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火起,扭头正要破口大骂,却见眼前有两条黑影纠缠厮打在一起。我惶然的爬起身,雨势太大,光线不够,能见度竟然仅在一米之内,起初ม我眯着眼还能看见两ä条模糊的影子交叠在一块,可才晃眼,那些影子已然消เ失在我视线范围,只能隐约听见哗哗的水声中不时传来的打斗和呼喝。
我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衣裳全被雨水浇透了,浑身冷得不行。我打了个哆嗦,鼻子痒,忍不住打了个ฐ喷嚏。
可怜我每天瞪着管修的那张老脸,憋了满肚子的牢骚,却不能问候他阴识的祖宗八代——唉,谁让姓阴的和姓管的偏巧是一个老祖宗。
我不大好意思向她打听刘ถ秀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怕她又会胡思乱想。想到那个ฐ笑起来很欠扁的俊美少年,于是临时改了话题。
说实话,汉代的曲裾深衣我看不出男ç女之分,这些正式场合穿戴的正统衣裳在我看来,委实无差。我不喜欢在地上拖得跟抹布似的裾尾,虽说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温文儒雅,可我还是更喜欢大摇大摆的迈步,那样温吞吞的跟乌龟爬的走路方式,不符合我的个性。
“为什么เ?”
胭脂安静的替我梳着长,我眼珠上挑,瞥见邓ฑ婵额前缀着一串兰花珍珠饰物。那原没什么稀奇,只是恰好窗外一缕阳光斜斜照进屋内,光斑舞耀间,那朵兰花的花身上竟是奇异的闪现出一抹璀璨光泽。
古代人还真是有钱,特别是像邓ฑ婵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穿金戴银不在话下……嗯,我是否该考虑卷一些饰放身上,保不准自己哪天就又穿回去了呢?
我和她实在够不上算有多大的交情,虽然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已达四个ฐ月之久。不过,我和另一位可爱的俞润同学,倒是很合得来。
门才打开,没等我用诱惑的嗓音喊一声“俞润!”,就听客厅里撕心裂ฐ肺般传来一阵哭声。
家住淯阳的邓奉乃是邓晨的侄子,论起辈来他要比我矮上一辈,可是年纪却比我大出许多,家中妻妾成群。在他家住了没三天,我终因忍受不了那枯燥无聊的静坐呆,以及他诸多妻妾碎碎念的恶俗言论,拉着奉命陪护我的小弟阴就落荒而逃。
淯阳往东北过去一点就是南阳郡ຉ的都城宛城,我原打算去那里,可阴就死活不肯,他坚持说宛城人杂,随便带我去会被大哥责骂,除了宛城,其他地方都可以商量。
我眨眨眼,笑了:“那我要去蔡阳!”
蔡阳和淯阳一东一西,中间恰恰隔了新野,我这是故意刁难他,没想到他想了想,居然答应了。
见鬼,偌大个南阳郡,我也就知道这几个地名而已,蔡ກ阳倒是去过一回,不过那是被人绑了去的。
“人多的地方不去,只驾车随意走走,然后就回家如何?”阴就也不笨,懂得讨价还价。
“好。”我拖长音,百无聊赖的应声。
到了蔡阳,我现庄稼还是庄稼,田地还是田地,基本上和新野、淯阳也没啥分别ี,阴就就是死心眼,死活不肯带我去集市采买购物,他编的理由倒也动听:“姐姐花容月貌,我怕再有恶人起歹意。”
狂晕一把。
长时间坐这种毫无避震系统的马车,实在是跟自己屁股上的两团肉过意不去,我在蔡阳转了一上午,终于死心了。
“回家吧。”放下窗帘,我郁闷的说。
阴就眼珠骨碌碌的打转,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两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瞥了他一眼,故意装作没瞧见,取了只软垫子塞到屁股底下。
“姐姐。”他靠近我,犹豫的小声说,“其实再往前一里,便是刘家的田地了。”
我随口哼哼,努力调整姿势,寻找较为舒适的角度歪躺。
“姐姐!”他见我无动于衷,不由拉着我的袖子急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在装……”
“装?装什么?”
阴就一翻眼:“你心心念念的要到เ蔡阳来,无非是想偷偷见刘秀一面,如今来都来了,你怎么又怯了?”
“刘ถ秀?”我这才反应过来,很白痴的干笑两声,“是这样吗?刘秀家住这里哦。”
阴就没理会我,探出身去和前头驾车的车夫说了几句,马车缓缓放慢度。
“从这里开始就是刘家的田地了。”阴就悄悄拉开窗帘的一角,从缝隙中瞧出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奇怪之地。
我点了点头:“那要怎样才能见到他?到他家里去么เ?”
阴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登门拜访?你去……还是我去?”
我呲牙:“那要怎么见他,难不成你就带我来看看他们家的田à,他们家的房?”真搞不懂ฦ这个小弟在想什么。
“姐!睹物思人,聊以慰藉,你以前时常捧着一卷《尚书》,为他思念成疾,怎的到เ如今反而不满足了呢?”
颈后一阵冷风飕飕,汗毛凛立。看样子,这阴家小妹不是普通的花痴,水准居然要比俞润还高出n段。
“回吧,回吧……”我无力的呻吟,再不回去,当真会被人当花痴看待了。刘家的田还不照ั样是田么,怎么看也都是泥堆的,总不可能种的不是麦子,而是金子吧?
“姐!”阴就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ฑ膊。
“咝——”我吸气,妈的,他掐到เ我的肉了,“干什么?”我吼他。
“刘秀!”他激动的喊,“是刘秀!真的是他,姐,你快来看!”
我用力甩开他,疼得差点没掉下眼泪。刘秀,刘秀,一个刘秀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忿忿的撩起竹帘。
大约十多米外开的一块田地里,三三两两的分布着五六个ฐ短袖长襦,脚穿草鞋的农夫,正在忙着收割谷物。田垄之上迎风站着一人,身穿白色襜褕,腰上悬一长剑,他左手按于剑把上,右手指着那些田地里干活的人,絮絮的说着话。
軿车驶得很慢,靠近他们时,那垄上之ใ人回过头,目光朝我们投来。我将帘子放低,挡住自己้的脸,对方看不清车内的情景,我却将车外的种种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个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岁上下的英俊男子,星眸熠熠,鼻梁高挺,好看的唇形微微弯起,带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他浑身上下都散着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随意的站在那里,颇有股鹤立鸡群的英武之ใ气。
我心里怦地一跳:“诶,刘秀怎么看起来比我们大哥还大些。”
“他比你大了九岁,你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九岁!天哪,那不是和我实际年龄同岁?!我又凑近了些,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
可惜他只是不经意的回眸一瞥,很快就转过头去。马车越驶越近,我渐渐能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胸无大志,每日只知侍弄稼穑,真乃刘ถ仲也!”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隔了三四米远,有个ฐ人影直起了腰,火辣辣的阳光毫无遮拦的照在他大汗淋漓的脸上,反射出一抹金色的光辉。
我忍不住闭上眼,这样正面看上去太过刺๐眼,眼睛吃不消。
“刘ถ仲便刘仲吧,”远远的,听到一个ฐ温润的声音笑着回答,“反正也没什么不好。”
“没出息的家伙……”垄上的刘秀笑骂。
声音逐渐远去,我仍是频频回探视。
阴就扯我袖子:“算了,能见上一面已是上天垂怜……”
“刘仲是谁?”冷不防的我冒出一句。
阴就愣了下,方道:“刘仲是刘秀的二哥……”
“原来是他二哥,好大的口气,居然连自己二哥都敢取笑!”
阴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我说了什么,他也只当没听见。过了片刻,他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是了!不愧是刘姓王孙,果然好气魄!姐,你不知道,当年汉高祖刘邦有个哥哥也叫刘ถ仲,勤于稼穑,刘邦亦曾如此这般耻笑兄长。如此看来,他是拿自己比作高祖了……他的志向可真是了不得!”
汉高祖——刘邦?!
那个娶了个蛇蝎心肠的吕氏,也就是所谓“人彘”的创造明者的汉高祖刘邦!
我打了个寒噤,刘秀他的宏大志向里不会也变态的包含这一条吧。
忍不住再次撩开窗帘探出头去,这时车虽已驶得有些远了,可转换过角度,避开耀眼的光线,我却清楚的看到面对刘ถ秀的耻笑,刘仲脸上依然绽放出一缕恬静宽容的笑容。
那是个怎样的笑容?白净无暇的脸孔上,他的双眼微微眯弯,嘴角扬起,虽然身上穿着粗陋的短衣,可他略带孩子气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他正拥有和享受着全世界ศ。
我的心莫名就被这样的笑容所感动,悸动的心情久久不能ม平静!
“停车!”
我吼得极大声,车夫匆忙勒缰的同时,我已撇下阴就从车厢中蹿了出去。
“姐姐,你要做什么?快回来……”
不顾阴就在身后焦急的呼喊,我提着裙裾,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回跑。田埂上的泥土很新鲜,褐ຈ色中透着柔软的湿润,我轻快的踩过,在离刘秀兄弟三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
田里忙碌的人全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连同刘氏兄弟一起,诧异的望着我。
我扫了眼刘秀腰间的佩剑,吁了口气:“看你也是习武之人,咱们比比吧,如果你输了,你得给他道歉!”
刘秀眼中不掩惊讶之色,双手怀抱胸前,笑着问:“你知道我是谁么?小姑娘家的,居然也敢跟我比武?”
“少啰唆,我管你是谁!”原本我还念着他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可现在看他嚣张狂傲的态度,我心里颇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