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给多少钱都不卖。你知道吗？”他放低声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戴着它很舒服，昨天晚上我一直戴着，我感觉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候，很强壮，脚也不跛了，而且所有的人都很尊敬我……”
戴上面具是神，摘下面具是人○20。
那天晚上，劳作一天的爸爸很早睡了。爷爷悄悄地叫醒她，背着她离开了家，她很高兴，以为爷爷又要带她去看戏。天上的月亮又白又圆，她趴在爷爷的背上，一晃一荡，感觉像坐在摇篮里，很幸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然后又到了那ว个令她害怕的陌生地方，那个到处都是房子没有山的地方。她很不安，在爷爷背上的扭来扭去。虽然是晚上，虽然没有一个ฐ人，但她很不安。爷爷说：“乖孙囡，你还记得妈妈住的房子吗？”
桔枝莫名地紧张，爷爷从腰间掏出面具戴上，黑糁糁的夜里看着这面具，桔枝觉得爷爷变成了另一个人。爷爷的声音很轻：“你还记得那出戏吗？”他边说边从腰间的麻袋里取出一条蛇，蛇在手上虬曲昂首，信子一卷一舒。
何桔枝并没有惊慌，眼中的笑意更盛，说：“方แ离姐，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说完，她一个转身钻进灌木丛里，又是一阵枝叶攒动。
方离想了想，也跟上。只是她动作慢，而晃动的枝叶又刮的人很疼，等终于钻出整个灌木丛站在空地里时，只听到เ徐海城着急的喊声：“下来，何桔枝你下来。”她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电筒的光圈。它高高地落在半空，照着何桔枝油彩斑斓的脸，原来她站在围墙上。
方离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蒋屏儿，呆呆地说：“你会不会把孩子生下来？”
“你也是瀞云人？”
“真的吗？太好啦，教授，怎么发现的，哪一扇是生门？”听到这个消息，方离的心脏也不由地开始加速跳动，最近几天频遭大变，她根本无暇考虑生死门这回事。
“当然记得。”
徐海ร城在她面前蹲下，说：“我昨天去于家，知道他们收到一个ฐ傩面具，也知道于妍出事了，你想不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
关淑娴跪在于妍的面前，老泪纵横，双手伸向她却又不敢，只能ม不停地发出不知所措的叫声：“哦，妍妍，哦，哦……”
于从容一眼瞥见旁边呆若木鸡的方离，眼睛里凶光一闪，冲过来揪住她的衣领，厉声说：“是你，是不是，是你干的好事，是不是？”
走到于家湖畔别墅时，雨已经小了，天空的黑云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暴雨。方แ离浑身淌水，冻的嘴唇都青紫了。她颤抖着手按下门铃，关淑娴ຒ从可视门铃中看到她，连忙打把伞跑了出来。
方离抱住她，牙齿打着寒颤一叫了一声：“阿……姨……”
“你瞧，你的阿美都长这么大了。”徐海城并不回头，似乎知道方离会跟来。“还记得吗？你曾把我隆重地介绍给它。”
“方离你觉不觉得它长得太茂盛了？”
方离扫视着办公室，目光一下子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了。整面墙上整整齐齐地挂着几排相框，照ั片都是历年新春时孤儿院里的大合影。不用数，方离都知道1้3张照ั片里有她。
接下去的每张照片都有她，一点点地长大，胳膊变细，腿拉长，脸蛋也变尖，除了眼睛一直没变，黑亮如宝石。方แ离的手指在每一张照片上划ฐ过，像一条无形的线，串起整个过往。
方离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明白这一点就好。每个人身上都寄宿着一个神与一个魔鬼，有时候神占上风，有时候魔鬼占上风。如此而已๐。”
他总看着自己้的手，令方离很不舒服，隐隐感觉到今天上午自己失去意识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什么事。她瞪他一眼，说：“面具给你了，事情经过你也清楚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她对着大门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听到蒋屏儿三字，何桔枝脸部肌肉一僵，声音也变得生硬：“她不对我做什么就谢天谢地了，我还能对她做什么。”
何桔枝蹙眉说：“我做了什么？只不过跟她吵了一场架，那天我回寝室跟她说，让她不要带洪庆华回来。她不同意，她说要滚你滚。我从来没有跟人吵过，但这一次吵的很痛快。她总欺侮我，难道我就该被人欺侮？方离姐，你说呢？”
从医院挂完点滴回到เ基金会，已近傍晚。走到办公室门口，方แ离从挎包里拿钥匙，找了半天也没有找着，她不记得自己把钥匙砸向傩面具了，正想下楼叫保安帮忙开门。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门却无声无息地开了，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攥住她的头发将她拖了进来。
“方离姐，欢迎你回家。”何桔枝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口气里透出奇怪的话剧腔调，慢得叫人心慌。
方离有点错愕，但很快明白昨晚她睡着时，徐海城与小张换了班。她刚ธ睡醒，不想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依然看着窗外的雨，春雨贵如油，只是今年南浦市的油也太多了。
“对。”徐海城回答很干脆，但方离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相信：“现在？天还没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