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风每五年酿一次酒,一次五百坛。这株海棠本身就十分奇怪,酿下的酒仅一年的工夫就能酿出十年以上的效果。这两百坛的酒,差不多够贺长风喝上五年。
如今她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挖出了一百来坛的酒,全部ຖ都撒到了海棠树的树根下,将土壤浸透,整个院子里都飘着浓烈的酒香。然后肖语白坐到了贺长风经常坐的摇椅上,靠上了靠背闭上了眼睛。
义玄看向沈言昭两人的敌意瞬间轻了不少,低头看向法空,问道:“师尊,您感觉如何?”
“莫要说这等丧气话。”义แ玄掌中金光又亮了几分,可法空腹部伤口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眼看着法空面上已๐经完全失去血色,身体也逐渐冰冷,义玄的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仿佛是刻上去的一般。
沈言昭急急忙忙锤开了辛阳的房间,辛阳看上去有些困倦,见了沈言昭便懒懒开口:“沈师妹,怎么เ了吗?”
辛阳面色立刻๑严肃起来,道:“不可,你留在此看着南师弟,我这就去主殿。”
等身上穿戴妥帖之后,墨行衍从外头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他把托盘放到了桌上,米的香气便传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沈言昭许久未曾进食,因而这米香显得格外诱人。
“过来吃早饭。”
沈言昭此身虽是沈昕君怀胎十月,经受百般爱护降生的,却也同样是天地赐予的。
她忽然觉得不甘心了起来。
此刻,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孤独。
可仍旧ງ涌入身体的精纯灵气,却仿佛不断在提醒她自己来山灵卷的目的。
“你才到初ม阶顶层对吧,玄光鉴所需的灵力非常之多,至少要到高阶一层才能保证玄光鉴灵力的输送。”
洞主停下了搜罗袖子的动作,扭头问道:“哦?你师父和巫芷也有因缘?”
“没什么,药房里也都有,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药。师姐防备得不紧。”
“难为你了,半夜三更还得给我去偷药熬药。”
“天虞……这倒是有点耳熟。”*瞳仁向上抬了些,似乎是在回忆。
“嗯。”
方一抬眼,尚未出声,便见到เ漫天剑影纷飞,其中练剑之人半阖眼睑,看上去颇为舒畅。
“净尘大师。”沈言昭喊了一声。净尘便走进了院子。
“只怕那魔头当真有通天之能!”法信低声打断了法慈的话,将身子一偏转向法空那ว一边,道:“若宛漫千第一个要伤的真是师兄,师兄有何打算?”
“寺中ณ守备还是由义玄负责。再多派些人巡视……”说着,法信不由叹了口气,道:“义แ字辈的弟子几乎ๆ全到前线去了,如今净字辈能用的也已๐经不多……”
他心头仿佛有大石压着。虽然身体才刚ธ刚吞噬了灵魂充满了饱足感,但却提不起精神。
就在此时,远处似乎传来了短笛吹奏的曲子,十分悠扬好听,带着一种叫人怀念的感觉,吸引着中年道士。他的眼神迷蒙了片刻,脚步又是抬起,走出了洞口。
这里地处偏僻,周边甚至都没有城镇村落。又是夜晚,四周静谧得本该就只剩下虫鸣,又是哪来的笛声?
中年道士的眼中瞬间恢复了清明,皱着眉头环视着四周。四周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只有低低的虫鸣声萦绕在耳边。可那曲子仿佛是盘踞在他脑海一般,即便是封闭了听觉也依然能够“听到เ”。
就在这时,中年道士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เ东西在轻轻地冲撞着。
他的面色蓦然大变!
这是他以前从委托人手里占去的部分七魄!
他的修为根基基本就是建立在这七魄填补了他体内因反噬而重创น的那块灵魂的基础,若是这七魄不在了,那他这么多年尽心竭力堆砌起来的根基将不复存在!
不——
不止是他的修为,他也会迅速地老去死去!
这绝不能发生!
中年道士从怀中摸出了役鬼幡,念了一段比方才长了许多许多的咒语。役鬼幡黑气大盛,无数黑烟从其中冲了出来,直奔中ณ年道士的胸口。
中年道士原地接收着这些魂魄,身子微微颤抖,承受着这些魂魄入体时的撞击。他要用这些魂魄来压制住那个人的七魄,绝不能——
他脑海ร中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身体内的七魄却因为蜂涌入体的魂魄压迫而更剧烈地反抗,一瞬间便突破了黑烟魂魄的重重包围,化作七道流光从中年道士的身体中冲了出来。
中年道士仿佛是在那一瞬间便力竭了,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满头乌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变白,脸上身上的皮肤也像是脱了水一般变得皱皱巴巴的。
七道流光在空中转了一圈,便朝着空中飞去,渐渐消失在了天边。
……
肖语白将归魂曲来回吹了十几遍,贺长风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不耐。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内有什么在躁动着,像是要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归魂曲仿佛是诱导剂一般,让他体内的某样东西躁动迷恋,但理智上却又无法接受,就在原地展开了理智与感性的拉锯。
就在这时,天边飞来了七道流光,落在了他的身前静静地漂浮ด着。
肖语白面上一喜,手口仍是稳稳地吹着曲子。
贺长风体内的躁动突然就停止了,身体内回归一片平静,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七个光球,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告知了他——这些都曾经是他身体中ณ的一部分。
贺长风不可自控地伸出了手触碰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光球,那光球轻轻颤了一下,而后慢悠悠地融进了他的指尖。以此为ฦ信号一般,剩下的六个光球也分别飞到เ了他身上的某处,一齐融了进去。
在这些光球进入了贺长风的身体后,肖语白便停下了吹奏,手上仍然捏着短笛,略有些紧ู张地看着贺长风。
贺长风的身体慢慢被从体内放出的白光笼罩了起来,像是为他加上了一层壳,浓稠且明亮的白光吞噬了他整个身形,连轮廓都无法分辨出来。肖语白忍耐着这有些刺眼的白光,目光一刻都不敢挪开。
她静静看着,直到เ白光如长鲸汲水一般收入了贺长风的身体中ณ。
此刻๑的贺长风,变成了一个她既ຂ熟悉,又不熟悉的人。那张年轻的容貌,仅仅存在于她那ว遥远的,年幼的记忆中,并且总是伴随着另一个她怀念的人出现。
肖落平,她的哥哥啊。若是你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
只是享受了短短两年的兄妹情分,她却用了这么多,这么多年来为他弥补。她反反复复告诉了钟离元和许多次,她是为了肖落平。可到了这一刻,她却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师父。”她垂敛了眼睑,对着面前这个恍若新生的男人行了一礼ึ。
贺长风找回了清明的脑子,皱着眉头问道:“你消失了整整一年,为的就是这个?”
肖语白点了点头,说出了她曾对他人解释了无数遍的那个理由:“师父是因为兄长才变成这样的,作为肖家的人,弟子也有责任……”
“责任?”贺长风笑了两声,越过了肖语白走到了他最爱的摇椅上坐了下来,像个老头子一样闭眼享受着,却浑身上下都感到了不对劲。“你和肖落平一样,都是死心眼的孩子。”
肖语白不语。她不习惯眼前的这个人,年轻了几十岁的声音虽然还用着从前那ว样的语调说话,却无论如何都不是一样的了。她心中虽然做过了准备,但仍是无法和先前那般对待他。
“肖落平死,是因为为我挡了一击而受到了重创。他的死,是我的责任,是我理当背负的。你拜入了天虞门下,还纠结了这么些年,究竟是为了什么เ?”
“弟子只是希望师父能够恢复修为。”
为了什么?
怎么人人都这么问她?
这叫她要去问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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