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密布亮如白昼。
乳娘叫她吵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忙道:“好好好,姑娘喜欢兔子灯,咱们就买兔子灯。”
可话里虽是一股嫌弃之意,声音却是带着笑的。
他扶着母亲走到椅子前,看着她落了座,又伸手提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若生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您这话是胡说吧?”
俩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距离梅树不远的地方。
书页上的字,一行行映入眼帘后,全模糊成了一团。
“姑娘您要不要去二爷那瞧一瞧?”扈秋娘见她半响没有再说话,不觉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时候,她紧握着的手却被人轻轻抓住了。
若生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咬着牙,低低道:“五哥……我才发现,我原来竟有这么恨她,恨到忍不住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恰逢贺咸被慕靖瑶打发下来寻人,一眼就瞧见了并肩而行的二人,张口即道:“五哥你要是再不来,估计曼曼都要疑心你把人连三姑娘给生吃了。”
“我乐得如此!”贺咸旁的事说不过他,唯独这事上底气十足。
“属你牢骚最多。”罩着墨绿披风的少女闻言笑着瞪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脸来,忽然看向了若生所在的方向。
小山眉,色如黛。
可当她伸手撩开帐子一角,歪头向外看去时,却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的婢女。
像是假人——
好容易站稳了,便是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廊下夜色深浓,飞雪则白得发亮。
她们俩原先住在八灯巷里时,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不过糊口而已,书是买不起的,若生也就从未见过她看书。而今雀奴愿意看,她自然任由她看。
这般想着,若生唇边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连二爷没有再固执下去,只依言退去了一旁้,但眼里的担忧丝毫不曾减退。
她偶尔也会想,如果没有她,她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云甄夫人就道:“快些回去添身衣裳๙,莫要着了凉!”
云甄夫人一一答应。催她快走。
雀奴在连家住了几日,眼瞧着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气色也好看了,看见若生也知道主动招呼说话。人心都是肉长的,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也知道若生是真对自己好,虽然仍是对若生那套菩萨梦里叮嘱过的鬼话狐疑万分,但她的确开始信赖若生了。
雀奴好奇。问:“逛大街?”
若生抿了抿唇,伸手撩起帐子一角挂在了床柱铜钩上,而后弯腰俯身掏出慕靖瑶着人送来的小瓷瓶,拔去堵住口子的木塞。倒了两粒药丸在掌心里。
朱红色的丸药不过比珍珠米大些。在她掌心里滴溜溜地打着转,发出极淡的清香。
云甄夫人方才听了若生的话,倒没有责备她,只是道:“查出来了是什么?”
云甄夫人眼下还算清醒,接过匣子低头看了一眼。愣了愣:“果真是踯躅花……”
连二爷面露喜色,要留他用饭。又问他喜欢吃什么。
不过他虽然想留下苏彧用饭,苏彧却是公务繁忙,久留不得。
云甄夫人这才顺势起身,而后忽然背过身去,抬手以袖掩口。剧烈咳嗽起来。
她一贯孩子脾性,平常看顶多是娇纵,眼下看却十分讨人嫌。嘉隆帝再疼爱她,也觉得她此刻行事不对,当下皱起了眉头。
她话中带笑,问得真切。若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若生连忙婉拒:“外头都说您身子抱恙。得静养,我怎好去叨扰您。”
若生怎会不知这些,但她仍旧装傻,一脸吃惊地将杏眼瞪得溜圆。猫儿似的,细声说:“当真?”
她眉毛一挑,伸长手越过茶几去抓若生的手腕:“你这丫头是不是故意同我打趣呢,快说。是不是暗中藏了那么เ个人,不想叫我知道?”
静了一瞬,她才摆摆手将婆子给打了下去,转身去寻若生。
小东西也日渐学乖了,见主ว子给自己喂吃喝,便站在架子上跳来跳去地咋呼:“姑娘吉祥——姑娘好看——”拣了一箩筐的好话说。
太子一听这帽子扣得大,自己้冤得都该六月飞雪了,登时连连磕头:“是儿臣无能,劳父皇忧虑。”
这具尸体,不像是昱王的手段。
她轻轻打着扇子,探出一只手去。把书从雀奴手中拽出来,调了个个,又给塞了回去,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小书房。
若生接过,一面展开一面同绿蕉道:“将那顶鲛ຑ绡宝罗帐取出来,送到雀奴姑娘房里,还有那ว几身新衣,也一并送过去,瞧瞧哪里大了,仔细着改一改。”
“您不是谁是呀!”若生挤眉弄眼地笑,“您瞧瞧,我这鼻子眼睛嘴都同您生得一模一样,不信您问她们几个,是不是?”
连二爷却一脸不信地道:“你还能ม瞧出你同我生得像不像?”
6立展依言低头尝了一口,笑着赞叹了句厨子手艺好。
6立展神色恭敬地听着,眼神里却渐渐有了些微不耐,但这不耐来得快去得也快。太子如何,他一直都很清楚,论帝ຓ王之才,昱王远胜于太子,但太子和昱王是不同的,至少对他而言,有着天大的不一样。
他翻身下马时,率先映入眼帘的仍是檐下摆着的那ว盆花,因时已๐入秋,枝叶不复往昔葱翠,原本朵朵盛开的秾艳花朵,也尽数凋谢,只剩ທ下零星几片花瓣,还不肯落下。
“笃笃——笃笃笃——笃笃——”
戒嗔脸色一变,蓦地疾奔起来,几乎是扑到เ了那片草丛前,双手并用胡乱拨开长草,喊着“长生”探长了脖ๆ子。可是那片草丛里,没有人。
长生不见了!
他娘去世后,他无意间发现了一封信,是她的遗书,仍是骂骂咧咧的口吻,像是那般说话说得习惯了便至死也难改,但信尾,她忽然笔锋一转,说起了娘家事来。
长生左ุ右没有地方可去,这又是母亲遗愿,他便收拾了行囊奔赴京城,可谁知找来找去,却发现原来他娘跟他爹私奔没多久ื,外家便家道中落了,生意毁了,钱财没了,老爷子吃酒,一口气没上来,倒下了再没起来。他两个舅舅,一个ฐ染病没了,一个据悉出了家。
那时,夏柔的外祖父都已经离世了。
苏老夫人历经千难,最终在一个极偏僻的边陲小镇上找到了自家妹子。
若非那ว行商见过苏老夫人的画像,恐怕也不会将人联系起来。
谁能想到,她会流落到เ那样遥远的地方!
一见面,姐妹俩虽然衣着打扮迥异,但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二人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妹妹一面哭一面道:“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苏老夫人闻言大惊失色,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妹妹便道,是当年乳娘告诉她的。
……
夏柔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终于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之ใ欲出。
这段往事,苏老夫人并没有告诉过她。
她糊里糊涂的,竟是牙关都咬紧了。
果然,下一刻๑苏老夫人便咬牙切齿地咒骂起了当年那位乳娘,用词之毒辣,简直不像是她。
可见她心中是真的恨极了。
她说:“当年灯会上出了事,乳娘回府便叫继母打了一耳光,事后遍寻不见你娘,这责任当然还是得丢了人的乳娘来担,于是狠狠责打了一番便一文不给打发了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