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越说越慢，卓南雁三人均觉自己的心缓缓沉下，阴沉沉的山洞中似有无数冤魂嘶喊号叫。
胡铨却惨然一笑，望着林霜月道：“小姑娘，你听了这段往事，心有何感？”林霜月心底凄恻，缓缓摇头道：“心里只是痛得要死！”
方残歌忙将金鲤初会上的诸般变故简要说了。罗雪亭眸内电芒闪耀，一直点头不语，听得方残歌最终仍将翁残风放走，却只沉沉一叹：“嘿，残风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莫愁咋舌道：“嘿嘿，本公子在那五通庙地底见识过铁灵官弟子南宫溟的手段，这铁灵官的机关设置，只怕更加厉害百倍。”
他身子才错开二尺，陡闻嗤嗤声响，肩头已被两枚银针射中。原来卓南雁手指也一直缩在袖内，见他毒针ฤ出，急忙以铁指隔衣夹住了银针，身子摇晃欲倒，不过是诱敌之计，待得翁残风扑到，立时将毒针“回赠”。翁残风只觉肩头微麻，惊骇之际，已被卓南雁一招“只手擎天”扣住了腰间要||穴。一股内力循经透入，翁残风只觉双腿无力，仰面跌倒在地。
卓南雁适才一直故意示弱，只为让赵祥鹤戒心暂去，得手之后，又干净利落地将翁残风抛下。赵祥鹤为身份所拘，难以明里出手，一愣之下，业已无可奈何。万秀峰强挤出几丝笑意，高叫道：“恭喜卓少侠旗开得胜，还有哪位英雄上阵？”喝声未毕，忽听得有人厉声怪啸，一道人影疾纵上台，挥刀便向卓南雁砍来。卓南雁见他不分青红皂白上台便打，忙飞身避开，见这人正是当日被自己制得服服帖帖ຆ的飞龙帮帮主于飞龙。他心底奇怪：“这于飞龙最是欺软怕硬，怎有胆子上台来跟我对阵厮杀？”喝道：“于帮主，你当真要抢这武宗六脉？”于飞龙双眸通红，口中呵呵连声，也不知说些什么，只顾ุ运刀疾砍。万秀峰纵声叫道：“飞龙帮帮主于飞龙登台上阵！”只一句话的工夫，于飞龙的鬼头刀呼呼挂风，上三刀下三刀，顷ั刻间砍出连环六刀。他这时势若癫狂，但偏偏刀招沉稳狠辣，丝毫不乱。
“风老怪，这一回算你胜了。”卓南雁苦笑道，“你要怎地，爽快说出来吧！”风满楼ä却不言语，凉丝丝的眼神在他脸上一扫，随即悠然坐下，拾起地上的云筝，左手轻按，右掌徐弹，屋内登时荡出几声柔和的筝音。
原来今日金鲤初ม会本就是林一飞和赵祥鹤的联手安排，风满楼身为林府军师，自然藏身暗处，远远观战。寻常打斗，都不放在他眼内，他的双眼只盯住人群中的几个高手。眼见卓南雁中途退走，神色慌张，登时引得他留意，当即暗自跟踪前来。适才他一直潜身不出，却早瞧出龙婵施展媚功无效，索性亲自出马。
“秦桧在这当口动手拿人，登时让我想到เ了龙骧楼的龙蛇变。这些老臣一人京师，便被林一飞接走，下落不明。而汪召锡、格天社、林一飞，恰恰全受秦桧之命行事！”虞允文沉沉叹了口气，“这便是我疑ທ心秦贼的第二个缘由á！”罗雪亭又点了点头，冷笑道：‘昭然若揭，昭然若揭！”
虞允文叹道：“但我仍是不敢轻言秦桧便是大金的龙须领。好在前段时日，罗大先生探听出这九幽地府的五灵宫也出山为秦贼效力，我筹划良久，终于探出这座神霄阁实乃供奉五灵官的先师林灵素的唯一道观……”
“当真？”卓南雁大喜过望，但随即却又摇头道，“晚辈学不来！”大慧奇道：“为何学不来？”卓南雁道：“单这补天剑法，只怕晚辈便要参悟数年！这剑法乃家父所传，晚辈先要练出个名堂来！大师这拳法虽然高明，晚辈却也无暇修炼！”大慧笑道：“难得难得，世人都是贪多嚼不烂，你这小娃儿却是慧根独具！”他的眼芒倏地一亮，沉声道，“这指月禅拳你不学也罢，但克制林逸烟的幻空诀，你却非学不可！”
大慧的眼芒幽幽一闪，缓缓摇头道：“今日一战，这老狐精未尽全力！”卓南雁心头剧震，不由惊道：“当真如此，那……却是为ฦ何？”大慧叹道：“一来有你在旁，对他终是一种牵制。二来嘛，这林逸烟心思诡诈，决不会将一场比武胜负放在心内。今日这临安风云际会，大变在即，林逸烟留力不，想必所谋也大！”
莫愁低声嘀ถ咕：“嘿嘿石镜老道竟到了，这老道还是火爆的脾气！”话音未落，石镜的怒目已๐横扫过来。莫愁却满不在乎地吐吐舌头，笑嘻嘻地打躬作揖，忽见方แ残歌和金鼓铁ກ笔门掌门管鉴挺立在石镜身旁，忙也向二人挥手微笑。
“石镜道长，少安毋躁！”堂中忽地传来冷森森的一声长笑，“博天客有礼了！”八角宫灯旁已๐多出一道黑沉沉的身影。这人身披斗ç篷，身材异常高大，脸上笼着面纱，瞧不见容貌，只见一双深潭寒星般的眸子凛凛闪烁。最奇的是他的声音，僵硬冰冷，似是从喉咙里出的，听来空空荡荡的，却又有几分说不出得寂寞和空虚。
管鉴话一出口，金长生也是气焰再炽，拍桌子喝道：“正是！若有本事便出来见个真章，这般缩头缩脑，算什么เ好汉？”
管鉴听得那两人谈笑间浑不把自己当回事，冷笑中双臂一振，肥胖的身子轻飘飘地荡起，疾向暖阁飘去。他心思与乌云金一般，也是要以飘忽身法让帘内之ใ人摸不到痕迹，再以本门的凌厉笔法雷霆一击，破门而入。
仆散腾出手并非如何快捷，但这当头一抓，五指竟似笼罩天地，池三畏、唐晚菊等人各怀绝技，却偏偏没能ม逃过这一抓。只有莫愁大叫一声，脚下像抹了油般倏地一转，竟出人意料地绕了开去。方残歌则是陡觉眼前黑影晃动，忙扬眉怒喝，残金缺玉拳电射而出。这一拳“北定中ณ原”虽仓促而出，却是他全身功力所聚。但铁拳才出，眼前人影已逝，只听“嘶”的一声，半幅衣袖已๐被仆散腾一把扯去。
庙内霎时便是一静，众人无不震惊于仆散腾神出鬼没的身手。
仆散腾的单掌跟他左掌吐出的圆环劲气交接，已觉他掌法气象高妙，又见卓南雁右掌划出的圈子气势圆融浑厚，他嗜武成癖，登时为他这招的气势倾倒，不禁浑身一抖。只这微微一愣之间，酒壶凌空一跳，已落人了卓南雁的手中。
完颜婷兀自香唇紧抿，闪烁的眼波有嗔有怨，更有几分说不出得情愫。
那ว老者的长笑顿止，森然道：“南宫参，咱们说好明日见个真章，你这一门之主怎地不守信约？嘿嘿，你这驴球的莫非是怕了我南宫修明日请来帮手？”
“乌鸦登门，晦气临头！”南宫修老人沉声冷笑，“你这驴球从来口是心非。嘿嘿，三岁娃ใ儿看到老，老夫看着你光着腚长大，还不知你那些花花肠子！快滚快滚……”他越说越气，到了后来声音虚，忽地急喘起来。
卓藏锋却不理他的哭喊，依旧ງ淡淡地道：“当年爹爹为给你母子求药，狂气一，贸然入阵，一路破阵至此，终于力竭。危难之际，有幸得见冲凝先生在青石上的留言，始悟不生不灭的至理……”说着悠悠一叹，手抚那灿然的红轮道，“我虽找到阵心内的至宝天罡轮，却已无暇参悟。其时生死一线，我只得将残存功力和自身神识以道家藏魄秘法尽数输入宝轮。那ว时我便隐隐觉碍，爹爹或能ม见你一面。苍天有眼，这一盼，竟盼了十七年……”
“时间也已๐无多，雁儿无须作此小儿女之态！”卓藏锋的声音依然淡淡地，言辞问却多了几分严厉，“咱们还有大事要做！”
转过两个山岰，忽听“砰砰”两ä响，两ä道碧花分从左右飞来，就在两人头顶上方轰然炸开，跟着冷笑阵阵，身前、身后和山道旁้各自掠来一道肥硕的身影，将两人夹在当中，碧焰缤纷落下，将山道四周映出一片琉璃般的绚丽ษ色彩。完颜婷叹息一声，顿住步子。
唐苦瞥了唐倩一肯，干巴巴๒地道：“你那ว条命半文钱也不值！这小妹子……美得天仙一般，咱们怎舍得去死她！”完颜婷怒道：“我们的命再不值钱，可也胜过你们这三只肥猪。废话少说，动手吧！”解下腰间软鞭凛然而立。
陡然间一道冷峻瘦削的人影斜刺里冲到，单掌横封，一股浑厚的掌力如潮袭来，正是二长老南宫致义悄然掩到。这位南宫五老中最为老辣之人冷眼旁观多时，隐约猜也卓南雁在声东击西，乘乱出谷，这一掌蓄势而击，刚猛异常。
卓南雁身法展开，快得便似生翅的骏马。他忽然想到，少年时自己在伏牛山中飞奔玩耍，常见那只雪白脖颈的老狼带着群狼奔跑围猎。那时候，那只老狼王便是这样一马当先地远远在前驰骋，身后跟着大批的狼群。
猛听得一声尖锐异常的哨箭直飞上空，跟着呼啸四起，松林中呼啦啦的冲出一群人来。当先那人文士打扮，长髯飘摆，却是曾与卓南雁在江中有过数面之ใ缘的南天易。在他身后另有数位手持长剑的青年公子，瞧来竟都是当日试剑金陵会上的熟人，南宫铎、南宫锋、南宫均、南宫钦赫然都在其中。
林霜月面色一冷，缓步上前，道：“明教林霜月奉本教教主之命，求见南宫堡主，有要事相商！”南天易面露讶色：“这个当真不巧，堡主ว昨日外出访友，尚未归来！林姑娘有什么เ要事，跟大公子说，也是一样！”林霜月明知他信口瞎说，却也懒得跟他争辩，转眸望了一眼南宫铎，道：“事出紧ู迫，金国龙骧楼ä细作余孤天逃入贵堡，此人居心叵测，请贵堡协同搜拿！”
他仰头望着紫褐色的沧溟，心底又悲又忧，暗道：“好在眼下龙须依然尽数降服，不妨借助龙须之力找寻婷姐姐。”当下急急赶到江南龙须总舵，调度人手，搜寻完颜婷。
第十五节：金风玉露联袂抗敌
一辆牛车在庭外静静停放。他掀起车后布帘，便嗅出一股熟ງ悉的霉味，正是来时所乘，但陈铁衣却已๐不见踪影。“大哥……陈兄……”卓南雁扬声大喝，只闻自己的声音在空山中回荡，却无人应答。他猛听不远外有人“呃”的一声低呼，随即再无声息。
“鬼，鬼……”那瘦子呵呵低叫，眼中露出恐惧的光芒，忽地翻了个身，便一动不动了。卓南雁这才瞧见他腹下给人破开一个大口子，肠子全流了出来，满地淋漓，瞧来可怖可畏。
卓南雁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厉泼疯搀扶前行，想要推开厉泼疯，却忽觉五脏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景物渐渐迷离，耳中却听徐涤尘一声轻叹：“随老道来吧，送他去精舍内安歇。”
就在卓南雁推开厉泼疯摇晃前行的一瞬，龙婵蓦觉心底有什么隐藏极深的东西被触动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她口边滑落：“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傻男ç人，当真有趣得紧！”
“风满楼？”一直闭目不语的大慧上人忽地双目一张，眼中精光莹闪，缓缓地道，“这名字好生分，却有一股古怪气息……”罗大苦笑道：“谁也不知这风满楼从何而来，传闻此人不会丝毫武功，却足智多谋，更精于巫ใ道邪术。听说他曾被林一飞引荐，以巫道给秦桧那老贼疗疾数次，颇็见起色。此人还会卜算奇术，据说秦桧曾找他测字，在地上画了个‘一’，风满楼ä便道：‘土上画一，非王而何？太师将享真王之贵！’秦桧老贼自此对他另眼相看。”
“山雨欲来风满楼ä！老夫从未见过此人，但大宋眼下的形势倒与这怪人的名字颇为相似！”张浚苍眉越皱越紧ู，幽幽地道：“此次随老夫一同奉召进京的，还有胡铨、李光等十余名遭贬多年的耿介老臣。我们这群老家伙本都是秦桧的心腹之患，多年来贬居在天涯海角，忽然间自四处的贬居之ใ地一起进京，实在……怪异至极！”久久ื不语的辛弃疾眼中忽地锋芒一灿，沉声道：“龙蛇变双管齐下，要袭杀的能臣干将也正是张大人、胡大人、吴玠、吴璘这些能臣干将！不管怎样，这些老臣一入京师，便是凶多吉少！”众人心头均是一凛。
卓南雁望着他们的背影，暗自冷笑。
“那里便是天门山了。”卓南雁指点着远处夹江耸峙的山峰，对南宫馨道，“李太白的横江词曾道：‘海ร神来过恶风回，浪打天门石壁开’，说的便是此处！”南宫馨凭栏远眺，只见江水犹如万条狂野的怒龙嘶叫着飞奔直泻，沉碧色的汹涌浪ฐ涛激撞在崖壁上，迸出银亮亮的万千浪花。
想到当年以大金皇子之尊，跑到明教装聋作哑，任人呼来唤去，他心中酸苦，眼圈儿蓦地又红了：“当日在明教那魔头圈子里，那ว些魔子魔孙都当我是个六根不全的哑巴，什么活脏什么เ活累都让我去。明教中待我好的，只有卓南雁一人……”他的声音有些闷，似乎极力抑制着什么，沉了沉，又摇头叹息，“嘿，后来在龙骧楼ä时，看你对他那么好，我虽然有时气恼上来，真想一剑宰了他，但这人真是将我当作兄弟看待的。我闲时念他对我的好处，其实颇为ฦ感激他。”
“后来，明教内又有个人待我不错，那ว便是教主林逸烟。”余孤天呵呵苦笑，“我知道，他收我为徒，以来是看重我聪明伶俐，二来却因为我是个哑巴，不会给他泄露机密。呵呵，这人文物双全，实是个ฐ旷世奇才，却有满肚子的野心妄想，更兼心狠手辣。我跟在他身前，真是战战兢兢，如伴虎狼，终于待得武艺稍成，便伺机跑出……”
曲流觞却凝神望着无惧身后那满面英气的高大汉子，冷冷地道：“这位想必便是名震江南的‘不死铁捕’陈铁衣吧？”那大汉还未应声，无惧却向那ว大汉道：“小师叔，这几位江湖朋友想必你都认识吧？”自靖康之变后，金兵南渡，少林寺惨遭洗劫，名存实亡，但醉罗汉无惧在少林派中辈分极高。众人听得五六十岁的老和尚无惧竟喊这大汉“师叔”，都觉得一奇。
要知当时秦桧权倾天下，本为“天子耳目之司”的御史台反成了他一人之鹰犬，御史台六察司下设的格天社更是秦桧的嫡系爪牙，横行朝野。朝野间能与格天社ุ相抗的，只有负责拱卫皇城的皇城司。据说这皇城司直属于太子赵瑗管辖，不受殿前司节制，专以精干侍卒勘查臣民动静，乃是赵构提防秦桧尾大不掉的杀手锏。陈铁衣便是皇城司中两大提点官之一，只因行事刚直，面冷如铁ກ，朝野中人便全以“铁捕”呼之。
他话音才落，方残歌身旁便有一位满身孝衣的少年挺身而起，叫道：“韦总镖头说得是，雄狮堂素来是我三师兄方残歌打点，这堂主ว之位自然非他莫属！”正是罗雪亭的四弟子何残雪。这人当年上庐山给清虚道长随，卓南雁曾出手教训过他，知道此人对方残歌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残雪怒道：“二师兄说的是什么话？当日师父在时，便曾说过，论武功论才学，哪样都是三师兄出类拔萃！”孙残镜森然道：“在你眼中，素来便只有三师兄，哪里有什么大师兄、二师兄！嘿嘿，无故废长立幼，却是自古大忌！”何残雪冷笑道：“废长立幼，你当这是皇帝老子挑太子吗？咱们武林中人，自然要以才干贤能为ฦ先，哪里管他什么废长立幼的狗屁规矩！”罗雪亭性子放诞，对弟子甚少长幼尊卑的约束，这何残雪年轻气盛，说哈咄咄逼人，果然丝毫不将翁残风、孙残镜两ä位师兄放在眼中。众人听了，均是暗自摇头。
唐晚菊手擎火把，四处查看，忽地“咦”了一声，叫道：“这……莫不是那温家兄弟？”几人趋前细观，却见墙上贴着两个ฐ手持利刃的汉子。正是温家金玉堂的温浩玉、温浩é生两兄弟。只是这两人面目冷硬，显然早ຉ已死去多日，但肌肤不知给什么药物炼过，却不腐烂。
原来这温家兄弟的尸身内裹着的却是一具铁人，腰间暗藏机括，只要动机括，便能随手挥舞利刃，黑暗之ใ中，瞧上去便似“紫玉生温”三兄弟复活一般。卓南雁不由低叹一声道：“制这玩偶之人，心思之ใ巧，委实让人叹为观止，可惜却用错了地方。”转头又对万秀峰道，“万大人见闻广博，适才怎地将这铁人胡乱挥舞的招数，当作了温家的独门武功？”
余道人惊道“这……这畜生手里拿的是什么？”却见怪猿那ว只毛茸茸的爪中抓着一件血淋淋的物事。外面夜色太沉，谁也瞧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莫愁却咽了一口唾液，道“只怕便是孙列孙大人的七窍玲珑心！”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这时候众人心内紧，却是谁也笑不出来。
唐晚菊叫声“不好”，手一扬，那枚透骨钉破空飞出。唐门暗器名震武林，唐晚菊正是唐门弟子中的有数高手，这一钉劲疾如电，直向那怪猿心口射去。那怪猿猛然翻掌一抓，便将透骨钉抓在爪中，手法利落，俨然是个武林高手。众人一惊之间，那ว黑猿却咧嘴出一声怪笑，身形微晃，立时消逝在沉沉的夜色中。
霎时间卓南雁只觉一片自内心的祥和欢畅ม，不由得依着经文窍诀，将心量放至最大，天上运转的星辰，晦暗的冬月，翻腾的苍云和飘飞的白雪，全被他一起收入了心底。瞬间他便觉得自己้的耳目心神全比往昔灵敏了百倍，他听到脚下深埋在积雪里的陈年落叶的沙沙声，嗅到丛林中浓烈的草木幽香，甚至四周岩石的坚硬、雪花的清凉，都感悟得清清楚楚。
这随手一击，掌上劲力竟是大得异乎寻常。两人双臂一交，“咔咔”两响，叶天候的左手小臂臂骨已๐断成三截。叶天候惨呼一声，要待翻身退开，却给卓南雁这绵绵不绝的一招粘住了身形。他一愣之间，卓南雁掌上劲力便如怒海狂澜般地滚滚而来，只听得“格格”几声，叶天候左臂的臂骨骼又断，跟着是左肩和肋骨又传出骨骼断裂之声。
“狮堂雪冷，果然名不虚传！”听得罗雪亭这声如叹如笑的啸声，仆散腾不由扬眉一笑，冷冷道，“传我号令，闲杂人等禁入翠鹤山，有敢闯山者，斩！”一个ฐ黄衫侍卫应声而去。
“那样才有意味！”仆散腾的双目慢慢眯起，一字字地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惟其如此，我的刀才有生命！”说到此处，蓦地意兴横飞，不由振声长啸。声若飓风突起，自忘机亭中飞卷而出。
耶律瀚海愤声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正待扑上，陡觉背后一热，一股劲气排山倒海般地撞来。耶律瀚海闷哼声中，身子腾云驾雾般地高高飞起，重重跌落在地，再没半点儿声息。
燕老鬼出手夺下完颜婷，卓南雁掌毙耶律瀚海，全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厚土刀”佟广等四人惊怒交集，四刀齐举，急向他二人扑到。“你带着郡主先退！”燕老鬼掌力一吐，将完颜婷送上追风紫，喝道，“老夫在此断后！”双掌挥舞，劲气弥漫，将天刀门四兄弟紧紧罩住。芮王府的门洞虽然轩敞，但这时数人拥在一处，再多的侍卫也只能在后面干瞧着。
这瑞莲舟会上规则ท繁复，除了力拼舟，更要在最后关头力夺龙莲才算得胜，是以在龙外挥旗的“旗手”都是一舟中武功最高之人。方残歌将怀中白龙旗郑重交给卓南雁。卓南雁也不推辞，持旗卓立于舟头。
片刻后，金鼓再响，鼓声密集紧凑。巡湖虎头舟上锦衣校尉的火红大旗已๐高高擎起。观战百姓登时喧嚣再起，沿岸的天武官也齐齐挥旗呐喊，霎时彩旗招展，人声鼎沸。众划ฐ手均是鼓气凝神，攥紧船桨深插水中ณ，豹子般紧盯前方。蓄势待的龙舟随着平静的湖波微微起伏，荡起一股股白色的泡沫。
忽然间鼓声齐停，虎头舟上锣声劲响，那锦衣校尉掌中ณ的大旗似一道红霞般疾挥而落。群豪爆一声喊，百桨齐挥，八艘龙舟一起抢出。霎时间浪花激射，棹影翻飞，众龙舟劈波斩ล浪，向着孤山方向奋勇争先，在湖面上犁出八道白线。
建王府、丐帮、雄狮堂的三艘龙舟昂振尾，率先脱颖而出。紫、黑、白三色龙舟如龙翔碧波般破浪疾驰，一时竟是并驾齐驱，格天社的黄龙舟在后衔尾疾追。
鼓声震天价响起来。玉坛上的百官照旧ງ矜着礼数，木偶般地端坐微笑。沿岸的百姓却无论老少男女都一起振声呐喊，数万人一起嘶喊，浑若山呼海啸。
因这瑞莲舟会要先“跃龙门”，后“夺龙莲”，众舟为了争先穿越那锦缎装ณ点的高大“龙门”，各自都将航向调整，登时水面给八条蛟龙搅得碧波激飞。忽听砰然震响，却是格天社那摇头摆尾的黄龙舟竟撞在了疾驰而来的南宫世家青龙舟上。
南宫堡为了这瑞莲舟会曾苦练多时，鼓足了劲儿要一鸣惊人的，适才越驶越快，本要后来居上，越格天社，不想却给万秀峰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来了一下“黄龙摆尾”。黄龙舟的龙尾斜顶在青龙舟高翘的龙头上，轰然巨响声中，猝不及防的青龙舟剧烈摇晃，两个划ฐ手登时摔入水中。舟上二当家的南宫禹拼力运起千斤坠，手挥青旗，高声吆喝门人稳住龙舟。
但这一撞却将青龙舟撞得横了过来。霹雳门的赤龙舟正气势汹汹地自后边飞而至，躲闪不及，“咣”的一声巨响，拦腰撞在青龙舟上。赤龙舟颠簸剧震，青龙舟则ท整船翻倒，一片嘶喊声中，南宫禹跟一众门人乱糟糟地翻身落水。
格天社ุ的黄龙舟却借着青龙舟的奋力一顶，前蹿数丈，众铁卫挥棹如飞，竟堪堪赶上了雄狮堂的白龙舟。万秀峰手挥黄龙旗，满面歉然，大叫道：“哎哟，南宫二爷，这可得罪啦！”南宫禹在水中落汤鸡一般冒出头来，眼望万秀峰，忍不住破口大骂。
玉坛上的赵构瞧见满身青衣的南宫堡弟子在湖面上扑通扑通地瞎刨急挣，形状滑稽，不由拈髯微笑。众官瞧见天子笑，也跟着放声大笑。赵构笑道：“这几个孩儿有趣，看赏！”在他眼中，众舟竞渡，百桨劲挥，实不如这一船落水狗看着有趣。在旁伺候的内侍领ๆ旨后如飞而去。南宫堡翻船出丑，却因祸ຖ得福，受了天子赏赐，倒是出乎ๆ意料了。
这时雄狮堂的白龙舟跟建王府的紫龙舟却仍抢出黄龙舟数丈，齐头并进，抢先冲入“龙门”。龙门宽仅丈余，两舟划手贴得极近，各自劈棹激出的浪花都飞溅到เ邻舟划手身上。卓南雁眼见陈铁衣挺立如剑，目光紧锁前方，忙大声喝道：“铁衣兄，你不可行险！”
陈铁衣甩脸向他望来，目光森冷，更有几分僵直死板，全无往昔的奋坚毅之气。“灵巫印！”卓南雁陡地想到当日林霜月身中ณ邪法后的目光，登时大惊，“不错，铁衣兄心雄如铁，未必真会背叛太子，林逸烟必是暗中对他施了‘灵巫印’这邪法！”想到林霜月在擂台上挥剑狂攻之状，心底一阵战栗，但这时众舸争流，又怎能为陈铁衣施ๅ法疗伤？
“你……都知道？”陈铁衣忽地迸出一句话来，森森的目光中ณ也闪出些许痛楚之ใ色。卓南雁见他竟能开口说话，心头一喜，忽地想起：“灵巫印只有几个时辰的效验，林逸烟昨晚在洗兵阁大败亏输后狼狈远窜，莫非此时铁衣兄巫力将解？”忙点头叫道：“铁衣兄，你中了奸人的邪ิ法，快快收束心神，不可胡思乱想！”
“邪法？”陈铁衣蓦地一声惊呼，略显呆滞的眼神里尽是困惑震惊。卓南雁知他“尚未尽复，但当此紧迫之ใ刻，实在想不到什么话来点醒他，情急之下，陡地提气高叫：“大丈夫该当杰然自立志气，充塞乎天地，临大事而不可夺！铁衣兄，你可还记得这几句话？”
当日两人囚身在粮船之上，陈铁衣曾给卓南雁背诵这几句话，其时豪气凛然，气吞河山，让卓南雁过耳不忘。
陈铁衣双肩一颤，眼内闪过迷茫、悔痛之色，喃喃道：“临ภ大事而不可夺……临大事而不可夺……”卓南雁大声喝道：“这些话你曾念给小弟听过，难道你都忘了不成……有道德足以替时，有事业足以拨乱，进退自得，风不能靡，波不能流……”这几句辞语慷慨激昂，透过山呼般的喧嚣呐喊和密集鼓声，清晰无比地穿入陈铁ກ衣耳内。
陈铁衣剑眉倒竖，满面痛楚之色，蓦ย地双手捧脑，大声怒喝。怒喝声中，两舟如双龙出海，激波踏浪，穿过红绸飘飞的龙门，直向数十丈外的莲池驶去。
原来陈铁衣跟云潇潇倾心相恋，早自云潇潇口中得知了她自受龙涎丹之苦却又难以自拔。他虽贵为太子亲随，却也无能为力。数月前，京师龙须ี便以云潇潇为饵，对他狠下苦功进行利诱。陈铁ກ衣进不能为太子锄奸，退不能为佳人拔苦，万般无奈，只得向太子借口探访龙须之秘，远离京师。
他邂逅卓南雁后，得知卓南雁“知晓”龙涎ๆ丹解药，曾经欣喜万分，但随即知道那ว不过是卓南雁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