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他摇了一阵头：“唉，计划这不全完蛋了嘛……这下子李俊海可站稳脚๐跟了”
回忆他刚才说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再想想他曾经的那些美好打算，我竟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仿佛刚从一场梦里醒过来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我变成了他，我在替他担忧……在听他讲这些故事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把自己想象成了他，紧ู要关头我抓起猎枪奔跑在如狱的夜色之中甚至有一次我瞪着他两脚之间的铁链子，伸手就抓，我以为ฦ那是他曾经说过的小杰用过的那把猎枪，抓到手的竟然是一条蛇，冰凉又滑腻，赶紧撒手，却原来是把杨远的两条腿举在了半空杨远很有意思，每当我听入了迷，有一些不正常的举动时，他就会像个ฐ孩子似的眯着眼睛笑，他笑起来很特别，你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ฐ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哥，你眼前的只是一个有些傻气的老青年←说的话有时候很直白，让人觉得他这是在絮叨，跟个ฐ没有文化的农民似的，有时候说的话却让我肃然起敬，甚至怀疑他上过大学，而且学的还是哲学或者文学专业比如昨天他就说过这样的话：“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吗？那时候我就很绝望，它就像在我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了，走到哪里它都跟着我，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不放过我，睡觉都在我的枕头边上”
我出了一身汗，我知道这不是在梦里，因为ฦ我听见董启祥说话的声音：“让蝴蝶睡吧，我们走了”
接着是一声关门声了一会儿，我掀开了被子一角，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老万告诉我一个ฐ偏方，用雪擦洗手脚，我就擦，整夜整夜的擦，擦完了就把手抄起来，脚晾在外面
白天我经常到เ操场上没有目的地走，我感觉这样才不会孤单可是很少有人理我，后来我才知道，大家跟我打招呼，我听不见，别人靠近我，我会迅速躲开，甚至有时候还会骂人太阳出来了也不理我，它不会照耀着我让我感到温暖风吹起的砂雪和碎纸片还有带着泥浆的树叶也不理我，我想要去抓它们都抓不到，连天上的云彩都不理我，我从来就没看见印象中的那些草原和牛羊……有时候我在操场上溜达累็了会冲着天空嗷嗷ç地喊上两嗓子，我觉得这样很舒坦，喊完了就该休息了，就像农村社员们收工的号子一般我尽量躲着董启祥和老辛他们，因为他们看我的目光充满着怜悯，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杨远是一条真正的汉子，什么เ事情也休想打倒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元旦过了，我们车间里的活儿就少了，经常歇工在监舍里组织学习我也就忙了许多，很多挠头的事情也来不及想了只是经畴我爹和我弟弟，我有将近三个ฐ月没见过我爹了，问胡四，胡四说，老爷子眼神不大好，让他来干什么？他说了好几次要来看你，我都拦住他了，以后再说吧我想了想，告诉胡四，那ว你就想办法别让他来了，过完了年我看看能不能要求探次家，我的刑期短，表现好的话有这个可能胡四说，没这个必要，开了春再有半年多一点儿你也就到期了，要回家直接回就是了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胡四的眼神有些躲闪，我没往心里去，胡四说话的时候经常这样，谁知道这次他又跟我玩儿什么เ心眼？放下这个ฐ话题，我问他，老七他们干得还可以吗？胡四说，不可以能ม行吗？林武跟个把头似的，干不好就打人我问，常青还跟着你干吗？胡四说，常青这小子变化大了，不知道在外面吃过什么亏，让他跟着我出去吓唬个ฐ人他都畏ั畏缩缩的，不过他的魄力很足，老是喜欢一个人出去帮我“处理”事儿，每次干得都很漂亮谈到小杰，胡四说，常青跟他联系上了，他的腿断ษ了，常青说要再去找他，他不让，说他在外面的关系处理得都很好，常青去了也帮不上忙问常青你现在怎么样了？常青说在劳改队值班，估计很快就回家了小杰再没多说什么，嘱咐常青经常来看望你……我的心很不好受，赶紧ู把这个话题打住了，脑子里老是装ณ着他
我让他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嘱咐他经常去看看我爹，因为我爹已经瞎了
进到เ走廊，赵进粮哗啦一声拉上了铁门，边上锁边嘟囔道：“可也是，我他妈太‘逼裂ฐ’了”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鸭子，我不禁笑了，下意识地来瞅他的裤ไ裆，哪有什么“小帐篷”？老辛也太能夸张了我走过去冲他笑了笑：“赵大哥，康队说让我先住在值班室里，你看？”大鸭子乜了我一眼，接过我的铺盖，边往值班室走边说：“又是一个关系户，这叫什么เ劳改？刚下队就值班……”董启祥跟上去踢了他的肥**一脚๐：“大鸭子，我可告诉你，再他妈这么胡说八道有人就给你把脑浆砸出来了”大鸭子不回头，反手扑拉了两下**进了值班室…启祥笑道：“这伙计不错，在外面那是绝对的大款，进来就‘瞎’啦，跟个迷汉没有什么เ两样，好使点儿小性子，不过人真不错，很懂道理”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属于很油滑的那种，他这是故意做个ฐ样子给我看，一会儿就好跟我套近乎了值班室里躺着一个正在看书的干巴老头，大鸭子拍了拍架子床的铁管：“老万，起来，你到上铺去，这个位置给新来的兄弟”老万慢腾腾地坐了起来，他长得很滑稽，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带鱼，他的脸跟带鱼头一样，还是死了好几天的那种老万打了一个ฐ长长的哈欠，不声不响地卷起了自己้的铺盖，托到上铺，抓着架子床的栏杆，像一条八带鱼那样慢悠悠地爬了上去，然后伸开被褥又躺下了大鸭子把我的铺盖放到เ床上，顺ิ手一指床：“小哥，坐下吧，你叫什么名字？判了几年？”没等我说话，董启祥推了他的脑แ袋一把：“别他妈的装啦，说出来吓死你”
“我们俩就这点好，从来不干那个，不是咱不爱好，怕刹不住车……你不会是大鸭子那样的人吧？”
“这不是毛铂”老辛嘿嘿笑了，“要是胡四也在这里可就热闹了，他爱好这个，会整天找我”
真他妈不巧，我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学美术的嘛ใ，机械制图他也会？”
“怎么能跟他联系上？”
吴振明控制不住情绪，狠劲抱了我一把：“远哥，好艾我终于能跟你天天在一起了”
我看了看他，认识，以前来接见董启祥的时候，一般都是他带董启祥去接见室，我说：“是于队吧？”
喇嘛蔫蔫地回答：“就一把，上去就不下来了”
我彻底听不下去了，起身走了出去∵廊头上蹲了几个聊天的犯人，见我出来了一齐站了起来：“远哥好”
“哈哈，你真的没有我大？”我有些不相信，这小子一脸紧急集合，少说也得二十七八了
“笑话我了不是？”大彪小心翼翼地从茶叶筒里倒在手掌上几片茶叶，“这叶子好艾几片就发绿”
孙队郑重其事地跟我谈了一阵关于人生的话题，突然问我：“你上次是在哪里打的劳改？”
我突然意识到小广知道我来了入监队，搞不好他打听过我，随口说：“好象是，跟我不是一个中ณ队”
哂的脸上显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我应该喊你大哥的”
哂很爱面子，被猴子这么一唠叨一下子火了，猛推了他一把：“滚回去，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很快就传来了松井的声音：“谁？”
“操你娘的小日本，你在几号？”
鬼剃头蔫ຑ蔫地嘟囔了一句：“这个审判长确实没什么เ水平艾没水平，没水平啊”
鬼剃头偷眼看了我一下，继续嘟囔：“大哥没发话，我不敢”
两ä个警察还是不说话，他们似乎ๆ是在考验我的耐力，那么干脆ะ我也不说了吧
付井田？付井田是谁？我糊涂了：“谁是付井田à？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抱着包裹回到เ号子，大家正在吃饭，见我回来了，一齐喊：“蝴蝶大哥绝对牛逼，这么快就有人送东西了”
王千里拿着一个ฐ馒头坐了过来：“老弟，刚进来都这样，心情不好，来，别想了，先吃饭”
这个人有点儿面熟，应该是李俊海的人，我一把将他拉到了一个草垛后面：“别嚷嚷，你是谁？”
原来这家伙就是松井，果然，他长得跟那个专门演日本鬼子的电影演员像极了：“你不是跑在外面躲事儿吗？”
金高快步跑到门口，掏出钥匙把门锁上了我在纳闷，他这是干什么？我刚才说了什么เ让他如此惊慌？
我不需要别人开导，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我找不到เ我的弟弟，我会杀人的，我不管你逃到哪里
我接过来，把大哥大贴在耳朵上不说话，那五在那边急促地说：“金哥，说话呀，远哥呢？”
“哎呀远哥，你的电话怎么老是占线？我打了好几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