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琳娜第10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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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们都好吧?”她母亲问。

老公爵在医生离开后也从书房里走进来,于是,让多莉吻了吻他的面颊,和她说了一两句话之后,他就转向他的妻子:

三十

“我不知道您也去。您为什么去呢?”她说,放下她那ว只本来要抓牢门柱的手。压抑不住的欢喜和生气闪耀在她脸上。

“基蒂,你不去跳玛佐卡舞吗?”

“他当着我的面请她跳玛佐卡舞,”诺得斯顿伯爵夫人说,知道基蒂会懂得“他”和“她”指的是“谁”。“她说:‘哦,您不和谢尔巴茨基公爵小姐跳吗?’”

“再见,亲爱的!”伯爵夫人回答。“让我吻一吻您的美丽的脸蛋。我索性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实在爱上您了呢。”

“迷人得很呢,”老夫人说。

现在她怕的是弗龙斯ั基只限于向她女儿献献殷勤就完了,她看出来她的女儿爱他,但是她想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不会那么做的,这样来聊以自蔚๴。但同时她也知道现在流行的自由风气,要使得一个女子着迷是多么容易,一般的男子对于这类的犯罪又是多么เ不当一回事。上个ฐ星期,基蒂告诉母亲她和弗龙斯基跳玛佐卡舞1时的谈话。这场谈话使公爵夫人稍稍安了一点心;但是她还是不能够十分放心。弗龙斯基告诉基蒂,他和他哥哥都习๤惯于听从母亲的话,凡是重要的事情,他们不和她商量是从来不决定的。“现在我等候我母亲从彼得堡来,好像等待特别的幸福似的。”他告诉她——

基蒂转述这番话并没有附加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是她母亲却有不同的理解。她知道儿子天天在等待老夫人到来,老夫人一定会高兴她儿子的选择,但是她觉得奇怪的是,他竟会因为怕触怒母亲而不来求婚。可是她是这样渴望结成这门婚事,特别是渴望消除疑惧,竟然把这话信以为真了。不论公爵夫人看到将要离开丈夫的大女儿多莉的不幸有多么伤心,但她为小女儿的命运的焦虑却占据了她全副的心神。今天,随着列ต文的出现,更给她添了新的焦虑。她恐怕她的女儿——她觉得她有一个时候对列文产生过感情——会出于极端的节操拒绝弗龙斯基,总之她恐怕列文的到来会使快成定局的事情生波折,以致延搁下来。

“有什么困难呢?”

“噢,您听吧……我们依照正当的方式赔了罪:‘我们非常抱歉,生了这次不幸的误会我们请求您原谅。’那位腊肠络腮胡子的九品官开始软化下来,但是他也想要表白他的情感,他一开始表白,就冒火了,说了好些粗野的话,弄得我不能不施ๅ展我所有的外交手腕。‘我承认他们的行为不对,但是我劝您姑念他们年少轻浮ด;而且他们刚在一道吃过早餐。您知道他们深为后悔,请求您宽恕他们的过失。’那九品官又软化下来了。‘我答应,伯爵,而且愿意宽恕这个;但是您要明白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一个可尊敬的女人——居然遭受了恶少痞徒们的迫害,侮辱和无理……’您要知道那恶少一直在场,我于是不得不从中调解。我又施展出我的外交手腕,事情刚有点结果,我那位九品官又冒了火,脸涨๲得通红,他的腊肠络腮胡子因为愤怒而竖了起来,我就又使用了外交的机谋。”

“哦,您一定要他告诉您这故事!”贝特西笑着对一个走进她的包厢的妇人说。“他叫我笑死了呢。”

“哦,bຘonne9 ๗9;๙e,1้”她补充说,把没有握住扇子的一个手指给了弗龙斯基,耸了耸肩膊,使她那渐渐缩上来的连衣裙的紧ู身围腰滑下去,为的是在她临近脚๐灯,给煤气灯光照着,在众目所视的时候,会适当地裸露出来——

1法语:祝您成功!

弗龙斯基坐车到法兰西剧场去,他当真是去见他的联队长,那位联队长从来不错过这里的一次表演的。他要见他,报告调停的结果,三天来他一直饶有兴趣地忙着进行调停工作。他所喜欢的彼得里茨基和这件事有关系,另一个嫌疑犯是新近加入联队的一位出色人物兼出色的同僚,年轻的克待罗夫公爵。而最重要的,是这事涉แ及联队的荣誉。

这两位青年都是弗龙斯基那一骑兵联队的。那位九品官文坚来找联队长,控告他部下的士官侮辱了他的妻子。据文坚说,他年轻的妻子他结婚还不过半年和她母亲在教堂里,突然感到身体不适,那是怀孕的反应,她再也站不住了,她就雇了最先碰到เ的一辆漂亮的马车回家来。士官们立刻出追赶她;她吓慌了,而且感到身体更不舒服了,跑上楼梯回到了家。文坚自己้从办公处回来时听到门铃声和人声,走出来,看见喝醉的士官们手里拿着一封信,他将他们赶出去了。他请求处罚示儆。

“是的,无຀论怎么说,”联队长对他邀请来的弗龙斯基说。

“彼得里茨基可真太不像话了。没有一个礼拜不闹出一点丑事来。这位九品官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要追究到底。”

弗龙斯基看到这件事情吃力不讨好,决斗不可能,只有设法缓和那位九品官,把事件暗中了结。联队长请弗龙斯ั基来商量,就因为他知道他是一个ฐ高尚聪明的人,尤其是一个关心联队名誉的人。他们商谈的结果,决定彼得里茨基和克德罗夫跟着弗龙斯基一道到เ文坚那里去赔罪。联队长和弗龙斯基两人都十分明白弗龙斯基的姓氏和侍从武官的身份在打动那九๡品官的感情这一点上是一定大有助益的。这两样东西实际上也๣并非没有生效力;虽然结果如弗龙斯基叙述的,还在未定之天。

一到法兰西剧场,弗龙斯基就和联队长一道退入休息室,向他报告他的成败。联队长思索了一番,决心不再继续进行调解了;可是为了自己的兴趣,他询问了弗龙斯基会见的情形;当弗龙斯基述说那位九品官怎样平静了一会之后回想起一些小事又冒起火来,以及弗龙斯基怎样说了调解的话最后半个字时,自己就见机而退,而把彼得里茨基推到面前去的时候,联队长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是很不名誉的事,但是笑煞人了。克德罗夫可真打不过那ว位绅士哩!他气得那么厉害吗?”他笑着评论道。“可是您看今天克莱列怎样?她真叫人惊异哩,”他接着说到新来的法国女演员。“不论你怎样常常看见她,她每天都不同。只有法国人才能ม够这样呵。”

贝特西公爵夫人没有等到最后一幕完结就离开剧ຕ场坐车回家了。她刚走进梳妆室,在她长长的、苍白的脸上扑了一些粉,擦匀了,整理好衣裳,吩咐在大客厅里安排下茶,一辆一辆的马车就陆续地来到莫尔斯基大街上她的宏大的府邸了。客人们在宽阔的大门口下了车,那肥胖的看门人,他早上时常在大玻璃门外面读报以启迪过路的行人,轻轻地开开了大门,让宾客们经过他身边走进屋子去。

差不多在同一个时刻,女主ว人,新梳了头,擦了脸,从一扇门走进客厅来,而客人们却又从另一扇门走进来,这是一间大客厅,有暗色的墙壁、柔软的地毯、和一张照耀得通亮的桌子,桌上铺的白桌布、银茶炊和透明的瓷茶具在烛光下闪烁着。

女主人在茶炊旁坐下,脱下手套。由不声不响地在房间里走动的仆人们摆好椅子;大家就了座,分成了两组:一组挨近女主人围着茶炊,另一组在客厅尽头,围着那位穿黑天鹅绒衣裳、生着两道乌黑眉毛的美丽的公使夫人。在两组里谈话开头都照常游移了一会,被迎接、寒暄、献茶所打断,而且好像还在摸索着话题。

“她作为一个女演员真是举世无双,可以看出她研究过考尔巴哈1,”大使夫人那一组中一个ฐ外交官说。“您注意到เ她怎样倒下去的吗?……”

“啊,请不要谈论尼尔松了吧!她实在没有什么新的地方好谈,”一个穿着旧绸服、没有眉毛和假、红面孔、淡黄头的肥胖女人说。这是米亚赫基公爵夫人,她以她的单纯和态度粗暴著名,绰号叫enfantterrible2。米亚赫基夫人坐在两ä组当中,听着两ä方面的谈话,一会参与这一组,一会又参与那一组。“今天我已๐经听见三个人说到考尔巴哈,都是一样的话,好像他们预ไ先约好了似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เ他们那样喜欢那句话。”

谈话被这个评语打断了,又不得不另想新的话题。

“请对我们说一点有趣味而不刻๑毒的话吧,”公使夫人说,她是深谙英语所谓smalltalk3那种文雅的谈话艺术的。她这话是向那个外交官出的,他也不知道现在从何说起了——

1考尔巴๒哈1804๒—1874,德国画家。考尔巴哈除了大壁画ฑ以外,还画了莎士比亚和歌德等的著作中的插画;在尼尔松创造奥菲丽雅、苔丝德蒙娜和甘泪卿的歌剧角色时,这些幅画像似乎供给了她很有用的提示。

2๐法语:淘气的孩子。

3英语:闲话。

“据说这是一桩难事,话不刻毒是不会有趣的,”他带着微笑开口了。“但是我来试试看。给我一个题目吧。关键全在题目。要是给了我题目,就容易做文章了。我常常想前代有名的健谈家生在今世也难于说出聪明的话来的。一切聪明的话都变成陈词滥调了……”

“这也是早有人说过的,”公使夫人笑着打断他。

谈话很温和地开始了,但是正因为太温和了,所以又停了下来。只好求助于万全的、永恒的话题——说长道短了。

“你不觉得图什克维奇很有几分louisxv1的风度吗?”他说,向站在桌旁้的一位漂亮的、金的青年男子瞟了一眼。

“啊,对啦!他和这客厅很相配,所以他常到เ这里来哩。”

这谈话得到了支持,原来它是影射着在这客厅里不能说的事情——那ว就是,图什克维奇和女主人的关系。

这时,在茶炊和女主ว人周围的谈话也同样地在三个不可避免的话题:最近的社ุ会新闻、剧场和诽谤三者之ใ间游移;结果还是落到最后的话题,就是恶意的诽谤上。

“你们听到马利季谢娃那ว女人——是母亲,不是女儿——

定制了一件diaທbຘlerose2衣裳吗?”——

1法语:路易十五法国国王。

2法语:血红色的。

“瞎说!不,那ว可太妙了!”

“我奇怪以她的聪明——因为她并不是傻瓜,您知道——

她竟看不出她自己多可笑。”

大家在责难或嘲笑不幸的马利季谢娃ใ夫人这点上都有话说,于是谈话愉快地唧唧喳喳讲起来,像燃烧着的篝火一般。

贝特西公爵夫人的丈夫,一个ฐ温厚的肥胖的男子,一个酷爱搜集版画的人,听见他妻子有客,在去俱乐部之前走进了客厅。他轻轻地踏过厚地毯,走到米亚赫基公爵夫人面前。

“您觉得尼尔松怎样?”他问。

“啊,您怎么可以这样偷偷地走到人家面前来哩!您把我吓坏了!”她回答。“请不要和我谈歌剧;您是不懂音乐的。我宁可迁就您,谈您的陶器和版画。哦,您最近在您老去光顾的那ว些古玩店,买了什么珍宝吗?”

“您要我给您看吗?可是您不懂这一套。”

“啊,给我看看吧!我向那ว些……他们叫做什么呢?……那些银行家领教过哩……他们有精美的版画。他们拿给我们看了。”

“啊呀!您到许茨堡那里去过吗?”女主ว人从茶炊边问。

“是的,machère1้。他们请了我丈夫和我去吃饭,并且对我们说席上的酱油花了一千卢布哩,”米亚赫基公爵夫人大声说,感到大家都在听她。“其实是顶劣等的酱油,带点绿色。我们不能不回请他们,我给他们吃的酱油却只用了八十五戈比,大家都很满意。我可买不起一千卢布๧的酱油呢。”——

1法语:亲爱的。

“她真了不起呢!”女主ว人说。

“真了不得哩!”又有谁说。

米亚赫基公爵夫人的话引起的效果总是如此,这种效果的秘诀就在于她虽然说话常不得体,就像现在一样,但她说的话却很简单,多少有点意思。在她所处的社会里面,她的这种话就产生了最机智的警句的效果。米亚赫基公爵夫人从来不明白它为什么有那种效果,她只知道它有,而且利用它。

米亚赫基公爵夫人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在听,而公使夫人周围的谈话就停止了,因此女主人竭力想把两方拉拢来,她转向公使夫人说:

“您当真不喝茶吗?您到我们这边来吧。”

“不,我们这边惬意得很呢,”公使夫人微笑着回答,然后她继续谈那已谈开了的话题。

这是非常愉快的谈话。他们在评论卡列宁夫妇。

“安娜去莫斯科回来以后大变特变了。她有些奇怪的地方,”她的朋友说。

“主ว要的变化是她随身带回来阿列克谢·弗龙斯基的影子,”公使夫人说。

“哦,那有什么?格林1้有篇童话就是讲的一个没有影子的男ç子,一个ฐ失去了影子的男ç子。这是他犯了什么เ罪所受的处罚。我可从来不明白这怎么会是处罚。但是女人倒真是不高兴没有影子哩。”——

1格林兄弟为德国有名的童话家,兄名雅各1785๓—1863,弟名威廉1786—1859๗。

“是的,但是有影子的女人多半没有好下场的,”安娜的朋友说。

“您这烂舌根的!”听见这些话,米亚赫基公爵夫人突然说。“卡列宁夫人是一个难得的女人。我不喜欢她丈夫,可是我非常喜欢她。”

“您为什么不喜欢她丈夫?他是一位那样出色的人物,”公使夫人说。“我丈夫说就是在欧洲也少有像他那样的政治家呢。”

“我丈夫也๣对我这样说,但是我不相信,”米亚赫基公爵夫人说。“假使我们的丈夫没有和我们说过什么,我们就会看到事情的真相;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在我看起来,简直是一个傻瓜。我说这句话只能低声的……但是这实际上不是使一切都明白了吗?以前,当我听了人家的话把他看得很聪明的时候,我尽在寻找探索着他的才能,而且以为自己是傻瓜,所以看不出来;但是我一说,1哩,虽然只是低声地,而这么一说,一切就都清清楚楚了,可不是吗?”——

1他是一个傻瓜

“您今天多么恶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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