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瞥过来一眼，看得沈言昭浑身一僵。
三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铃铛在软垫上踩着，有些坐立不安。不一会，它便跳下了软垫，一路跑到了沈言昭的怀里，轻轻扒着她的衣服。
沈言昭心口略略一紧，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是多么可怕，她几乎不想再经历一次。
“嗯。”沈言昭笑着应声。
东区与中区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门，刷着朱红色的漆，看上去极厚极沉。沈言昭正想上前将它推开，却被领路的僧人拦住。僧人左手一伸，衣袖后拉，露出腕上缠着的一串念珠。这串ธ念珠颇长，松松垮垮地绕了僧人手腕四圈有余。
僧人将袖子一扯，念珠藏回到了衣袖之中，对沈言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施ๅ主，这便是东区了。”
“师父，我们是师徒。”
沈言昭长睫一颤，又怔住了。
男童声音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他蹲在了巫芷身边，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给巫芷，道：“有些凉了，你快喝。”
巫芷颔首，抬手端过药碗，送到了嘴边。
这药汁想必十分苦涩，刚一入口巫芷的动作就微微一滞，身上微微一个ฐ激灵，这才皱着眉头将这碗药灌进了肚子。她把药碗递还给男童，道：“多谢了。这么多药材，想必凑齐不容易吧？”
“没什么，药房里也都有，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药。师姐防备得不紧。”
沈言昭觉得这男ç童的面容和声音有几分熟悉，可这确确实实是她第一次见。
“难为你了，半夜三更还得给我去偷药熬药。”
男童挑眉，道：“只要你遵守承诺。指点我修行就好。”
巫ใ芷点头，问道：“现在吗？”
“嗯。”男童说着，便将剑从背上抽了出来，开始练习剑诀。
巫芷静静地看着，不时出声提点两句。男童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滞顿，渐渐变得流畅起来，剑诀使得有模有样。
这剑诀……分明就是《玄门剑要》！
作为沈言昭最初ม学习的剑诀，她练习少说千遍，对每一式都极其熟稔，即便手中没有剑。她也能ม一招不落地舞下来。
眼下这男童尚未修出剑意，可沈言昭却觉得他的动作十分亲切，就仿佛……
男童的动作停下，巫ใ芷抚掌轻笑道：“行衍，练得不错。”
即便是在这样的状态。沈言昭依然能够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过了一拍。
行衍……
这天下叫行衍之ใ人，能有多少？
她稍微一定神，继续注视着两人。
“别这么叫我。”男ç童将剑插回身后的剑鞘，皱眉道：“别当我是小孩子。”
这话说得颇为ฦ老成，可语音分明还稚嫩，引得巫芷笑出来：“不然叫你什么，连名带姓地叫墨行衍？”
沈言昭登时脑袋一片空白。眼前的两人渐渐模糊了许多。
墨行衍又皱眉，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就这么盯着巫芷看。
巫芷仍是哄劝的口气，她道：“别生气了，姐姐吹曲子给你听可好？”
说着，巫芷拍了拍自己身侧。手腕一翻，手中ณ便出现了一支竹笛。这竹笛看上去半旧不新า，末端挂着个暗红色的穗子，正是先前墨行衍在归宗峰吹的那支弟子。
原来……是这样……
巫芷细白的手指搭上了竹笛，轻轻地吹了起来。
悠扬的笛声散在空中。月光愈发皎洁明亮，一直掩着它的乌云渐渐挪开，清光如霜洒满人间。
沈言昭看着一身青裙的巫ใ芷，想起自己初次见到的晋天岚。
是了，晋天岚也总喜欢穿一身青裙。
原来，师父口中说着的故人，居然一直就在归宗峰。
她还当那只是托辞。
想来师父确实从未对她隐瞒什么，接受了她之后更是如此。仿佛只有将事事都向她报备了，才能抵消从前她流落在外二十年的时光。
想着，沈言昭的心底忽然涌ไ上来一股暖意，更加用心地打量起这年幼的墨行衍来。
这长着一张平凡脸的十岁男童，在沈言昭眼里变得愈发惹人喜爱起来。
这曲子还没吹上一半，巫芷便咳嗽ณ了起来，一声大过一声，仿佛要咳出血来。墨行衍连忙用小手给她顺气，面上总算显出几分紧张。
“无碍。”
“你这药都喝了两年多，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是不是药方子该换了？”
巫芷顺了气，轻轻摇头，道：“我是伤了基底，硬拖了三百年，也快到头了。”
墨行衍急道：“你都活了三百年，怎么也不知道怎么治？你不是说过你家在海外吗，家中没人能帮你？”
巫芷苦笑一声，叹道：“我哪里还有脸回去？”
“人都要死了，还顾ุ什么面子！”
巫芷柔柔地偏头看他，道：“是啊……都要死了，还顾什么面子？愿你有朝一日，不要沦落到เ我这个地步……”
墨行衍又抿唇看了她一小会，道：“夜深了，我得回去了。”
“嗯，去吧。”
墨行衍一点头，起身离开了。
巫芷微微仰头，将头也靠在了树干上，目光直直盯着空中那一轮清朗的明月，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沈言昭感到了心酸。
她是看过陆规的记忆的。
陆规的记忆里头，没有她的存在，她甚至连个身影都没有出现过。陆规的世界ศ和心中，从来都没有过巫芷。
可是陆规踏出的每一步里，都有巫芷在其身后默默付出的努力。即便是比凡人多出八条命来，受伤的时候也是会疼的，死的时候。心里也是会难过的。
可她到底都没有在陆规面前出现过。
沈言昭对此并不是很明白，可若是她，拼了命也都希望能在对方心中留แ下印记，即便是那个人在闲暇之时想起也好。她认为付出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渴望回报的。
但巫芷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她单纯只是将自己的一颗心掏了出去，但不需要着落。近乎是自我满足般地牺牲，无论旁人知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