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随之告示吏民,能救出信都汉军家眷者,赐钱千万。
兵分两路,刘秀一面遣左大将军任光率兵回救信都,一面亲带汉军逼近柏人城。有了刘扬兄弟十几万兵力的襄助,刘秀如虎添翼,不仅在极短时间内先后攻下下曲阳、卢奴、新市、元氏、防子等地,势如破竹,更是攻下鄗县,杀了王郎的一员大将李恽,甚至在柏人大破王郎的另一个得力干将李育的部队。
脚上的鞋是双做工粗糙的平头麻履,那ว是我在信都养伤时学着做的,因为记不得他的鞋码,结果做得有些紧ู脚,原让他送给其他人穿的,他却笑着把它硬给套在了脚上。
以后,怕是再不需我这么费尽心思的做鞋给他穿了。
我虽然行动不便,无法随军,可因为ฦ有尉迟峻在身边,刘秀的一举一动却反要比常人知道的更清楚。
程驭开的药我每日都按时服用,然而收效甚微,眼见得半月过去,刘秀带兵越行越远,我却不得不留在信都,实在叫人郁闷。
临时躲避在一处废弃的茅庐内,看着庐外的无声的大雪渐渐变成飘摇的细雨,听那雨声打在茅庐顶上的沙沙声,怎不叫人倍感凄凉。
我的双腿被冰水冻伤,膝盖以下完全没了知觉,痛觉延续到了大腿,每日疼得我坐立难安。这两ä天一直是冯异在照顾我,几乎吃喝拉撒我都得找他。一开始我还心存别扭,但刘ถ秀身为大司马,是队伍的领ๆ军者,不管到哪都得由他主ว持大局,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只绕着我打转,做我的私人保姆。
见他老老实实的将剩下的粥喝掉,我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酸软,背转身刚想找处干净的地方躺会儿,却接收到冯异担忧的眼神。
我摇了摇头,满脸厌恶。我不是不饿,只是实在吃不下,只怕勉强吞咽下去,也会恶心得吐出来:“我先躺一会儿。”
蓟县原是燕国的都城,我瞧这光景,从过黄河这一路往北、再往北,蓟县差不多已算是到了现代的北京城边上了。
人困马乏,好不容易在馆舍安顿下,还没等我挨到เ枕头,就听门外吵了起来。我只得强撑起身,重新穿上盔甲â,开门出去。
我懒โ得跟这种人浪费时间,看都没看他,直接绕过他走进大门。
那人居然站在门外煞有其事的放起了狠话,我诧异的回头瞄了两眼,突然现邓晨、臧宫、刘隆三人此刻正站在离大门不到七八步远的地方แ,饶有趣味的瞧着热闹。
我放下手,黯然的停在门外。
按刘秀的个性,这话应该仍是笑眯眯的问出来的,可是因为此刻๑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反而令我清楚的听出言下隐藏的那份犀利ำ与冷冽。
阴兴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着实欠扁,不过他讲的倒是大实话,丝毫没有遮掩避讳:“你的身手在我之ใ上,我若想拦住你,过个四五年或许希望更大些……”
随着旭日初ม升,屋脊ิ上斜射下的光芒逐渐将黑暗驱逐,阴兴完完全全的曝露在阳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微微充血,略带倦意,似乎一宿没睡:“别以为我想来,是大哥让我在这等你的……”
我张了张嘴,无语。
这算什么问题,难道我了解的还不比你多么?
细微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过了片刻,他终于吐出一个字:“诺。”
《礼记-昏义แ》中ณ记载:“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ใ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ç教,故外和而国理。”
与刘玄关系最亲近的人是他的堂兄刘赐——刘縯死后,刘赐便继他之后做了大司徒。除此之外,左丞相曹竟也甚得他的器重与信任。
“姐姐也知道曹诩?”阴兴尚未回答,阴就却已经忍不住惊讶的喊了出来,“他们父子眼下可是正得宠啊……”
我呆了半分钟才听出他话里的暧昧调情,眼睛瞪得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昂起下巴,狡黠一笑,无所畏惧的进行反调戏。我右手手指捏住他的下颚,眯起眼,摆出一脸色相:“秀儿……真乃秀色可餐矣!”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也跟我耍心眼不是?小兔崽子,你还嫩着呢。”一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个爆栗,“真不愧是阴家的人啊,你算是翅膀硬了?羽毛还没长齐整呢,就敢跟老姐我耍心机了……”
“咝!”我牙缝里滋气儿,一骨碌从席上翻身站起,“好小子,皮痒痒了吧?!”
其实不过是个穷兵黩武的家伙罢了,风光了自己,苦了百姓。还有他那狗屁的爱情,又有什么值得炫耀得了?先有金屋藏娇,再来卫子夫、李夫人、钩弋夫人……这些跟他扯上关系的女人最后都没一个ฐ有好下场。
猛回头,我惊出一身冷汗,拼命压下舌尖的尖叫,忙用膝盖蹭动着转身,磕头叩拜:“贱妾……拜见陛下!”
他退后两步,却没转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摇晃之余一脚踩空台阶。
扑通一声,我和刘秀二人一起摔在了泥地里,雨水混着黄的泥土溅得我满头满脸。我的鼻梁撞上了他的下巴,疼得两ä眼酸,幸亏台阶不高,不然这么เ仰天摔下来,不断ษ骨也非得脑震荡。
我猛灌了两口酒,直着脖子用力把肉吞下,长长的喘过一口气。
午宴过后,宾客纷纷告辞离去,剩ທ下李通、邓ฑ晨、刘嘉几个玩投壶作乐,刘稷也玩,只是他手劲大不会使巧,每次都把竹矢投入壶口后又反弹出来。他懊丧ç的投了十来把后没了兴致,悻悻的退出游戏,跑过来拉着我说:“阴姬ภ,我们来玩六博吧!”
我腼腆一笑,刚才一时情急,竟连名带姓的把邓禹的名字喊了出来,其实说真的,他一行完冠礼就跑了,我从来没用他的字称呼过他,一时间要适应“仲华”这个名,还真有点别扭。
朱祜朗声大笑,看得出来他为人很是爽朗,一时众人一起说笑着往里走。
浑浊的眼眸重新恢复清澈如水,刘秀浅笑,温柔如斯:“我不死。”
“真的。”他果然给了保证。
烫手山芋丢还给王凤。
“我亦坚守!”
马武身子一晃,似乎吓得不轻,马匹踏上吊桥时,他哈的笑出声来:“你唬人呢,真要让你见着了,怕还不当场吓出尿来!”
“你……”
“我怕大哥沉不住气,在这个ฐ时候和绿林军把关系搞僵的话……”
“他不会听我的。”刘秀笑了下,有点尴尬,“而且我去也不合适,只会令绿林军那些人起疑,激化矛盾而已。”
三个人都是极力避开母丧的伤感话题,在这种关键时刻,两姊妹也不愿意再给兄弟增添负担。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竟非常能够觉察出他们彼此间的关怀之情。
假如我矜持拒绝,反倒显得我矫情做作,索性大大方แ方的应承下来,一路将他送出门。
我一震,该死的,他居然又改口称呼我“阴姑娘”。
“刘秀!”待她一走,我冲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太猛,结果牵连得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险些没厥过去。
我点点头,当下拉着胭脂往外跑。适逢天寒地冻,大雾弥漫,出门只听哭喊声与兵刃敲击声互相掺杂,从四面八方แ涌来,却无法看清五米开外任何景物。
胭脂吓得“啊——”的声尖叫。
说话间,刘縯兄弟几个从外头回来。刘縯紧绷着脸,脸色十分不豫,潘氏察言观色,小心翼翼把孩子往身后搂了搂。果然刘縯作道:“外头不省心,家里头难道也不能ม让我省心么?争来抢去,为ฦ了这点子东西难道你们连手足之情也不顾了么?”走到เ刘章跟前,劈手将他身后藏着的风车夺去,猛力掼掷于地,一脚踩了上去。
刘ถ縯大袖一挥,头也不回的径直回府,刘秀叹息着将大侄儿抱了起来。刘章小嘴瘪着,满脸委屈,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恨恨的望着我。
“弟弟且去忙你的吧,姐姐保证赶着辎车一步不落就是。”
“大哥现在可是越来越威风了。”待他走远,刘ถ伯姬终于按捺不住的起牢骚。
老者未曾言语,我打量他虽面色祥和,可眼神顾ุ盼间却透着份犀利,于是心里直打鼓,暗叫不妙。
外头的一番动静终于惊动了屋里的人,屋门打开,刘縯扶着一脸病容的樊娴都蹒跚的走了出来。
邓禹有才,或许他也狂也傲,但至少他从来不会用这么恶劣的态度来对待我!
那是因为……他对你的感情不一样——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不经意的将事实泄了底,我愣住,顿时百感交集。
也许……的确如此。对待不同的人,才会用不同的心去对待。就像冯异说的,他若爱一个人,必然会专房专宠,无可替代。
然而刘秀……他……
猛地摇了摇脑袋,把心中的疼痛强行略去,我深吸了口气:“子山,扶我回房,我要写信给大哥。”
“姑娘可想到法子了?”
我诡谲一笑,凉飕飕的说:“方才庄公子不是都已经交代了吗?”
“啊?小人怎么没有……”
“庄公子说了,以我的名义是要不到เ钱的,但如果以庄子陵的名义的话……”
尉迟峻两眼直的瞅着我,半晌打了个哆嗦,垂下头去:“小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