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里讨生活的女子,普遍都比深院围墙里的良家妇女精明一些,这点果真不假。
青娘虽然不悦,但依旧ງ委婉镇定,不急不缓地说:“劳烦姑娘走这一趟了。还要麻烦你转告王爷,青娘虽然未入佛门,但心已是佛门中人,红尘俗事,权利纷争,都与我没有关系。还请王爷垂怜我这出家女子,不要再苦苦相逼。”
我心里一阵莫名欢喜,急忙克制住,嘴巴有自己的意识,张张合合:“哦是吗?王爷这个ฐ主人当得真不称职,人家姑娘独自病在异乡,正是孤单空虚时,你怎么能视而不见,不去安慰几分呢?”
我一口浊气涌了上来,回他一个娇艳的笑:“是啊,子敬哥教我的事可多了。”
“什么!!”大叔和王管家都大叫。王管家更是一副即将中风的样子。
王管家只觉得我这芋头太烫手,他招架不住,唯一办法就是押我回去让谢太傅处置。于是不管我大吵大闹,叫人抓了我塞进轿子里。
这可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文:
我苦笑,怕是陆颖之ใ又拦下来了。即便她不拦,战事紧ู急,萧暄也没办法分身来看我的。
“算了。”我有气无力道,“我这病没事,烧过了就好。”
桐儿说:“海棠姐姐给你打了脉,说你脉ำ象怪呢。”
我心一惊,嘴里说:“海ร棠那丫ฑ头,懂什么脉,别听她瞎说。”
“可是……”
“你连我都不信了?”
桐儿无法,只得不停给我擦身降温。
次日我温度稍微退了点,转成低烧,可是全身乏力,一起床就头朝地,根本什么事都做不成。我赶紧ู口述了方子熬成药,吃下去,效果似乎也不大,人还晕,反倒吃不下饭了。
这日只听到前方แ战事激烈,王爷坐镇指挥,各将军勇猛克敌这样的官方消เ息。云香还是没回来,宋子敬更是连影子都找不到。
夜半烧得迷糊了,我就会做梦,感觉像真的一样。
似乎有人就坐在我床边,我可以感觉得到那人身上铠甲â的冰冷,那带着血腥味的沉重而疲惫的呼吸。常年握剑的手生着茧,摸着我的脸,粗糙的感觉、疼惜的感觉、不舍的感觉。
有人俯身下来,把灼热的吻印在我的额头。
醒来时,身边只有清冷的月光,额头却是滚烫。
到了五日,大早ຉ就有人来通知拔营,说是打了胜仗,要攻克京都去了。
我恢得了一点力气,不顾众人反对,带着医疗队跟随大军前进。众人心血如潮,奋涌澎湃,可是我却茫然得很。胜利似乎就在眼前,可是我却看不到曙光,反而觉得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在前方等待着我。那到底是什么เ?
海ร棠陪我坐车,不住抱怨:“病成这样都不安分。王爷也是,人来不了,捎个口信也成啊。男人啊,打起仗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担心的却是云香,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到底是为ฦ什么承认自己้是奸细?
心里越来越不安,想着怎么เ都要见萧暄一面,好好商讨一下才行。
一时没注意,想了太多问题,大脑负载过重,轰地当机,一直晕晕沉沉到新า的营地。然后半夜似乎温度又升上去了。
朦胧中听到桐儿和谁在说话。
“……吃了药,可是没用……”
“……什么เ时候……这么严å重?”
“她不让说!”桐儿嗓门真大,“说是战事要紧!”
那人低声应了几句,然后一个柔软冰凉的东西覆盖在额头上。我在心里叹气,真舒服。
有个人在哄我:“小华,把嘴巴张开。”
那声音真熟悉,真温柔。我张开嘴巴,一块清凉温润的东西放了进来。圆圆的,光滑的,带着芳香的。是什么?
“含着,含好了。”那人清凉的手抚摩着我滚烫的额头,然后把住我的脉ำ。
我又沉沉睡过去,突然被一声茶杯破碎的声音惊醒。我张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我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太胡闹了!”那人在说,很生气的样子。
桐儿慌张地忙问怎么了。那ว人却没说话。因为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小华?”那人立刻๑俯下身来。
我嘴里含着那块清凉的东西,含混地说:“云香!”
那人怔了怔,说:“她很好。她关起来反而是安全的。”
我听了他的保证,知道这个人虽然高深莫测计谋多端,但是也从不骗人,于是放下心来。
“你的病……”
我别过头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嘴里的东西似乎真有奇效,那ว股清凉持续不断地传来,持之以恒地,一点一点扑散了我体内的高热。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有人。并不是桐儿。
我微微笑,“你怎么来了?”
“你醒了?”是宋子敬的声音,带着欣喜。
我愣了一下。
他清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好很多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张开眼看他,半晌才说:“你……外面怎么เ样了?”
宋子敬轻言细语说:“一切都很好,你放心。”他目光温柔,带着微笑,注视着我。
我喝完一大杯,喘了口气,“让你担心了。”
宋子敬的笑容褪去,他脸色阴郁地看着我,说:“你本身体质不大好,又没有内力护身,压制不了毒性,所以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我耳朵嗡嗡一阵响,被子里,手紧抓住衣角。我不敢看他。
“你……别告诉他好吗?”
宋子敬没吭声。
我吃力地撑起身子,“至少现在别告诉他!等仗打完了,再告诉他好不好?反正现在说,除了给他增添烦恼,什么都做不到!”
宋子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表情很复杂。
“你真的什么都为他着想。”
我靠在床头,苦笑,“你说的,他是做大事的人。要做他身边的女人,就要懂事。”
“陆颖之一直在他左ุ右。”
我被刺疼了,皱了皱眉,别ี过脸去,“这事以后再说吧。”
宋子敬说:“不要把问题推给王爷。我是男ç人,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把这类问题交由男ç人来解决,那么结局,往往会让你非常伤心。”
宋子敬这么高深、从不谈私生活的人这都找我现身说法,阐述男人的劣根性,我怎么เ能不听,听了怎么能不上心?
可是,如果我自己解决,恐怕自己也会很伤心啊。
宋子敬告诉我,我们已经逼近京都了。赵党兵败如山,而且树倒猢狲散,大小官员,豪门望族,纷纷举ะ家迁徙,京都方圆数百里,已经乱作一团。这倒方便了燕军两路顺利会师之余,彻底扫荡零散残余赵部,等待一举攻进京城。
谢家先前还被监视着,现在赵家自顾不暇,也放松许多了。我那做了太子妃的姐姐还和我的太子姐夫不知被软禁在何处。其实这样也好,没有掺合到那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宋子敬说完了局势,话题又转回了我身上。
“好在这毒有解药。”苦笑一下,他又说,“我就觉得王爷那毒解得蹊跷,没想到เ你真的破釜沉舟,舍身相救。”
他长叹一声。
“我那不也是没办法。”我笑笑,说,“他又是毒又是伤,而解药又没有制成。稍微迟疑,就错失最佳救治时机。我怕他到เ时候毒也解不了,伤也好不成,必死无疑ທ。书上写的,用药时可以配合内力逼出毒素,药虽然是半成品,可还是逼出了大半的毒。他现在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毒,对他一时不会有什么影响,我抓紧时间再做解药就是。”
“那你身上的毒,又怎么解释?”
“唉。”我叹气,“这倒是意外。”
“书上的确写了,说这烟花三月是蛊毒。既然有蛊,就可以动身的。其实医书上写的解毒办法,就是用药性来催活体中的蛊,借以内力逼出毒素。我给王爷服用的药虽然不是成品,但也已足够催活蛊。而我当时沾了不少毒血,大概ฐ身上有个ฐ擦伤口子什么的……我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或许不会有事。可是,到เ底还是没有逃过……不过,”我急忙补充,“我事后立刻服了没做完的解药,还是起了作用,可以抑制大部分毒性的。”
宋子敬眉头紧皱着,带着隐隐怒气,一字一句异常坚定地说:“待战胜后,我亲自去寻那缺的几味药,无论如何,都要替你把毒解了。”
我感激而笑,“有劳先生了。”
“你不是早就答应改口不叫我先生了?”宋子敬突然说。
我望着他儒雅的笑脸,这才恍惚想起,“子敬哥?”
他甚是欣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