,既老和尚没这个意思,便也撂下此事不提,反而开口提及宁藩之事。
“我父亲借‘养亲’还乡,张真人携弟子西行,这其中会不会是因宁藩不稳?”老和尚是他在这世上最近亲的人之ใ一,他便没有遮遮掩掩,直言道。
老和尚面上依旧镇定,可捻着佛珠的手却颤了一下,道:“此话怎讲?”
实际上,此时宁王确实早有反迹,例如暗杀钦๔差与逼迫地方แ臣子之类。道痴哪里晓得这些,他之ใ所以笃定宁王必反,不过是因为晓得历史上有这么เ一段。
老和尚既相问,道痴只能做沉思状,将想好的说辞说了:“宁藩与朝廷不睦,天下皆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ใ滨莫非王臣。改变这局面,无非两种法子,一种是朝廷寻故除藩,一种是宁藩奋起反击。今上性子随了先皇,御下以宽仁为ฦ主,难以做出除藩之举。听闻宁藩当代王爷是庶长子袭爵,出身卑贱,不说旁้人,宁藩内部诸王、将军,袭爵初始,想来未能ม全部臣服。十数年间,整合宁藩之ใ势,宁王在封地已经势成。”
朝廷将宗室王爷拘在封地上,像养猪似的养着,哪里会允许他们做大?
宁王既然在地方แ势力大,朝廷定要想法子削减,宁王舍不得放弃手中权力的话,就只有造反一条。
至于王青洪在前途正好的时候致仕,而张真人率众弟子西行,则是佐证。
老和尚望向道重的目光,已๐经不单单是欣慰,还有震惊。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从蛛丝马迹中,就能分析出天下大势,如此聪慧异与常人。
“南昌府是行省衙门所在,驻军数目不菲。若是所料不差,怕是领兵之ใ人早被宁王策反。宁王若是敢动,反军数量绝对不对少。大明承平许久,地方将士那ว里能承受真正战火,说不得叛乱会成席卷之势。”说到เ这里,道痴不无担心:“若是宁王有心入住蜀中割据天下,那湖广亦不能幸免。”
他担心这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依照他看,造反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固然朱棣当年以藩王身份造反,抢了侄儿建文帝的江山,也不代表有人可以跟着效仿。
建文帝登上皇位后,先是重用儒生,施行改革,废除太祖旧ງ例,御下宽仁,出发点是好的,可是成效却不尽人意。
没有人会感激建文帝ຓ御下宽仁,反而会觉得他行事有悖祖宗家法。
建文帝减免江南重税,后果是国库空糜。
他下令限制僧道私田,分了他们多占的土地,损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天下承平没多久,在藩王封土边疆,手握重兵时,建文帝开始削藩。
明明是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却闹得“天怒人怨”,而后燕王造反,多少有些顺势而为的意思。
现下天下承平已久,正德皇帝又不是昏君暴君,没有什么天怒人怨之举,宁王也不是边藩,手握数十万大军,想要推翻朝廷,可谓是痴人说梦。
“天和”既占不上,剩下的只能靠“地利”。
毕竟蒙古在关外虎视眈眈,朝廷有能力平乱,却未必能受得了持久战。
偏生南昌府无险可守,要是想要跳出生天,蜀中就是最好的选择。
老和尚闻言,思量片刻,摇了摇头道:“不会取道蜀中,蜀藩开府百五十年,经营蜀中以久,且又是出了名的亲善朝廷。宁王若是想要去蜀中ณ,不等朝廷出兵,蜀王振臂一会,说不得就与之ใ展开对峙之势。当是东进南直隶,欲取南京。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占了南京,宁王才能抬出宁献王与成祖皇帝旧约,与朝廷划ฐ江而治。”
道痴闻言,这才放下心。
虽说兵祸起,定会殃及地方百姓,可他又不是救世主。
王道洪与张真人的退避,无一不说明宁王反迹已露,朝廷却无动静。这只能说明,宁王势大,还有就是朝中有人阻塞视听。
道痴只是千里之外的小童,哪里轮得着他操心此事?
辞过老和尚,又吩咐虎头好生看寺外,道痴从山上下来。
王家的马车,早ຉ已在山下候着……
京中王宅,王三郎回来,直接去了书房寻王青洪。
“宗学七日后要进行大考……”王青洪闻言,不由á皱眉。
他原打算明日带道痴去拜会族长与宗学先生,后日开始便让道痴跟着三郎去宗学读书。
在他看来,四郎已经耽搁数年,能早些就学当然是好的。
另外就是让他早出晚归,避开王崔氏与王杨氏。
当年的事情,不管是这两位谁做主,谁推波助澜,都已๐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愧对道痴数年。
王青洪不愿意让母亲与妻子再有什么不当之举,那样的话不仅冷了道痴的心,他也没法面对族中长辈。
可突然出来个宗学大考,要是道痴这个时候入学,成绩不堪,岂不是丢了十二房的脸……
甩汗,这一更,还是昨天的。晕倒,前天欠下一更后,想要补足,可每天码完两ä更后,脑子就木了。从奢入俭易,从俭入奢难。有点这个意思。不过握拳,坚持住,脑แ子会越用越活,人也会越来越勤快的。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