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藏,一些也不牵强,她深埋着头,单薄细瘦的身子瑟缩着,两只手儿也是不安地交叠着,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
油黑的长辫子齐齐整整盘了起来,鬓边佩着一朵治丧的小白花。
小满呆呆地任她捂着,突然一把搡开了她,“滚开!不要碰我!”
做完了这一些事,小满好像突然脱力了一样瘫坐在了地上,把头埋到了膝盖里语无伦次地哽咽着,“都死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话音刚落,便是“啪”的一下抽在男孩脑门上的脆ะ响。
隔了半茬,老于轻轻叩了叩门,隔着门说了一声,“大春,你就放心办事吧。怎么办事,你爹我都教过你了。你弟弟我们看着呢,不会再来捣乱了。”
水杏拦了她,摇摇头,仍是柔柔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生气,小满心里更难受,一扭头,哼了一声,就自个儿跑进里屋去了。
到了里屋,心更烦,外加闷,满脑子里都盘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和那柔柔的笑。
实在没处发,只好拿手一点点的抠着墙皮。
小满负了气想,这辈子他都没法子不讨厌她。
他是一点点的,慢慢的,才又到了外头。
柳嫂已经回去,水杏坐在板凳上,弯着腰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搓着纳鞋底要用到เ的麻绳。
他还没有出声。水杏却好像觉察到เ了什么一样,停了手上的活计,抬了头,又对他一笑。
小满皱着眉走过去,嘴里嘟็嚷着,“你能ม不能不要老对我笑。”
水杏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满又恶声恶气嘟嚷一声,“看见你笑我就烦。”
水杏怔了一会儿,又垂了头,默默搓起麻绳来。
他以为她生了气,心儿一紧,却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麻绳。
这一下,水杏像是真生了气,皱了眉,怔怔地看着他。
小满低声说,“我来做这个。阿姐从前教过我。”
不等她点头或者摇头,他自顾自也坐了下来,把那麻绳搁在自己้腿上搓着。
小满生怕她不要自己帮忙,故意不看她,只管不停做着活儿,许久ื许久,终于没忍住,还是抬起眼睛瞄了她一眼。
水杏拿了剪子,已开始裁é起了布,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刚ธ要和他对视,男孩儿却又撇开了眼睛,默不作声地搓麻绳。
水杏心里总在担心着小满的身体,但这男孩儿偏是和她较着一股劲似的,她不停的做活,他也不停,她只好随了他去。
时侯到了晌午。
她放了手头的活,站起来预备烧锅做饭。
小满突然叫住了她。
“早晨的粥糊底了,馒头也发僵了。你真笨。”他皱眉说着,满脸都是嫌弃。
水杏脸一红,垂着手,站不是,走不是的。
“我去做。”小满说了一声,就站了起来,头不回地走去灶间,走了几步路,突然又回了头来。
“你也……歇歇。”不过简单的四个字,他倒像很难出口似的,声音轻又弱的,中ณ间还很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水杏一笑,他又把脸一撇,耳根却已悄悄的烧着了。
小满进了灶间。
水杏却放心不下,已经被他从头嫌到脚了,还是巴巴๒的过去,又不敢走近,只能ม站得远远提心吊胆地看着,一边替他择着菜。
小满人小,做事倒是有条不紊,烧锅弄菜,样样有模有样,不慌不忙。
水杏把择好的菜搁着了,小满又语气不耐地赶她。
水杏出了灶间,心里还是担忧,几次要想去看,又不得不呆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忍不住起身,踏进了灶间。
小满正在把饭从锅里盛出,身量到底还矮,微微踮着脚,一察觉水杏来了,手被烫得抖了一下,饭碗又砸回到了锅里。
水杏急忙忙过去,要去看他的手。
小满却比她更快一步地避开,又背了身去,不耐烦地说一声,“都做好了。”
水杏看了一眼。
锅里的米饭看上去蒸得挺好。一菜一汤,已经都盛了出来,搁在了灶上。菜是马兰头炒香干,汤是雪菜豆瓣,看着都没有什么问题。
水杏把饭盛出来,小满端了菜,都放到了外头饭桌上。
头一回,小满没有端着碗走开,也没赶她走,两个ฐ人就这样,面对着面坐下。
外头,春日的太阳明媚。
也是头一回,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有了一些相依为ฦ命的感觉。
小满并不说话,闷头自顾自吃饭,出于小孩儿邀赏的天性,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偷偷看着她的反应。
水杏察觉出了他的心思,把每样都尝过一遍,然后轻点了头,弯起眼睛对他笑着。
小满又埋了头去,用满不在乎ๆ的语气说,“阿姐在家时,总做这两个菜。吃腻了,我就会了。”
他大姐已经出嫁了那ว么久ื,然而说起她时,小满仍是神色黯然。
水杏一动不动看着他,心里也是觉得难过。
小满却突然抬了眼,直直盯着她,咬牙切齿般一字一顿说,“你可替代不了我阿姐。这辈子都不能。”
水杏略๓微呆了一呆,眼眶逐渐无法克制般地泛了红,然而还是对他温和一笑,接着点了点头。
小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即使的确是实话。
是某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觉,之ใ前就有的,今天却又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不管她待他再好,她也永远都没法和他亲姐一样。
他把头埋了,刻意无视着她泛红的眼眶,又更恶劣地开口,“你做饭太难吃了。以后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