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二爷夹起面前的红煨羊肉塞给嘴里,嚼着含糊道:“……又不是给我说亲,你中ณ意便是了,问我做什么。”言罢几下将原就煮得软烂的羊肉咽了下去,惊喜得笑起来,说:“这羊肉好!”
连二爷吃得高兴了,就又将先前说了半响的事给抛去了脑后,只管招呼起了若生吃羊肉。
他狐疑地问了句:“说起来,阿九应当不曾去过平州一带吧?”
所以当若生先前提起这事时,他便已心生疑窦。
月色依稀可见,弯弯一轮,细弱伶仃。
若生熄灯睡下后,也难得好眠了一夜。自她前些日子在木犀苑里醒来,这段时间她就一直不曾睡好过。明知眼下一切安泰,可她只要一阖上眼,就少不得噩梦连篇,睡到夜半大汗淋漓醒来是常有的事。但今夜,她睡得很好。
“二房那一大一小原就不是什么好出息的,一个傻一个狂,可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那对父女在千重园里最得脸,你偏上赶着找麻烦,是活腻味了还是怎的?”
崔妈妈两耳嗡嗡作响,隐约听见她如是吩咐牛嫂子,当下颤抖起来。
跪在冰冷地砖上的崔妈妈却忍不住了,看明白闺女跟绿蕉像是有私怨的,便知这事不能再叫红樱插手了,当即抹着眼角哭道:“姑娘快消消气,奴婢给您赔罪,都是奴婢不好,惹了您生气。”说着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ฐ嘴巴子,“可奴婢只管候着,怎敢催您呀!”
崔妈妈三言两语想将自己้择开了去,手下也不踟蹰,又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刮ุ。
游船也好,放风筝也罢,她都无所谓,但随着年岁渐长她就愈觉得这才是父女相处之道。
所以她便总往四房去,借口寻了五妹妹玩,却只为ฦ顺带着得四叔一句夸赞,似乎这样五妹妹的日子她也就能过得了。
姑姑能一手将连家撑起,从来也不是个ฐ娇弱无用之辈,她不会查也不查就将人收到身边来。
委实令人心惊。
姑母畏冷。
若生再没有见过比她更怕冷的人。
如是想着,若生便轻声吩咐起了金嬷嬷:“使个人去请来,我们一道去。”
连二爷却等不及了,皱着眉头嫌若生动作慢慢腾腾,像只池里养的王八……
朱氏却是受宠若惊,看看也不过只剩下一小碗,连二爷又吃得欢,便说留着给二爷用。
饭桌上,几乎没有碗筷相碰的声响。
可而今想来,她却只记得若陵那小坐在冷炕上哇哇大哭的模样,心疼得紧,想他得紧。
记忆中,朱氏始终数年如一ri的待她,会因她一句没有胃口亲自下厨做饭;会为她亲手裁衣做鞋,嘘เ寒问暖;会在她生病时,ri夜陪在床边,亲娘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云甄夫人得了消息走入产房,亲自去探她娘的动静,却见躺在那的人面若金纸,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不由得心下微惊,面se也跟着冷了下去。产婆慌乱ກ间看了个正着,连忙一把跪倒,伏地磕头,告罪求饶,说已๐是不成了。
云甄夫人蹙着柳眉,脸se愈难看,盯着产婆的眼神冷若冰霜,一字一顿地吩咐下去:“趁着人还没凉,把孩给我取出来!”
少顷,东西尽数送到เ了若生手中,若生打开来看一眼,道:“可惜了这酥油鲍螺,只有白的一样儿。”
按理还有一样粉的,但粉的贵上许多,寻常时节并不常备,何况段家也不比连家日子奢侈,四表妹的脸色就有些变得难看起来。
若生视若无睹,让绿蕉将东西一收,站起身来道:“去喂鱼吧!”
见她终于动身,在场二人总算松了口气,一并往石亭外去。
沁园在北面,还得绕一圈过去,锦鲤池在外侧,同男客们所在之ใ处还有些距离,原本碰上了也没什么เ,这般一来就更不打紧ู。
若生眼瞧着自家两位表姐妹神色矜持起来,就连走路的姿势都似乎变得同先前不同,不由无奈。
前世她这般年岁时尚不在意这些,后来开了窍,就只一门心思扎在玉寅身上,大千世界似乎就只有这一人才能入她的眼,除此之外再看不见别人。
当真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千重园里的人,焉是她该动心思的?
她回想着昔年的自己,暗骂了一声蠢,抬起头来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专心致志从锦缎布袋中掏着杏脯吃。
四表妹道:“三姐,你可认得庆国公家的那位大姑娘?”
“只见过几面,倒是印象深刻。”三表姐抿着嘴微笑,“她怕是比你我加在一块还要重些,听闻她在家中就是个吃食不离口的。”
时人以清瘦纤细为ฦ美,瞧着稍圆润些的姑娘就要被人暗中拿来当做笑话说。
若生冷笑,等到挨饿的时候,倒是来看看谁比较长命。她咽下口中果脯,笑道:“哎呀,表姐跟四表妹都生得跟竹竿似的,当然是加在一块也不如旁人重了!”
身形纤弱自然瞧着带股仙气,可瘦成了竹竿,成什么样子?
三表姐的脸当即便黑了,好歹忍着没作,大步往沁园中走去。
谁知方才迈进园子,还未走近锦鲤池,一行人就先听到了隆隆的鼓声,夹杂在春风中ณ,一阵响一阵轻。
四表妹愣住,问:“这是什么声响?”
三表姐也疑惑:“请了戏班子?”可这鼓声,分明不像是戏班子里的动静。
声音隔得有些远,若生敛神听了听,也没听明白是什么เ,就只照ั旧ງ往锦鲤池边去,不曾想才走两步就叫三表姐给拽住了袖子。
她转头去看,就见三表姐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庞上写满了好奇,“既来了,就悄悄去瞧瞧吧!”
“不去!”若生断ษ然否决,低头要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
可瞧着瘦得很的三表姐手劲却大得离谱。
她才抽出一角袖子,人先被三表姐跟四表妹拖着往沁园深处去了。
脚๐下步子越快,耳畔的鼓声也就愈响亮,一声声几乎擂在人心上。
若生不由得忘了挣扎。
段家的园子,自幼在段家长大的两位姑娘当然是熟悉得不能ม再熟,没一会就带着她躲到เ了僻静处。表哥一众人就围在不远处,也不知在做什么。因鼓声隆隆,他们是否有在交谈也不得而知。
四表妹走得急,一下撞在了若生背上。
她趔趄着扶着一旁的树干站定,皱着眉抬起头来,视线霎时定格。
越过人群,一群穿着月白缎子广袖袍服的人,正站在不远处高高的架台上跳舞。
除鼓声外,再无其余伴奏。
脚步声和着鼓声,充斥着某种诡谲的气氛。
鼓响,抬脚,落下。
扬手袖落,开扇,漆黑如墨。
藏在扇后的却不是舞者的脸,而是长眉细目,长着獠牙的妖怪面具。
只除了一个人——
为首的少年竟然没有戴面具!
那ว张脸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恍若新雪。
若生手中绘着淡紫色龙胆花的纨扇“啪嗒”一声脱手掉落,砸在了鞋尖上。
视线凝滞,她突然间就再也移不开了。
就在这时,架台上的白袍广袖少年蓦地朝她们所在看来,一双眼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若生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真的是他!
同一张脸,饶是她已看过九十九次,也无法保证第一百次再见就一定能认得出来。然而眼前这张脸,这个人,明明比她记忆中的要更年轻几分,她却敢肯定,这就是他!
一定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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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舞,勉强算是古代傩戏跟能乐的结合,不过还是杜撰为主,无法深究,别ี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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