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甄夫人却只摇头不语，随后笑言：“能出什么事……”
她望着姑姑，沉吟道：“姑姑若有心事，便是不能告诉阿九，也请同窦妈妈说上一说，饶是不明说也总好过憋着一个字也不吐露。”
窦妈妈看得心惊肉跳，到底没忍住，冲上前去将她扶住，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说：“夫人，地上凉，奴婢扶你回去坐着吧。”
然而窦妈妈忧心忡忡地劝了两句后，云甄夫人仍然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样子，而且眉眼之间满是疲惫，面色苍白。
画舫上重新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高台上却是热闹非凡，沿岸喧嚣，极喜乐。
折花赛已了，输赢既定，剩ທ下的便也就没有什么เ值得看的了，更何况她今儿个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事成，也该家去了。扈秋娘便在一旁虚虚扶了她一把，而后道：“五姑娘似乎也要同您一并回去。”
她反复揣测过连四爷的心思，只当是自己้那日一句“认祖归宗”惹恼了他，后悔不迭之下，手足无措，又因为ฦ宅中ณ值钱的几件古玩字画都被人尽数拿走，她是心疼又惶恐，无法弄清楚那ว日来的人究竟是不是连四爷打来的，也没有法子去报官将东西追讨回来。
“四爷有言在先，如今孩子年岁渐长，理应是时候来见您一面了。”莺歌看着林氏说了一句。
“是不是告诉太太一声？”丫ฑ鬟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句。
丫鬟得了这话，也就不再踟蹰，应个是就退了下去。
“三姐！你听不见我在同你说话吗？”见自己说了好几句，若生的视线仍依旧凝在不远处的架台上没有收回，她恼了，“总不至又是犯病了吧？”
五姑娘将手里绣银丝白芍的纨扇摇得呼呼作响：“那年也恰逢是爹爹来主持赛事，你一大清早就巴巴๒地跟了来。结果一上画舫就开始哭，闹着要家去，三姐难道全忘光了不成？”
她那早逝的娘亲，出阁之前在娘家时便不是个受宠的，同兄长的感情很是平淡。
是以外祖父外祖母几位长者如何暂且不论，接待她的总是舅母抑或那几个表姐妹，至于几位舅舅。寻常连一面也见不上。
画舫周围还有不少小舟簇拥，但依理连家的主ว子们自然是都要上画ฑ舫的。
四太太林氏身为此行里唯一的长辈，理所应当乘这艘。
“不洗？不洗也罢。”
换了往常也就算了，这会可是身上沾了墨汁，哪里真能不洗。
如果方才不是他亲口所言，若生恐怕仍然想不到他早已心知肚明。
若生长长叹了口气，而后一点点将眉眼弯了起来，笑着问他：“金嬷嬷可曾同爹爹说过，人死了会去哪里？”
但他脚๐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因着腿长步子大，不多时就越过了若生，走到了她跟前去。他回头。瞥她一眼，说：“磨磨蹭蹭做什么เ，走快些！”一张嘴就将若生方才同他说的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了她。
连二爷嗤笑了声：“胡说八道！”
而且四弦跟七弦容易断ษ。剩余的那些却没有这么易断。
一口气断掉三根，是他学琴至今，从未遇见过的事。
果然是这样！
结果，她怀疑的事真的生了。
与此同时，一滴雨水不偏不倚落在了他面上，挂在眼角。像是泪珠子。
这滴雨珠就沿着眼角径直往下滑去，滑到唇畔。流进口中，有别ี于咸涩的泪水，淡而无味。
“刘刺史身边的那位梅姨娘。应当便是裴家的后人。”若生道，“姑姑，她想要连家人的命。”
云甄夫人闻言，则眉眼一沉，急声询问：“你可有受伤？”
“姑娘，定国公府来了人！”忽然。竹帘一撩。有丫鬟进来匆匆禀道。
若生站起身来重新า穿了鞋，转身同绿蕉道：“带了元宝往点苍堂去。”
若生比划着。“喏，就是方才跟着我一道回来的猫。”
她便先行退了下去让人找猫。
若生亦笑得前俯后仰。
更何况他看书极快。兼之ใ过目不忘，这本账簿看过一遍，上头记载之ใ事他也就尽数记住了。
若生听到他说元宝，神色也稍微放松了些，颔首应好，“等到会面的时候，你再将它领回去就是。”
若生看着，想一想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轻声说了句：“小心。”
——陆立展，就是当年奉命带兵去裴家镇压的官员！
若生目光如炬看向梅姨ถ娘，却见梅姨ถ娘面上浮ด现出凄苦之色来。
所以梅姨娘为何会冲若生动手，只有她自个儿才清楚。
大仇未报，她不想死。
若生微微一挑眉。心道刘大郎这话大抵也没有错，所以她这“寻常人”一弹。就成了魔音穿耳，换了苏彧这“非寻常人”上手。琴音便截然不同。但她不经意间看向刘大郎的目光，不觉沉了沉。
思忖中ณ，苏彧已停了手。
那丫ฑ鬟上前一拦，急声道：“姨ถ娘。夫人等了好些时候了，说不管怎样。都要请您先进去见她一面！”
“您左右都已经走到这了，就且忍一忍，先去见过夫人一面不迟。”几个丫鬟都是一早就得了吩咐的，这会不容她推脱，三两ä下就将人给扶上了台矶，又有婢女动作飞快地将帘子打起，半推半送的将她拥了进去。
刘刺史娶过两房妻室，可不管是前头那位还是现如今的江氏，都没有能像她这样的，红袖添香，娇็柔妩媚。
梅姨娘也就乐意叫他陷进去。
她差点，将雀奴的裤管都给抓破了……
但雀奴说完，敛了笑，却郑重同她道了谢。
裴家当时的家主是个极有才华的人，死的时候，还未过而立。
但这花，却有大毒，单单只是嗅其味，便能致幻。
这是贺咸的未婚妻，以医传家的慕家女，亲手制了的解毒丸，拢共不足十枚，置小匣中，可让人随身携带。
若生就死命挣扎起来，用舌头抵着那药丸，不肯吞下去。
任何一个愿意花银子买下她的人，其目的都不会单纯。
刘刺史会如何藏人？
云甄夫人犹自蹙着眉头：“还是请个ฐ大夫来看看吧。”
“夜深了，不必请，当真没什么大碍。”
说话间，就候在外头的人已打了水送了进来，玉寅端着送到美人榻旁的矮几上搁好，拧了帕子双手拿着递了上前。
云甄夫人横手接了，熄了请大夫的心思，只亲自将若生额角的汗珠抹去。
玉寅陪侍在一旁，手脚๐麻利，做事稳妥，似是做惯了的。
他一声也不吭，安安静静的。
若生很快缓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
云甄夫人微松口气，丢开了帕子，嗔她吓了自己一回，回头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瞧瞧。若生没有法子，又敷衍不过去，也只得好声将这事给应承下来，答应她赶明儿一定请了大夫来仔细看看。
又过一会，云甄夫人伸指揉了揉眉心，忽然吩咐玉寅，将她的烟取来。
玉寅轻车熟路走至一旁，打开柜子伸手抓了几件东西转过身来。烟草备在匣子里，一并被他带了过来。
云甄夫人探手捻起一些置于鼻下嗅了嗅，一言未点了点头。
在边上看着这一幕的若生，却是情不自禁地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姑姑这烟，似抽得比往常更凶了些。
她过去并没有在上头多留心，可如今仔细一想，姑姑的嗓子总是沙哑，偶尔精神也不济，保不齐就是这些烟的事。她定定看了两眼，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时辰晚了，你也先回去歇着吧。”云甄夫人懒懒说道。
若生便也站起身来，说了个好。
云甄夫人点点头，忽然指了玉寅说：“送三姑娘出门。”
玉寅便也应声直起腰来，垂首跟在了若生身后。
走至帘前，他伸手撩起，“三姑娘请。”
外头不知何时风声大作，若生出得门去，只觉得自己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好容易一把攥紧，突然有个身影挡在了她跟前，说了句“小的僭越了”。
他忽然伸手将她鬓边被风吹得扬起的一缕丝抓住，缠回了间。
若生心中一凛，“啪”一声重重挥开他的手，大步后退，冷声斥道：“放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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