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仙道：“娘娘有客，命奴婢们在下面候着。”
惠仙道：“回殿下，是娘娘的大嫂子和侄媳妇。”
绿萼笑道：“回殿下，奴婢只是觉得，‘不知今夜属何人’这句话问得很好。”
高曜道：“孤也觉得这句话问得极好。”
见桂旗仍在守坤宫服侍，我甚是惊讶，愣了片刻，方才回礼：“有好些年不曾见到姑姑了……”
我微微一笑：“如此当恭喜姑姑了。如今各宫的掌事都有品衔，姑姑身为ฦ守坤宫掌事大宫女，当居从九品，姑姑也算苦尽甘来了。”说着屈膝行了一礼。
冬天的园子，还是荒凉。再抬头，便见沅芷站在升平长公主身后低声说着什么，长公主停下手中ณ的檀木梳子，转头向楼下看过来。她探寻的目光最终落在我的身上，隐含三分锐利，三分怀疑ທ和三分冷酷，平日的青春艳丽如晨岚散去，露出她阳光下的本来面目。升平长公主ว素来以美貌与娇็宠著称，我从未见过她绽露出这般如剑锋芒，心头仿佛被刺了一剑，微微眩晕起来。
不多时，便见沅芷走上前来道：“殿下请朱大人将信件转交给奴婢，殿下要看过了才决定见不见大人。”
我仔细端详着小橘灯，随口问道：“我有么？”
我顿时笑了出来。红芯接着说道：“过个节连灯也不让点，连外面的老百姓也不如，真是气闷。难怪姑娘要不高兴呢。”
我只问她：“史姑娘今日为何要与我来说这些？”
我微微颔首，又问她：“你若有朝一日又入了宫，我又当如何待你？”
锦素道：“这有何难，我这里有现做好的银杏叶子书签，就送给姐姐几片好了，只是不知道丫头们收到哪里去了，回头我派人送去长宁宫。”
锦素道：“这都是永和宫掌事瑶席下面的人，只说陆贵妃将要整顿内宫，故此不敢懈怠，先自己把规矩立起来，不可再像从前那样无知无识了。”
苏大夫呵呵一笑：“一点虚名，不足挂齿。在下无多余财在京城中另置宅院，只得蜗居在这祖宅之中。多少有些局促。”说罢又对苏燕燕道：“燕儿，午宴都齐备了么เ？”
苏大夫道：“甚好。朱大人乃是贵客，燕儿不可怠慢。”苏燕燕连忙走上前去，恭敬道：“女儿省得。”
慧珠亲热的拍拍我的手道：“这有什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有一件事还要讨姑娘的示下。姑娘如今是从宫里出来的贵人，因此长公主殿下早ຉ就在西边收拾了一个清静雅致的院落。只是奴婢想，姑娘素来与别不同，因此还是要问一声，姑娘是要住到那边去，还是……”
慧珠赞道：“姑娘仁孝。”
我一笑道：“殿下说得很是。”
慎媛一拍他的被子，笑道：“好了！今日玉机姐姐还病着呢，不能再说了。大将军的故事就留待明日再说可好？皇儿也该回启祥殿了。”
我微笑道：“这石头通常是用以刻印的，世人称之为石中ณ之后，珍贵异常。这样色如鸡血，莹透均匀的石材，却被工匠制ๆ成了首饰，虽不能说是暴殄天物，却也是用之不当了。可见这玉珠原本的主人是多么阔绰，竟然毫不吝惜。而她又肯将这件宝贝当做玩物一般送与锦素，其用心耐人寻味。锦素居于贫困之中已๐久，于此物的贵重恐怕并不十分知晓，否则ท她应是不会转赠于我的。”
我将玉珠交给绿萼：“收在柜中锁起来吧，反正日后也不会戴它。”
我忙指了几张铺了软垫的榆木雕花椅道：“正是呢。在别处也罢了，在灵修殿只管自在些。启姐姐，采薇妹妹，苏姑娘，请坐吧。”
启春道：“这七八月并不是不肯来瞧妹妹，只是四处多事，我也很少跟着母亲进宫请安，更不便在宫里四处走动，还望妹妹见谅。”
“她嫁给了堂邑侯陈午。陈午乃ี是汉初一个微不足道的功臣陈婴的孙儿。陈婴最初为东阳令史，秦末天下大乱，东阳少年杀死县令，欲奉陈婴为王。陈婴的母亲对他说道：‘自我嫁入陈家，从未听闻你祖上有富贵显赫之人。今日忽得显名之机，甚为不祥。不如便带领着这几千人投靠别人，若胜了还可封侯，败了也好脱身。’陈婴深以为然，便投靠了项梁。后来又转投了汉王刘邦，据说在功臣表上不过排在末尾（注1）。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刘嫖竟然嫁了这个籍籍无名的陈午。”
我微笑道：“不论刑官还是言官，品级都不高，而且无缘置喙朝政大事。”
太后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罢又低头对高曜道：“曜儿也要好好孝顺母亲才是，日常当乖๔乖๔的，不可扰了母亲的静养。”
还未说笑几句，果见慎媛扶额，身子微微一晃，惠仙和高曜连忙扶住。太后关切道：“天冷，身子又没好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奇道：“这事我从未向妹妹说过，妹妹是如何得知的？”
我虽从未听过此事，但也并不意外，只一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妹妹告知。”
慎媛因在病中ณ，只草草挽了一个ฐ高髻，别着两ä朵绒花。她坐在桌边，双手拉扯着一件灰紫色家常棉袍，含胸抱臂，耸肩垂头，像是一截久不见阳光的栏木。惠仙侍立一旁้，目中充满担忧。我暗暗叹了口气，缓步走进寝殿，说道：“臣女拜见娘娘，娘娘可好些了？”
慎媛仍是不答，我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她的身后。良久，方听慎媛道：“她说，她年纪长我许多，我这衰败病体，怕是要死在她前头。我这形貌……她不屑憎恨于我，只是可怜我罢了。若不是太后叮嘱，她实在不愿踏入历星楼一步。”
我笑道：“甚是应景，甚是贴切。”
我蹲下身子，微笑道：“七弦琴中，六弦为少宫，代指音律；长铗便是长剑，《楚辞?涉江》中有云，带长铗之ใ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不多时，午膳齐备，高曜便随乳母李氏回启祥殿去了。日头高照，身上竟然有了汗意，我脱去了外面的织锦毛皮大氅，大大松了一口气。芳馨忙走了上来拿起外衣，叹道：“姑娘这又何苦……”
芳馨道：“那两个学倌在大书房中胆敢非议皇子，这可是宫中的大忌。姑娘只需禀告皇上，自然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姑娘又何必让二殿下如此忍耐？”
皇后不可置信道：“你竟不怕摔着！若是让人发现，那可如何是好？”
惠仙喜极而泣道：“到底是朱大人又忠心又有情义。”
三位女巡之中，以我的年纪最长。然而车舜英素า来只称我为“朱大人”，今日若非情势窘迫，她也绝不肯称我为“姐姐”。我一笑，心中不觉有一丝快意，说道：“难道陆贵妃没有告知车大人么？”
我把玩着花鸟铜手炉的花苞盖扭，微笑道：“软禁皇后是圣意，你我仅知这一点便足够了。内中因由倒也不必追究。”
原来昨夜又下了雪，有宫人在长街上扫雪，沙沙的声响伴着冰雪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顿时驱散了鼻端残存的暖香。高曜昨夜睡得晚，此时睡眼惺忪，呵欠连连。原本此时，我们当去守坤宫向皇后请安，然而皇后既ຂ然被软禁，这请安自是不必了。
过了守坤宫，高曜果然频频回头，明亮的双目中充满了担忧与关切。然而我素日便教他出了长宁宫便当谨言慎行，故此他虽然极是不舍，却始终一言不发。我在后看了，蓦然心底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