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智找到了冯保才，说明了来意。冯保才说：“爷们，这事儿我不敢耽误。这样吧，内容你来写，我盖章就是了。”“谢谢大爷爷。”“谢啥呀？考中ณ了别忘了请我抽支烟就行了。”“还要请您喝酒呢。”“哈哈哈……”
他们返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吃中午饭的时间。碧月要回家，学智道：“还是去我家坐会儿吧，我妈几天见不着你，会想死的。”“就你会说话，有那么严重吗？”“不信你去看呀，说不定她现在正苦苦地等着你呢。”“偏不去！”嘴上这么说，两ä条腿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大家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因为昭懿ງ一贯沉默寡言，所以酒桌上说话的人实质上就只有鲍福和昭任两ä人。前面说过，这两人当面说话，很少有投机之处，即使在这难得的除夕之夜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他们之所以能ม彼此相容，完全靠的是争吵之后的各自回味。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鲍福进了一趟京城，很多新า鲜事儿还没有来得及说，看样子昭懿和昭任早把说话的主角推给了鲍福。在这个ฐ美好的夜晚，一边品味着美酒佳肴，一边聆听着来自京城的趣事儿，那ว敢情比看一场大戏都过瘾，他们何乐而不为！
两人听了，的确感到新า鲜。外面不时地响起鞭炮声，更加突显出浓浓的节日氛围。大家不由得杯来盏去，气氛非常热烈。两人觉得京城的故事还会更，于是猛喝一杯酒，用手掌抹抹嘴巴，继续等待下文。
“刚才你派人找我的时候，满地的人都看见了，大家还有种种猜疑呢。”
学智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我不过粗通文墨而已，哪敢在夏组长面前卖弄？”
两个孩子吓得立刻躲了起来。
“老绵羊下羔了。”桂晴毫无表情地说。她的用意无非是先给鲍福下个毛毛雨，免得他猛地看到小羊羔的丑样，一气之下把它摔死。
小张一大早ຉ被人搅醒，不高兴地嚷道：“谁呀？”
“哦，是胡主ว任啊？您等等。”小张一边答应着，一边提溜着裤子、趿拉着鞋子去开门，“胡主ว任，您这么早就起床了，有什么事儿吗？”
就这样，鲍福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一个ฐ多月。这期间，北院的墙壁又接了两茬，由于事先计划周密，工ื地上的事儿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在养病过程中ณ，鲍福最感到欣慰的事情就是阳历的十月十六日，以华国锋主席为的党中央一举ะ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鲍福挣扎着坐起来，无限感慨地对桂晴说：“我说呢，这几年，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原来是王、张、江、姚这四个人在身边使了手脚。既然如此，那以后‘割资本主义尾巴’、‘拿资产阶级暴户’的口号再没人喊了？谁再有钱也不算丢人了？哈哈，我终于盼到เ这一天了！‘四人帮’怎么早不完蛋？要不是因为他们，我能卧病在床吗？看来人一旦上了岁数，什么เ事情都做不成了。想当年，是何等的英明啊！够狡猾的吧，愣是精不过他，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老人家？可是年纪一大，就糊涂了，连‘四人帮’这几个小毛孩子他老人家都招架不住啦，你说这可悲不可悲？”
第四十章
“原来你没有那样做？”冯保才试探着问。
“你冷静点儿好不好？”桂晴赶快把茶桌上的水擦干净。
读者早已知晓，桂晴是个ฐ最闲不住的人。她忙完家里忙外头，管了老人问孩子，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哪一样都做得有条不紊，这得需要多大的精力呀？别的不说，就院子里的那群羊就够个人伺候的了。怪不得碧月她娘常把一句话挂在嘴上：“人家桂晴真有本事，十个男人绑在一起也比不过她一个媳妇家。”然而夸归夸，人毕竟是血肉之ใ躯，总有生老病死，总有七灾八难。桂晴也决不例外。忙活了一天的她回到屋里，那是一种什么เ景象，只有鲍福知道。苦，她倒不怕；累，她也承受得了。她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享受。只要过得安宁，过得塌实，她比什么都高兴。可是每年有近半年的时间，她心里就不安宁，过得也不塌实。原因就是这段时间老夫人要在这里度过。大家都看得清楚，桂晴既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也不是那种嗜财如命之人。若论善良，完全可以说桂晴的心地跟她的美貌一样闪光。村里有对鲍福说三道四的，但没谁敢在私下里闷着良心对桂晴说一个脏字。然而她却始终搞不明白，老夫人一天到晚，衣食齐全，冷暖无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老夫人就是不满意。为什么เ？就是因为没有看到外甥媳妇的“好脸子”。难道桂晴的脸子还不够好看吗？不信咱跟周边村的媳妇比试比试，看看哪个ฐ能比得上咱？不是那，是因为她见了姥姥不会笑。桂晴知道了，就试着笑了几回。姥姥还是不满意。又为什么呢？是因为她笑得不好看。怎样才算好看？桂晴不知道。后来又传过话来，要笑就得真笑，不能假装。这下桂晴就犯难了，她也想真笑，可她能真笑得出来吗？要知道姥姥的到来，瞬间就给家里罩上了一层阴影。感情上的不快您慢慢体会，经济上的打击简单说来那就是一场浩é劫。不信咱往桂晴屋里走上一遭，看看出去一上午的光景，里面有没有生变化？
鲍福想看看闹钟，现在几点了？谁知闹钟早不翼而飞了。他只好到枕头底下去摸收音机，可是找了好半天也不见踪影。再看看其他物品：墙上的两个相框走时明明挂得好好的，回来却不见了；窗帘丢失了；床单被揭去了；鞋子只剩ທ下一只……可能是因为它在床底深处的缘故；梳子、镜子、雪花膏、茶缸……有的丢失，有的破碎；好歹被褥还齐全。
“怎么เ办？”碧月吓得紧攥着学智的手臂。
怎么办？学智也在问自己。他不是没想到跑，可是这个ฐ念头刚一出现就立刻被打消了，因为他知道，倘若碧月不在场，凭他的奔跑度，成年人是绝对赶不上的。现在关键是一旦奔跑起来，碧月肯定会被落在后面，碧月被逮住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学智一时也没了主ว意，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咋会那么เ小心眼儿？这跟学湘的事儿没有任何牵连。”
“你想过没有？咱们芦花村从古到今，姓氏繁多，却只有鲍、冯、文三大姓氏在村里能ม吃得开。鲍氏虽然人口最多，但另外两姓加在一起也不是个小数目。这几年村里生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仔细考虑一下，都是冯文那ว边的，这就是说冯文两家看起来好像风平浪静，实际上到处都是漩涡。他们乱ກ自有他们乱的根源，他们从老辈里就乱。但话又说回来，他们再乱ກ也不敢乱ກ到咱鲍家的这一亩八分地里来。在咱们芦花村各姓都有几个不好惹的，有的是明摆着的耍无赖，你一眼就能看得清；有的是一辈子都躲藏在阴沟里指手画脚，你根本就看不清。这两种人无论冲着哪一种你都会落得个ฐ不安静。上头老早就看透了咱村里的这种局面，所以在安排干部ຖ的时候，经过通盘考虑之后，才决定各姓安排一个ฐ比较得力的人。你看冯保才他没大本事吧，可是一旦换了另外的人，冯家那边若有个风吹草动，就很难收场。再看看文圭汝吧，现在有些人对他恨之入骨，有的甚至想整死他，但中间却有人在保护他，如果不是那ว样，他在台上一天也呆不下去啊。现在不要说冯保才文圭汝有人想盼着他下台，就是鲍昭珙也早ຉ就有人打他的主意了。退一步说，三个老头子同时被换下来，让三个年轻人顶替他们，到เ那时村里会安静吗？依我看来，村里会更乱。我说这话你可能ม不信，那你就回过头去看看文革前期那阵子吧，那ว时文圭汝被批斗ç得还轻吗？差点就被斗死了，难道那时候就没人想替换他？肯定有啊，那他为ฦ什么没有被换下来？如果都像你想象的那ว样简单，他一百个文圭汝也早被换下来了。咱芦花村虽然不大，可里面的水深着呢。你现在不是要取代冯保才吗？那ว只有先把鲍昭珙赶下台去，你赶得动吗？”
“好听吗？要不要咱们也乐一会儿？”
“我让你乐่还不行吗？”
“鲍昭阗，既然话都已๐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纸里是永远包不住火的，那咱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的吧，省得我无缘无故地落骂名。你今天必须当着你老婆的面把话说清楚，我究竟哪年哪月哪日勾引过你？”
“你倒是说话呀？她说我勾引你了，那ว我倒要问你，我什么เ时候去过你的家？你的家住哪儿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大街上纠缠着你非要你跟我做爱呢？上有日月，下有江河，我若做了那样的亏心事，当即就死在你们面前。我是跟你好过，可我并没有勾引过你呀，那是你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翻墙破壁来央求我的，你为了能得到我，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过的誓吗？要不要当着你老婆的面再重复一遍？”
“那敢情好！”张氏一眼看见缝纫机上的裤子，“你总是闲不住，在家里我整天跟你大哥念叨，人家桂晴多不容易呀，上面有两层老的，下面又有三个孩子，还喂了那么一大群羊，哪一样都照管得有条有理的，要是换了别人呀，就是有个ฐ十个八个的，也早就累趴下了。”
“还有……”张氏看见碧月，就想起了学智，“小圣这孩子呀，谁见了谁夸。你猜，人家背地里都说他啥来着？人家都说他从小就像你，不光长得像，品格啥的都像。”
“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新闻使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第十五章
桂晴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末了才问：“那咱舅是啥态度？”
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张正在蠕动着的嘴巴๒，就像期盼婴儿降生一样期盼着从这张嘴巴๒里说出什么เ。
啊！装病？就两个字儿？什么名堂呢？总不能ม装一辈子吧？“病”好了怎么เ办？躲得了初一，难道还躲得了十五？
他说：“鲍四凰，我问你：咱家气管子上的小绳儿你看到了吗？”
老头儿听了很高兴。他临“谢幕”时，对着台下的观众又是点头，又是摆手。
念完，他扳起指头算了一会，然后在下一行又写了两个字：甲â子。又问：“哪日？”
“到底是哪一天？”紫ใ寅先生睁大眼睛，认真起来。
“对。”
“霍组长。”昭阗言语中肯地说，然后他把茶杯移向一边，“你跟霍组长的个人交情不是很深吗？谁不知道你是霍组长树立的典型，又是贫农代表？贫农代表代表贫农说话办事，这才名正言顺啊！再说啦，贫管代表，这也是贫农扮演的角色呀，你二大爷是地地道道的老贫农，这毋庸置疑，就是再往上查三代，还是老贫农。这样的根基，这样的关系，他霍组长能不认真考虑考虑吗？”
碧月突然停住了。
“咱们一边走一边说不好吗？”学智也不得不停下脚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