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一愣，朝属牛媳妇散乱的头发上望了一眼，迟疑地道：“怎么，闷窦媳妇也和你讲这些？”
她没有正面回答老九的问话，只用这话来搪塞。老九心大动，将属牛媳妇翻转，朝背后猛地来了几下，属牛媳妇哪享受个这样的幸福，连连尖叫。
老九听得恨恨地将手往马鞍上捶，瞪着启辉。
启辉朝山上望了一眼，只见整个山头，雾气四起，将房屋遮掩，犹如龙形。启辉暗赞好地方，又朝四周望了一眼，山下一条大河，汹涌奔腾，东流而去。桂花香处，迷人醉魂。更有那石砌的高大的围墙，固若金汤。石墙周围，每隔数米，便有一碉堡，能发矢石、枪弹之类的东西，只要有人防守，就很难攻得下来。
老九觉得烟斗钱的话说得奇怪，只得安慰他道：“爹，我这就去取烟杆来，你不会有事的。”
老大启辉去请赤脚宋医生，可他不愿走路，不想来。老大急了，怒喝一声，将他一把提起，扔到เ马背上，硬把他绑了来。
烟斗ç钱叹息一声道：“他说去接应你二哥去了，我这得回去叫你大哥他们，带着一批人，去佘家营抢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九暗自懊ิ恼了一回，急着命令家丁守住一线天险要处，让过他爹，亲自把守隘口。
启辉将几兄弟叫进屋里，将启圣的话重复了一遍，老九却不屑地道：“大哥，难道你还怕佘家营吗？咱们几兄弟，随便在他家屋梁上动点手脚๐，就够他折腾的了。”
老九将拳头往地上一锤，俯去，喝道：“佘家营人多没错，咱们忍了那么多年也没错，断不知爹还给那ว送东西，这真让我无法忍受。”
幺妹的脸色苍白，见他爹娘、哥嫂那副模样，也只得死了心。她曾想过去死，但死了之后，烟斗钱一定不会放过他爹娘和哥嫂、侄子，左右为难，急得将泪往心里流了好多次，仰天哀叹，只得从命。
家丁领ๆ着烟斗ç钱的旨意去了。
烟斗钱这话才出，早ຉ吓得小娃儿磕头如捣蒜，连连哀求烟斗钱。烟斗ç钱看在眼里，心想小娃儿不敢反抗，把他留在这里当差，其余的人还是放了家去，但得将两媳妇孙子也留住，不得让她们走。
烟斗钱边说边想，索性让他那ว两孙子也回去，免得碍事。
胡二哥睁大眼睛一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三喜子。胡二哥急了，朝众家丁道：“你们把人放下，这事由á我来处理。”
三喜子知事已露，爬到เ胡二哥跟前，哭着要胡二哥替他想办法。胡二哥一件事还没办好，又生出这样的事来，气得两眼圆瞪，不知所措。
启圣见胡二哥去了，眼见佘家营夜色不错，虽然饥饿，却也不能ม错过美景。他便一人，沿着左边的小道，望灯火处行去。
启圣再看时，屋里早没了火光。
老家人知道做下人的苦，朝胡二哥望了一眼，低声道：“老哥，看你也是做下人的，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但你不要给二少爷说是我说的。”
老家人将嘴凑到胡二哥的耳朵旁้，低言了两句，胡二哥，面有难色，朝老家人道：“老兄，难道就再没别ี的办法了？”
胡二哥脸色一红，哪管那么多，直接去找烟斗钱去了。寻了半日，不见人影，顺手拉了个家丁来问，说是去找三少爷启圣去了。
此时有个ฐ老家人看出了胡二哥的心事，拉他走到一边，低声道：“老哥子，我看你是有求于我家老爷。”
胡二哥一边看烟斗钱处理家事，一边暗想，烟斗钱这是干什么好事？明明自己的儿子都不想娶ດ一个小媳妇，他偏偏强做主，难道还想弄回来为ฦ己所用？
胡二哥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心想小娃儿两ä个儿子暴殄天物，如今却有了报应。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怎是他这等人家所能ม娶得起的？
高脚鸡生有两男一女，幺妹是最小的一个，是在她将近五十才生的。两个ฐ儿子，都早ຉ娶妻生子了。孙子都比幺妹还大，但都长得愣头傻脑的，平时不给家里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她这两个儿子，也是见利ำ忘义的人，听说幺妹要嫁给启圣，心里高兴得了不得。只要幺妹嫁了过去，以后他家就不愁吃穿了。
老三的手，缓缓的垂了下来。虽然垂了下来，但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他不愿去想起，但又不得不想起。
烟斗钱见他坐定，朝胡子八叉的启辉道：“启辉，叫你们回来，不为别ี的事，就想给你们敲个警钟็。如今我膝下无孙，你们九兄弟，不管怎样，要给我生出一个来。”
小娃儿双手一背，踱着穿着草鞋的双脚，又将双手往满是补丁的衣服上一放，哼了一声道：“你说你家老大，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做这么缺德的事，昨天我才夸了他们，没想到还真禁不起夸啊!”
小娃儿偏偏一时只知道责备，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急得烟斗ç钱眼睛一翻，朝地上倒去。小娃儿见了，慌忙来扶烟斗钱，朝他道：“老哥，你可不要生气，你要是生气，我就不说了。”
老三气得暴跳道：“你个ฐ龟儿子，咋让我说话？这狗血臭得很，你去吸黄狗的血来，给你爹喂一口。”
闷窦听了，兴高采烈地奔去，满满的吸了一口。老三将小娃ใ儿按到在木板上，见闷窦来了，朝他喝道：“快给你爹灌下。”
闷窦对着小娃儿的嘴，猛地一吐，全是热热的狗血，喷得小娃ใ儿满脸都是。老三见小娃ใ儿不动了，便朝闷窦道：“这招管用。”
老三喘了一口气，望着从门槛下爬起来的高脚๐鸡，叹道：“闷窦，还不去扶你娘？”
闷窦听着话不顺耳，愣道：“她不是你娘？”
老三觉得别扭，转过话题道：“我怕你爹再爬起来，你快去。”
闷窦盯着老三，喝道：“我爹还不是你爹。”
老三将脸转到一边，瞥了小娃儿一眼，见他眼珠直转，吓得他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闷窦顶了一句嘴，无奈地走到เ门槛外，将高脚鸡扶起。两人走进灵堂，高脚๐鸡问道：“老三，怎么样了？”
启圣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他两ä眼直转，看来狗血也不管用。”
高脚鸡捶胸道：“孩子他爹，你个死不断ษ气的东西，你死就死了，怎么还来吓人？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你个ฐ没良心的狗东西。”
高脚๐鸡边骂，边摊坐在地上。
启圣劝了一回，又不敢叫闷窦去抓鸡取鸡血，朝他道：“你看着你娘，我去找鸡血。”
闷窦喝道：“我娘就是你娘，别ี你娘你娘的。”
启圣摇了摇头，正要走出去，却听小娃儿喘息着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害死我呀？我还没那么快就断ษ气呢？”
说完，翘了起来。
三人被吓得失了魂似的，都怔怔的在那里一动不动。幸好小娃儿家的孙子们都去老三家看热闹去了，要不然早ຉ吓坏了一群孩子。
启圣脑子停滞了半晌，暗骂老九缺德，干什么事不好，竟然干出这么เ一出，现在报应了，却要我来还。
高脚鸡边哭边诉苦，缓缓爬到เ小娃ใ儿身边道：“你个ฐ狗东西，死了就别ี来吓我们了，你赶快去吧。老爷子他等着你，你就去陪他吧。”
小娃ใ儿将狗血吐了吐，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就咒我死，难道你真希望我死吗？”
高脚鸡伸手掐了小娃儿的大腿一把，只见小娃儿跳了起来，大喝道：“你给我住手，快去给我做饭，我要吃饭。”
闷窦见小娃儿跳了起来，拍掌又道：“爹啥时候变蹦蹦僵尸了，好玩，好玩。”
却听高脚鸡喝道：“你个王八羔子，你爹还活着，赶快去煮ุ饭给他吃。”
闷窦愣了愣，望着小娃ใ儿，又望了望老三。老三铁青着脸，心想你死了倒好办了，这没死，以后又得麻烦了。一边忙着帮闷窦去厨房里准备吃的东西，一边将黄狗的皮剥了，算是给小娃儿补上一补。
高脚鸡欣喜之余，抱紧小娃ใ儿，泣道：“孩子他爹，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小娃ใ儿啐了她一口，道：“孩儿他娘，我还真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我梦见我跟着一大群白衣人，不知不觉的和他们走到一个山洞，洞口有个白胡子老头，其他人他都让进了，就不让我一个人进。他恨恨的对我说，‘你怎么เ跟他们来了，还不快回去？’说完，就扇了我一耳光，我就醒来了。”
高脚鸡摸摸他的头，伸手搓了他一下道：“看来阎王还不想要你的狗命，可惜我家那条大黄狗了。”
小娃儿不解地问道：“黄狗怎么了？”
高脚鸡伸手摸了摸小娃ใ儿嘴角边的狗血，哭道：“为了救你，把它给杀了。”
小娃ใ儿听完，老泪纵横。
良久，才问道：“孩子他娘，属牛媳妇呢？是不是跟着老九去了？要是她跟老九了，我死也不会放过她的？”
高脚๐鸡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属牛媳妇，太息一声道：“这闺女也犟，看着你去了，她也不要命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她也就那ว么点心，想找个有靠头的人，却没想到遇到เ那样的无奈。鸡是鸡，凤凰是凤凰，想爬到梧桐树上，就变成了凤凰，那是不可能ม的事。”
小娃儿心想高脚鸡跟着他一辈子，受了不少的委屈也受了不少的苦，到头来，还处处为他担忧，摇了摇头道：“做穷人的老婆，太不容易了。”
高脚鸡依偎在小娃儿的怀里，尽管觉得他的肩膀不够宽阔，但感觉到幸福。她真希望，一辈子，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再不分开。
过不多时，闷窦端来了喷香的狗肉，朝他爹道：“爹，启圣说你刚醒来，应该补补，你多吃点肉。”
小娃儿看着热气腾腾的狗肉，又泪流满面。
高脚鸡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孩子他爹，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忍心狗被杀死，咱们家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肉，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吃。”
高脚鸡接过闷窦双手捧着的碗，试了试温度，一口一口的喂着小娃儿。小娃ใ儿吃了几口，摇摇头道：“孩子他娘，我想静静的躺一下，你们把媳妇扶到床上去休息，不要让她在地上着了凉。”
高脚鸡望着小娃ใ儿，望着木板，望着弄得皱褶的白布，眼泪噗嗖嗖的流了出来。
闷窦见高脚鸡也哭了，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落泪。小娃儿从没见闷窦哭过，不禁问道：“闷窦，你爹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快把你嫂子扶到床上去休息，你也顺便去把你哥叫回来。”
高脚鸡捏了小娃ใ儿一把，低喝道：“你说的什么话，怎能让他去扶？我这就去扶她，你也得回屋里去休息。”
小娃儿望着灵堂，望着简陋得与烟斗钱的灵堂相比，一个ฐ天上一个地下，微微一笑道：“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就让我再在这里静静的躺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