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浑身无力，可是托着小家伙的身子，只觉轻飘飘的，不禁心疼极了，想着是不是未足月，还没长好？
云影笑道：“这个是男娃，是哥哥——他先出来的。怎会是一块拿出来呢？我又没长四只手，还要剪脐带，帮他擦身子。”
杨氏也反应过来，忙道：“嗳！不哭，不哭！这是喜哩！呵呵，该笑哩！”说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杨氏忙答应了，忽然她惊叫道：“葫芦哩？我家小葫芦半天没见了？青木，青木——”
一时间，她眼睛有些湿润，笑道：“槐子哥，我不怕。我早ຉ就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妥，你可见我害怕了？不是我胆大，而是我没觉得有危险——我感觉灵的很哩。我跟你说，上回云影来了，我就心里很不安，果然她把药丢了;这回我一点也没有不安，你说不是怪事么เ？所以我就想，我们的娃儿肯定是有福气的，一定会没事的。你瞧，刘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两人轻声谈笑了一会商定了先跟青木说，再到เ手术当日告诉两家大人，免得他们日夜悬心。
何氏连道不谢，又问了他家一些情况，原先也还过得去，无非是这李县令来了，经不住盘剥，所以连饭也吃不饱了。大家说起这贪官盘剥的事，都气愤无奈。
云影正喝汤，闻言差点呛了，咳嗽不停。
她本想说传染的，不过那个词太吓人于是用过了病气一说。杨氏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小娃ใ儿们拖着鼻涕玩一堆的情景太常见了，不都是这样，谁会想那么多，除非发烧咳嗽了，大人才着急起来！她看看自家脸色红润的孙子，想着往后是不是要管紧些，不能随便放他出去跟人混。
你对他上心些不许他喝冷水教他常洗手，吃的东西弄干净了，他身子骨结实，就不容易生病。那些常年拖着鼻涕的娃儿大多生的单薄，又胡乱ກ用脏手抓东西吃，喝生水，所以才老是不见好。”
菊花道：“我戴人家不会多想——反正我丑名在外;你若戴了，人家肯定会对面巾下的容貌更感兴趣，他想着该是如何美丽的容颜，才要这么遮挡住。”
菊花叹了口气，拉她坐下，轻声道：“你也不可大意——你这样子实在太打眼了。云影，我本不想多话的，可是咱们也算是好朋友了，我见你这些日子心情也好了些，那么，你还准备跟秦大夫这么若无其事地过下去吗？”
槐子见菊花从房里出来，忙上去扶了她，在桌边坐下，气恼地问道：“吵得你睡不着？”
何氏道：“咋没冒汗哩？一个个扇子不离手，弄得屋里热气哄哄的。”忽地她想起什么เ来，一拍手惊叫道：“嗳ã哟！这几个婆娘，把咱家扇子都带走了哩。这可咋办？马上就没扇子扇了。”
到底是大家的小姐，她虽然从不曾有过大脾ຆ气，但真撂下脸那气势压得一干人冷汗直冒：小姐比姑爷还狠，竟然要卖了她们，可不是太冤了？
她警告了一番下人便打点起威แ仪，下定决心不再纵容她们。只是出了这样的事，那心里就存了疙瘩主仆间再难有信任，于是将她们或嫁人或遣送回去养老，到底都打发了，这些也不消细说。
她忙丢下葫芦奔到摇床跟前，小手往奶娃ใ屁股底下一探，遂皱起小眉头，低头鼓嘴翻眼对那ว小娃娃ใ清叱道：“才换的尿布，这又尿湿了。你就不能省省心么เ？整天就知道拉屎拉尿。瞧人家小葫芦，把一回尿要管半天，都不用换尿布的。就你整天折腾人。
无怪高氏惊奇这么点大的小女娃，照顾ุ两个更小的奶娃，那个麻溜劲儿，小模样跟个大人似的，看了让人好笑又心疼。她家里的小孩子从出生就是一堆丫鬟婆子围着，哪里见过这样的，因此就看住了。
被他指出来的两ä个ฐ丫鬟姿ู色不俗，素日也是挑三拣四的、嫌东弃西的，他早就想发作了。
待叫人将她们带下去之后，李长雨又挥手让丫鬟婆子都退下，这才看向脸色煞白的高氏。
菊花个ฐ子高一些，站起身也不用走近，就见摇床里的小东西大概是哭累็了，又或者哭了半天没人理他，怪没意思的。眼角还含着泪，独自咿呀啃起手指头，他将半个小拳头都塞进嘴，吮得极有味道。
菊花也觉得好笑，满意地坐下。心道，就该这样，整天要人抱，那ว还不折腾死人？
李长风等人将赵三、张槐、刘三顺送到码头，搭船回家。
小石头眼睛有些湿润，并未跟他推拒，双手将钱接过来对他道：“爹，我晓得了。”
菊花乖乖地跟着这师兄妹一起去了厅堂接受检查。她如今可佩服这两ä人了，也不知他们给她吃的是啥灵丹妙－药，估计不会平凡，睡三天三夜，爬起来生龙活虎——这是相对于以往来说的——还有比这更邪门的么？她也不敢多问，知道内情对她并没有好处——她可没那ว么多钱付给人家，只好装ณ憨了。
又告诉她这些日子都要早早地睡，早早ຉ地起，饮食不可太油腻等。
何氏感激地说道：“哪个不忙哩？你家里还有个小奶娃，格外忙。”
何氏笑道：“栽秧的时候，咱们干脆都下田干粗活，这家里就交给她了，菊花照看小葫芦，顺便帮她拿东递西的。”
进了院子，何氏跟她们打了个招呼，提着一篮子衣裳去河边清洗。
云影奇怪地问道：“你不是说樱桃还没熟么？拿这么大篮子做什么？”
菊花看着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桃树，主干只有四尺来高，上面被剪ຘ去后，生出三叉或者四叉的枝干，横向生长；枝叶间青白的桃子，已๐经有小葫芦的拳头那么เ大了，不过还未泛红。桃子结的并不密集。这是因为ฦ被菊花整理过——将生长密集的桃子摘掉了一些。
待夜幕降临的时候，院墙外的竹林沙沙作响，远近树影憧憧，空气中ณ淡淡花香夹着青草气息，甚至有桃李的青涩味道。只是空中却没有一轮明月——近日都是春雨不断。少有晴空朗月的时候。
菊花看着他们的表情，皱眉道：“秦大夫，我觉得你是一个洒脱的人，应该不会拘泥于一些形式、受制于人们的俗见才对。医者父母心，只要对医术有所提升，用些非常的手段又如何？人死如灯灭，所谓不能ม惊动死人，都是一派胡言。将来我要是死在你们前面，我一定留下遗言，将尸体交给你们解剖用。须知用尸体来练手，那效果可是比用动物练手好多了，毕竟人跟动物长得不一样。”
菊花斜了她一眼道：“不是有死囚么？还能找些无名尸体……当然，你们以后可以用这种法子，眼下找不到เ就算了，就用动物练手吧。还有，此事万万不可跟我家人说，到生产时我再想办法跟槐子一人说。”
秦枫摆手道：“不要忙，简单的很。”
他连续将菊花两只手都号过，心一直往下沉，尽力不让脸上露出异样，沉吟不语，暗自想着对策。流掉这个孩子不行，生下他也难，要如何是好呢？菊花见他不说话，陷入了沉思，心下不安，轻声唤道：“秦大夫，秦大夫？”
真是怪了，她娘从来都是为了她忙前忙后的。凭良心说，她并没有指着闺女发财——她在唐家的时候，她娘并不常上门打秋风，如今又为了她吃稀饭的事跟人吵。
梅子听柳儿娘一直说她们亏待柳儿，十分生气，她用大木勺帮柳儿舀了一碗粥，心里嘀ถ咕道，这稀饭哪里差了？不是放肉就是放鱼，再不就是放猪肝，放鱼和猪肝的时候还要加生姜ä去腥味，熬老了还不成，又要放些切碎的小青菜，还要加点盐，这还算待柳儿不好么？
这么养着，李长亮又常抽空来跟她说房子隔成了几间，他娘孵了多少小鸡，又让嫂子帮着孵了小鸭子，家里有几头猪，他准备种些啥等等，柳儿见他说得眉飞色舞，心情也很好。
有时用荠菜做馅儿，蒸些包子换口味，不过也素的很，只放了点儿腊肉丁在里面;再不然就是摊些薄饼。
也是，人家咋想你也是不管的，你就是无法无天的天王老子。”
李老大气道：“不管你咋想，她不想你娶柳儿是为ฦ你着想，不是为ฦ她自个。我们还不是怕你伤心难过，要是刚办完喜事接着办丧事，谁受得了？”
槐子看了看菊花，忽然道“走，我陪你去说。你想咋说就咋说，谁敢叨咕我就骂谁，
这一群人又呼啦啦从屋子里涌出来。
他见媳妇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便想吓退她，于是喝道：“嗦啥？家去再说。再嗦先休了你。”
王氏也动了真火，满脸煞ย气地说道：“那你就休吧。不过我这人知廉耻的很，自嫁到你家，上孝顺ิ公婆，下为你怀孕生子，我是不会活着被休回娘家的——你就把我的尸体送回娘家吧，正好祖坟里腾出空来埋你妹妹，也好叫十里八乡的人都瞧瞧你们孙家的规矩：把媳妇休回娘家，让出地方来给闺女·真是新鲜事哩。”
槐子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镰刀，含笑道：“他可能耐了，是这次应试年纪最小的童生。走，咱们家去，我慢慢跟你说。”一边半搀半扶着她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去。
菊花浑身一震——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气恼地冲过去,弯腰拎起那猫脖子上的皮毛,将它拖出来扔老远,嘴里嘟็囔道:“懒猫成天就晓得睡,也不见逮老鼠,养着白费粮食哩。瞧把我的鞋垫都踩脏了。”
何氏见菊花恨恨地用手搓那鞋垫上的灰尘,不禁笑道:“它还算好的,有些猫冬天专门往床上钻,更讨嫌。我小时候,家里有只猫冬天就喜欢上床。睡到半夜,手摸到枕头边毛绒绒一团,要是不知道的人,就能ม被它吓疯。我习惯了,总是闭着眼睛揪住它,扔老远。过一会你睡着了,ไ它照样又爬上来。”
杨氏笑着摇头道：“我家没山芋哩，我也不爱吃生山芋。你奶奶会做菜，总做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让我吃，我都吃得香的很。”想了想又道：“你爹倒是在山上摘了不少野毛子回来给我吃，酸甜酸甜的，我一回能吃十几个。如今想起来牙还难受。”
她见菊花偷笑的样子，把眉毛一扬，说道：“这是真的。我婆婆是好人，她煮ุ的东西我不喜欢吃，还不敢不吃——怕她伤心，嗳哟，可受罪了。”
槐子看她端着一只碗，美滋滋地喝着。他吸了吸子，闻着那味道有点儿腥，含笑摸摸她的耳朵问道：“好喝我咋闻着这味儿觉得不大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