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不懂ฦ，我是在刀口上走路，一不小心就割破脚了，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我说：“是艾你是哪位？”
这小子又想说什么？除了我爹还硬硬朗朗的，我弟弟还精神着，我哪里还丰收了？我冲他胡乱一笑
“我操，你是这么个意思艾”我恍然大悟，“你才**โ了呢，哥们儿还是童男子”
阎坤到底是被什么人带走的呢？我估计不应该是警察，如果真是警察，依照ั阎坤的德行，他不把事情“突噜”干净了才怪呢一“突噜”警察就应该来找我，警察是不会眼看着我从这座城市消失了的那么是谁呢？他们抓阎坤干什么？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个人是谁我安慰自己说，也可能是阎坤还得罪过别ี人，别人把他抓去报仇去了，有可能ม是青面兽找的人，因为青面兽现在有钱了，雇得起外面的打手再可能是济南那ว边的人，因为阎坤得罪过五子他们，会不会是五子派人来把他抓到济南去了呢？也有可能……脑子乱ກ成了一锅粥，咕嘟咕嘟็冒泡儿
“什么意思？”我狐疑道，“蜘蛛还分喜的丧ç的？”
听这意思不像是警察的口气，我问：“你是谁？朝阳哥的人？”
原来是这小子我有点儿不高兴，你他妈什么级别，敢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四哥，以前咱们是怎么商量的？我要是真想干他，能不跟你商量？”
跟胡四胡乱捉了一阵迷藏，我问他：“你没抽空祥哥？”
“不错，哪里的车牌？”我很满意，这正是我需要的
“很好，”我想了想，坐下说，“别动他们的东西，用完了丢在路上，这叫**阵”
天顺ิ说：“远哥你也太仔细了，年前直接去绑了凤三，砸他个ฐ不吃食不就完事儿了？”
天顺还想唠叨，小杰回头瞪了他一眼：“像你这种没脑子的主ว儿，永远成不了气候”
杨远慢慢把身子直起来，侧耳静听，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我知道，此刻他一定是想起了他死去的父亲和弟弟，他的脑子里一定幻化出这样的场景：肃杀的秋风掠过原野，他的父亲用自行车带着他和弟弟，轻飘飘地穿行在荒凉的乡村土路上，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下雪一样地扑面而来，风把落在他们身上的蒲公英一次一次地吹向远方，吹向看不见的天边或许他父亲在迎着风唱歌，是很欢快的那种，或许他弟弟也在唱，可是他唱不成调儿，躲在杨远的怀里咿咿呀呀我仿佛也加入了进去，我也跟他们一起在飞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自由，没有现实也看不见环境，空灵得让人心悸，很美
“哎，你知道托尔斯泰吗？”闷了一阵，杨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呦！蝴蝶！”刚进大堂，旁边沙发上就站起了一个人，“哥们儿，不认识我了？”
“好嘛，哥们儿还真不认识我了，”吴胖子见我没理他，悻悻地摇了摇头，“我是胖子啊”
那ว五的表情很紧ู张，我纳闷道：“你慌什么？谁是齐老道？”
孙朝阳的人？他来找我干什么？我稳稳神问那五：“就他自己来的？”
我想继续听他说下去，可他突然打住不说了，我问：“你是说黄胡子的事儿吗？”
我皱紧ู了眉头：“小广哥，你把电话递给阎八”
“照他的意思，他还想再跟我玩把‘野’的？”我不动声色
胡四说，小广被学校开除以后，就去商场上班了，在那ว里干美工以前跟他玩儿的朋友去找他，劝他“出山”，他老是笑∝系很熟悉的去找他，他就给人家“上政治课”，讲人生，讲哲理；不熟悉的，他就请人家喝酒，喝大了就咧着嗓子瞎唱歌……反正，小广现在整个儿变了一个人，头型梳成瓦亮的三七开，脑แ袋上能刮下半斤油来，赶上阴天还在胳ฑ肢窝里掖把油汪汪的大雨涩冒充青年***，有时候还夹着个公文包，来去匆匆的，冷不丁在街上看见他，还以为他是个国家干部呢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小子总是这样黏黏糊糊的：“四哥，别‘演花’，你就说你想不想参与吧”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这个道理我明白，人我有，派出所那边？”
呵呵，他还当真了，我笑话他：“四哥不是不玩社会的吗？怎么也想趟这条浑水？”
林武啪地一拍桌子：“叨叨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咱哥们儿本来就适合玩这个！”
段所一走，大家都围了上来：“远哥，不拉水了？为啥又回来了？”
号子里的日子枯燥又乏味，唯一能有点乐่趣的是，给新来的犯人“过堂”，那些新来的犯人一个个都像刚放进蛐蛐罐里的蛐蛐，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晕罐儿”了那时候抓的人可真多艾整个号子像一个沙丁鱼罐头，睡觉时都得侧着身子睡，一个人翻身连带着好几个人都得一起动弹好在我干过一阵劳动号，跟管理员熟悉，再加上我是这个号子里的老大，段所让我睡在原来放铺盖和鞋的台子上，倒没觉得怎么拥挤，只是感觉空气污浊得很，汗味『尿味、臭脚丫子味混杂在一起，让我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那ว时候判刑也很快，几乎不怎么审问就下达了xshuotxt
“回去坐好了！我提示？我提示那还算你主动交代？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呢”
“跟我玩‘二八毛’是吧？好好想”
从那以后，我在这一带就多少有了点儿名声，所以才惹得小广嫉妒，最终出了事情
现在想想，我都弄不清楚那时候的我，是人还是野兽
天擦黑的时候，一个ฐ邻居大婶过来拉我起来，她说：“大远，我把你妈送回家了，快回去看着她”
院子里，我妈坐在我爹的躺椅上，一动不动
“大坤，你他妈真下作，在外面你什么เ东西没吃过？给你个破烧鸡你他妈连看都不看……”
“少来这套！”我清晰地听见阎坤咽了一口唾沫，“给不给？不给我玩儿邪ิ的啦！”
“威胁国家犯人，”杨远笑眯眯地嘟囔了一句，陡然提高了声音，“大坤，我不怕，有种你玩儿吧”
“我要揭发你策划ฐ抢劫运钞车！”
“好艾”杨远侧着身子半躺在了被子上，“揭不揭发你是孙子，哈哈哈”
那ว边沉默了一会儿，高声叹了一口气：“唉！早知道这样，那次我就应该杀了你，直接捅心脏”
杨远懒โ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八爷，天不早了，觉觉吧，争取做个好梦”
阎坤不说话了，悠悠地唱了起来：“一天三个窝窝头哇，碗里没有一滴油，心里想着大馒头啊……”
天黑得很快，刚ธ吃完饭，号子里的灯就亮了，灯一亮，外面就变得漆黑一团
杨远睡着了，面目安详，呼吸均匀，我突然发现他是一个长相英俊的人
他跟胡四之ใ间到เ底发生了什么？我预感到胡四做了什么对不起杨远的事情
我歪躺在一旁้，斜眼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杨远，脑子仿佛飞进了他们的生活我看见趾高气扬的杨远叼着雪茄，架着二郎腿靠在他的椅子上，沉稳地吩咐手下的弟兄四处忙碌；我看见他开着一辆豪华的轿车，载着他爹和他弟弟风驰电å掣般的穿行在宽阔的马路上，我甚至能听见他弟弟的大声喊叫，哥哥，加油，胜利在向你招手！后来我看见他弟弟安详地躺在一张白床单上，杨远跪在床边无声的哭泣，我还看见他爹也躺在那里……走廊上开始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一两声镣铐碰撞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这种死一般的沉寂让我感觉很空虚，我使劲喘了一口气，大声地喊了一句“我要回家！”空旷的走廊上回声嗡嗡，渐渐减弱，就像一根羽毛掉进一个万丈深渊杨远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扫了我一眼，翻个身子又睡了隔壁阎坤在笑，他的笑声很特别，像一只被猛然摔在地下的老鼠，吱吱响
“那屋的小膘子，神经了？”阎坤笑了一气，没话找话，看来他也很寂寞
“你在跟谁说话？”我蔫ຑ蔫地回了一句
“跟你呀小膘子，”阎坤忽然来了情绪，“你是卖什么เ果木的？”
“卖葡萄的，”我胡乱应付道，有个人说话就好，我很害怕寂寞，“你呢？”
“我？哈哈，卖的，”阎坤似乎想骂我，又觉得没意思，开始跟我胡扯，“一天卖好几根呢”
“没卖给你娘几根？”
“我**的！”阎坤放声骂了起来，“你小子的确该死了！你等着，明天放茅我就弄死你！”
我本来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把他惹成这样，干脆不理他吧我躺下了，眼睛看着昏黄的灯泡发呆打从进来，我就没怎么想自己的过去，这几天听了杨远的这些故事，我忽然感觉自己้是个很苍白的物体，我干了什么เ？跟他比起来，我跟一张白纸差不多，无非是这张白纸被染上了一丝灰尘我记起了我的一位老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那天我在街上碰到了他，他知道我整天不好好上班，还有不少坏毛铂就对我说：“孩子，社会是个ฐ大染缸，再白的布如果掉进去也会被染上颜色的”我不喜欢听这些说教，就对他说：“白布有什么好的？我还喜欢花布呢”老师生气了，他边走边说：“等着吧，这样下去你早ຉ晚会进监狱的”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真对，我这不是进来了嘛
窗外开始起风了，我能听见风将沙子刮起来甩向大墙的声音，那种声音可真碜人艾它可以发出爆竹那样短促的声音，也可以像飘飞的蜘蛛丝那样悠长而深邃地响着，这样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似乎是在极力地把人拉向遥远的往事……尽管我以前的所作所为很简单，可是我不敢像杨远那ว样去回忆，去面对，我害怕一旦回忆到我持刀抢劫的时候，自己会后悔得像旷野中ณ一个孤独的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所围困那样，失却了继续做人的勇气
“小膘子害怕了？”阎坤的声音像幽灵，又绵绵地飘了过来，“怎么不说话了？”
“兄弟，你怎么惹了他？”杨远醒了，支起半边身子问我
“我没惹他，是他骂我……”
“他是条狗你也是？”杨远勾勾手，让我给他拿烟，“他妈的，真后悔给他烟抽”
我抽出一根烟给他点上，忿忿地说：“就是，开始我还以为你跟他是哥们儿呢”
杨远徐徐抽了几口烟，冲我一笑：“呵呵，你不懂，农民训练牲口你知道吗？跟这个是一个道理”
我的确不懂，我也不想懂ฦ，他们的生活距离我很遥远，不是我可以深入的
杨远嘬起嘴巴，用一根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腮帮子，一串ธ串的烟圈冒了出来，扶摇直上
“兄弟，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聊过去的那些事情吗？”杨远吹了一口烟，幽幽地说
“你不是说没人听你说话，你难受，想让我听听，以后好跟我的伙计们说说……”
“操，你还真当那么回事儿了，”杨远做了个苦恼的表情，“我这叫狗舔糊弄自己้开心艾呵”
“反正我喜欢听，”我坐起来，催促道，“继续呀，反正你睡不着了”
杨远用两ä根手指来回捻着烟蒂，自言自语：“往事如梦艾孔夫子站在河边说什么来着？逝者如斯ั夫，对，好象就是这句话，小广说的……妈的，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说该走的都走了，想留也留不赚唉还是那五说的对艾上学少了就是不行，你看人家小广，从监狱出来就不玩儿了，有学问艾该住手时就住手啊……苏联有个写丙的伙计，他说，人生就像爬山，什么崎岖的山路再回首什么的，当你爬到山顶，回头一看，没有遗憾ย就是好样的咱不懂艾家雀怎么会知道老鹰的志向呢？怎么能ม够没有遗憾？我他妈遗憾太多了，我遗憾ย没让我爹过上几天好日子，我遗憾没有亲手杀了害我弟弟的那个人……遗憾ย，遗憾得他妈不得了！哎，苏联写小说的那伙计叫什么来着？”
我哪知道？我只记得好象叫什么เ特洛夫斯基，见他着急的样子，只好糊弄他：“特洛夫斯基”
杨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兄弟，我开始崇拜你了，有学问！我最佩服有学问的人！”
我一个高中ณ生算什么有学问的人？何况学习成绩还不好……我笑笑说：“远哥乱夸人，真受不了”
杨远用食指使劲钻着太阳**：“特洛夫斯基，特洛夫斯基，唉，我这脑子……我明明背过了嘛”
“不是特洛夫斯ั基？那是……”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应该是奥斯ั特洛夫斯基，“远哥，应该……”
“别打岔，”杨远很执拗，看样子非想起来不可，“他说那什么……什么เ什么燃烧，对，想起来了”
“远哥，原来你是想背课文艾”我笑了，“没意思，管什么用？还是玩实践好”
杨远好象没听见我说什么เ，清清嗓子，正色道：“听好了艾人的一生可能ม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ม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怎么样？背得没错吧？哈哈，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我第二次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就是这句话天天在我脑子里转悠，让我勤奋，让我无所畏惧小广这家伙厉害，这都是他教的我，这家伙简直可以当教授了，满腹经纶，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惜他不混社会了，不然……算了，最后也瞎‘呱唧’了，唉，想起他我更难受”
“远哥，后来你又进了监狱？”
“又进啦，”杨远淡然一笑，“被人逼的，谁愿意串亲戚似的整天往这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