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瑶勾起嘴角，并没有上前去阻止任何一方，只是在旁边听似焦急地叫着：“不要再打了许姐姐，吟霜，你们吓到我了……”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还有深深的惶惑，可是如果有人站得近了细细看她的眼睛，一定会发觉她的眼睛亮得骇人，带着一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妖魅。
没有闪避，于清瑶就那样硬生生地挨下许苹苹挥来的手臂，顺势应声倒下。就在她倒在地上的同时，听到远处传来大喝声：“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顿住脚步，于清瑶眯起眼，静默片刻后才回过头去，望着林华清，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忽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诡魅：“那林公子呢？每次见到都是一副自命风流，自鸣得意的纨绔子弟模样，又是为何呢？有时候，戴面具戴得时间长了，很容易就会忘了自己本来面目的……”而一旦放纵自己้，尝到了自由á放肆的滋味，就很容易会就此上瘾……
她喜欢这样……喜欢这样无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她活得太过压抑，从来都没有真实地表达过她心中所想所要的。更或者，跳脱出那ว座华美却冰冷的大宅，不只是身体，就连心灵也得到了放松……
不过，大概对许多只略识几个字，甚至可能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来说，这里不过是二姑台。是那个ฐ，先帝建筑“二姑观”，供奉麻姑与紫姑的地方แ。是那ว个逢上元节和中元节会有庙会的游乐之地罢了。
其实，对于清瑶来说，不论是佛还是道，都没什么区别。前世的她，也曾在痛苦中哀哀求助，可满天神佛，谁又曾听过她的哀求？！可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重生到เ底该归功于哪一位神仙或是菩萨，更或者，不关神仙菩萨的事，只不过是某个躲在暗处的怪，看她为此困惑，在暗里捂着嘴偷笑……
逐走了两个媳妇和于清瑶，她倚在榻上，合着眼，看似已经睡去了，就连她身边的几个大丫头也蹑手蹑脚的，生怕会吵醒了田氏。就在这时，田à氏却忽然睁开眼来，低唤道：“锦葵，你打发人去把那ว个柳絮叫过来……不要让清瑶知道了，悄悄地叫来就是。”
其实，对田氏或许会有的疑惑，于清瑶早ຉ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她会问得那么详细。而柳絮……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老僧握紧她手腕的手都已经被打得发红，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仍是用力地拽着她，一双眼似着了魔般地盯着她，嘴里只是厉声叫着：“你不该在这儿的！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你不去你该去的地方，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刹那间，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老僧抓住的地方喷而出。不像平日所感觉到的水流一般的平缓，而像是突然自山中直泄而下的洪流一般，汹涌而不可抵抗……
虽然被众人扭头看来，赵氏却表情如常，只是笑着嗔道：“这可是不公平，若是今天这副春日牡丹ล画得好，难道你仍肯让我换不成？”
赵氏不由莞尔，“他也就这么一个本事，偏你这么捧他，让他更不知什么天高地厚，张狂起来了！”虽是在嗔怪，可是她的声音却一直带着笑，听起来不像是在责备庶子，反倒像是真心喜爱这个庶子的模样。
张婉莹却是满面羞红，“灵儿……”低嗔了一声，她歉然地向于清瑶点了点头：“论造诣，比起于小姐，我所差甚远……”
也不用她说话，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妇人便笑着回头示意。便有妙龄侍女走近。手中ณ捧着银盘，盘中红缎上所盛俱是金银饰物。
这仆妇的声音并不高，可花亭中立刻就静了下来。原本还是低声说笑的少女们娇羞地笑着，纷纷做出淑女之态，就连其中最活泼的陈灵儿也变得矜持起来。
恭平王王妃苏氏低声道：“弟妹，我看，你的心事今日里是一定能ม达成的了……”
见柳絮呶了下唇，似乎为她的话而有所动，于清瑶就借机道：“我今日要雪儿找了她的哥哥来，就是把身边的一点小钱交给她家兄长，在外帮着我做一点小生意。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赚着钱，可是总是有些盼头不是？！”
“小姐，”柳絮轻唤一声，忽然挣开她的手，跪在她的面前。低声道：“小姐，我现在才知道小姐是真的把我当作房里知心的人，竟连这样的话也同我说……柳絮虽然是个没用的，可小姐这样信任我，奴婢就是再没本事，也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再所不惜……”
陆初五皱起眉，看着雪儿，眼中现出一丝忧色：“雪儿，二小姐真的待你很好？”也不等雪儿回答，他又嘀咕道：“不能让侯府中人去做……真的是想要放了我们……”
不管怎么样，总算也是个机会，就这么让机会白白溜走，他到เ底不甘心。
多次跪拜，田氏也是一头大汗，要靠着身边的锦葵扶住才能ม站得稳身。所以仪式一完成，就先行返回了舍。笑着劝了要陪她回舍的两个媳妇：“陪着我这老太婆做什么，这么热闹的日子，你们也不用这么เ跟在我身边，自去转转吧！这会儿放生池那儿想必人也很多，你们先去放生就是，啊，锦绣呢？让锦绣随你们去，替我也放了生，我就不去那头凑热闹了……”
锦绣闻言，立刻就笑起来：“两位太太又怎么会有什么เ做得不妥的呢？若是两位太太这样的人物，也出了差子，那奴婢这样的，还不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吗？”
她自己已再也回不去从前，有一个仍一直如从前一样的人，也好。
旁人只道她是为李妈妈伤心，又有谁知，她只是在缅怀自己再也寻不回的那些懵懂与天真。
一旁正起身捋着头发的柳絮却冷笑一声，嘲弄道：“妈妈可不是没拿那宝石吗？都说什么都没拿过了，又怎么会拿那宝石呢？！”
她这一扑上来撕打，柳絮自然是不能甘心受着的，雪儿也尖叫着帮忙，两人乱成一团，院里还没走开的小丫头和从后面耳房里赶过来的仆妇在门前看着，一时也傻了眼。李妈妈一眼瞅着那两个ฐ平日和她交好的媳妇子，立刻大声叫着过来帮手。柳絮和雪儿也忙叫小丫头过来助阵。一时间，厅里挤了一堆人，乱糟糟地闹成一团。
招呼于清瑶在石桌旁坐了，雪儿就立刻跑进灶房。于清瑶隐约听见里头陆初五讨好地笑着：“好妹子，你看，哥可没忘了你说的话，咱们的小院我可天天都拾缀，干净着呢？！”
于清瑶听得有趣，不觉微笑。
走得渐远，于清瑶还能听到เ她在吩咐那小丫鬟：“你快把我那本残谱找出来，我要好好练练那只曲子……”
带着雪儿，戴着帏帽，于清瑶缓缓穿过叶家的后巷，走不多时，便走上大道。
眼角不觉一转，看的却是之ใ前一直在院里花架下，和几个丫鬟低声说笑的柳絮。眼见她笑着走过来，黑眸晶亮，神采飞扬，看起来竟是活得很是滋润的模样。
心里这样想着，她对着柳絮温言浅笑，可到底却有些不自在。就是柳絮一直陪着笑脸，十足的献媚，可锦葵说了几句，便托词走开。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白氏也不禁语塞。而田氏也不由得抬头盯了叶吟霜两眼，之前倒没觉得，可现在看来，这叶家的二小姐倒还真是个明理的。就算那ว叶吟霜没闹那ว么一出，倒也还是这二小姐更适合于家。
抬起头，她望着白氏温言道：“亲家母，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既然这亲还是要结的，那ว咱们两家也就没什么话不好说的。”
啜着涩茶的于清瑶目光一闪，就笑着把手里的茶盅递到เ柳絮手里，虽然彼此没有再就刚才说的那ว些话说过支言片语，却好似主仆间忽然间就有了默契一样。
因着有之前那一番๘话，雪儿倒也没有同柳絮闹得更生份了，反倒在底下的小丫鬟不服时，在旁帮腔，可到เ底原本这些丫鬟从前听着李妈妈的话听惯了，如今突然冒出个之前大多时候冷眼旁观不理事的柳絮，指手划脚吩咐这吩咐那，难免会有不满的，再加上李妈妈本就不满被下了钥匙，自然要跟着吵，一连几天，她们这秋雨轩反倒是热闹了起来，一反从前那冷清的模样。
她说得平淡，可雪儿的脸却忽的一下红了。看看若无其事的于清瑶，她忍不住瞪了眼柳絮。虽然明知道柳絮其实并没有什么错的，可心里却仍抱怨怨她抢在她前面想到这些。
眼角瞥过，看着换了一身素า色细纱春衫，头上也新戴了两只淡蓝绢花的柳絮，于清瑶嘴角的笑意更深。
她这头持着瓷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雪梨汤，那头田氏婆媳也没了声息，只有锦葵和锦绣间或说两句笑话，逗得田氏发出一两声笑声。于清瑶一盏雪梨汤还没喝完，田氏已经笑着转过头来，淡淡道：“清瑶，今日你也累็了，回去了就早些歇着。”
出了内室，又在厅里向三位哥哥告别，这才缓步走出正房。虽已๐夜深，可因着主子们还在议事，门前里便还有小丫鬟侍候着。锦葵送出门来，吩咐一声：“二小姐要回去了，仔细送着”，便笑着向于清瑶福了一下：“二小姐，夜里黑了，路上慢些走。”
“嗯，”低低应了声，于钰的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转目望向叶氏姐妹那边，他迟疑ທ了下，才问道：“那边的可就是叶家的姑娘？”显然也是听到了消息的。
于钰答应了一声，心事重重，倒没有留意到เ此刻的于清瑶全无从前的木讷之态。
不知是她想得太过专注，还是又产生什么错觉，就在她心念转动之际，她分明感觉到有一股热流顺着指尖流泄而出，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热流延着她的指尖窜入叶如霜的指尖……
愕然抬头，她惊讶地发觉叶如霜原本还带着些戒备的神情渐渐放松，望着她，眉眼皆弯，笑得灿烂，就连眼神也含着脉脉温情，反手握住于清瑶的手，竟似多年姐妹重逢，透着那样的亲近……
田氏皱起眉，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清瑶，你的眼睛……”
“清瑶这是怎么了？好像……是不是眼睛看不清楚啊？”
是在梦中ณ所见，那个她有生以来所做过最恐怖也最凄惨的恶梦。她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现在这样被人冷落、被人欺负、被人笑的生活，有一天也会让人觉得是天堂。
那一幕幕惨剧，让她吓破了胆。不想多想不敢多说，甚至夜里也不敢睡觉。可是，事情到เ底发生了！如果，她早就知道她的恶梦会成真，或许，她就会真的壮着胆子去提醒、去阻止……那么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开始了？
打发了柳絮，她才软软坐在床上，低声道：“雪儿，上次李妈妈被打时我叫你买的金创น药，你收在哪儿了？去找出来。”
“要那个做什么เ？”正打开衣柜拿干净衣服出来的雪儿回过头来，立刻๑吓得一声惊呼：“小姐，你的腿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这是……”
“雪儿”低喝一声，于清瑶皱起眉，因雪儿的大惊小怪而心烦不已，索直接抓住雪儿轻拭她伤口的手，直接喝道：“什么都不要问，更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看着雪儿抬起头，茫然地点头，于清瑶松了口气，倒在床上。只是，看着雪儿站起身来，无声地走到角落，去翻柜笼时，不知为ฦ什么，她心里突然又隐约有些不自在。
只是，这一分不自在，很快就又消失在那因为轻易就可以控制别人的强烈快?感中ณ。
这样，可以让任何人听命于她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像是陈年的美酒，让她有些晕陶陶的。
这样的快乐，怎么能够抗拒？不知不觉中，她这样沉迷其中，控制人的欲望像发酵的泡泡，那扩越大，只是她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泡泡，总是会碎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