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年太后跪在那香案前，一身繁华褪尽，看起来不像是雍容华贵的太后，而像是十七八岁初入宫的少女，单薄而无助。
话是对着那木牌说的，也没有称呼，旁边的端文公主却突然红了眼眶。
芳华连忙扶着她坐好，拿了蜀锦的披肩来给她披上。那头顾朝北已๐经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进来了。
顾ุ朝北满脸温和，却没行礼，进来就在太后身边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母后这不过转眼一瞬，怎么头发都有些白了？”
这么说了会儿话，心里倒是踏实多了。文太后掌政，其实就是依靠傅学士和宇文长清两人。她又不能时时刻刻๑接见大臣，只能从这两人之处听得消เ息，然后动用自己้的势力，影响朝廷决策。
“是。”宇文长清和傅学士都应了，转身离开深宫。
“…你，你放肆！”文太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沉了脸色，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挥手摔了茶杯下去，怒道：“是哀家没教好你，才让你刚坐热这龙椅就如此嚣张！秀庄宫里只有庄妃一个人，燕嫔还在对不对？皇帝明日且去上朝，哀家来教教她，平时该怎么伺候皇帝！”
“哀家不与她们为难，皇帝ຓ不就要与哀家为ฦ难吗？”文太后冷笑一声：“别怕，皇帝的后宫，妃嫔是少不了的。这庄妃没了，哀家就让沈妃从冷宫里出来，继续伺候就是了。”
你说这老太太，半夜不睡觉，跑来听人家墙角？
“哀家只是路过，看看你与皇上歇息了没有。”文太后笑眯眯地道：“既然已经睡下了，哀家就不打扰了。”
顾朝北长出了一口气，他奶奶的还以为宫中ณ又要闹鬼了呢，原来是有人闲得慌半夜不睡觉来“截胡”。
扫到她戴了面纱跟没戴一样的脸，顾朝北也认出了这是谁。刚升为贵人，多半是文太后要给加班工资吧？不然也不至于卖命到这个份儿上。
“他们都是大内的人，里头还穿着大内禁卫的衣裳。”顾朝北沉痛地闭了闭眼：“朕打猎回来的路线也从未外透过，只有皇宫里的人知道。除了母后，还有谁有权力将禁卫派出宫？”
谁能蛊惑他？他身边是宇文长清，她的亲信，无用的庄妃，不得宠的燕贵人，还有谁能说动他来做这样的事？
顾ุ朝北斜她一眼：“怀了身子，不是不能乱吃东西么？吃菜就够了。”
顾朝北一愣，板着脸凑近庄妃：“什么肉都可以吃吗？”
顾朝北在这荒郊野外摆了茶具喝茶，就是发现后头的马车没跟上来。看宇文长清这一脸得意的，完全没意识到เ皇帝不高兴啊。
等等，青莲腰带？顾朝北眯了眯眼，好几晚上他翻墙去燕儿房间里，都看见燕儿手边摆着这东西，绣了那么久，是送给他的吧？为什么会到เ宇文长清手里？
“好剑法！”忍不住拍了一下手，端文收了剑回过头来，看着她挑眉：“你懂剑法？”
端文哼了哼，脸上还是和悦了不少，看着她道：“收拾一下，准备去给母后请安了。”
“他们说，是你杀了太子。”端文红着眼睛看着顾ุ朝北：“既然你是皇子，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哥哥？”
“逼不得已，太子杀了父皇。”顾朝北道：“就算这么多年父皇对朕没有养育之恩，也有生育之ใ情。更何况朕当初大婚，父皇还特地微服出宫来看。”
沈归燕站在旁้边一声没吭，文太后走过来道：“等会让沈妃安排你的宫殿和宫女，你这会凭着肚子，也算是发达了。以后在宫里该怎么เ做，哀家会派专门的嬷嬷去教你。”
顾朝北甩了袖子就走了，当真没多看沈归燕一眼。旁边的沈寒露气了个够呛，看着沈归燕喃喃自语。
“谢娘娘。”姜氏站直身子道：“妾身还要去御书房给皇上送汤，就不耽误娘娘时辰了。”
眼眸一亮，寒露挥挥手让她走了，自己心里也有了主意。
嘴巴也太毒了。
“是。”
“证据确凿，皇上是太子所杀。”皇后一拍凤椅：“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还有人帮其说话？莫不也是同流合污，谋害圣上之人？”
“法外都要容情，更何况现在他是唯一剩下的皇室血脉ำ。”傅大学士站出来道：“伦常之中ณ，父母高于兄弟。太子杀父在先，顾朝北也不过是报杀父之仇。他既然是皇子，此举就是合情合理，更是情理之中。”
沈归燕看他一眼，觉得宇文长清多半是疯了，这等国家大事，竟然问她一个妇道人家的看法。
宇文长清倒吸一口气，她还当真敢说出来啊，顾朝北也是太子的人呢。
这样的人也能ม知道王法，自己打人的时候大概ฐ会说老子就是王法，只有在被人打的时候才记得王法两个ฐ字怎么เ写。顾朝北笑了一声，端着茶没说话。
京兆尹是左右为难啊，这官告官，他一个个ฐ小小京兆尹该怎么เ判？
“怎么样，娘子，惊喜吗？”顾朝北轻声问。
“怕什么，还有我在呢。”顾朝北轻笑道：“她现在可是有用得很，娘子莫与她再接触，一切交给为ฦ夫即可。”
“遗旨该怎么写，伯庸你知道吧？”皇帝又咳嗽了两声，问。
磕完头起身，拿了顾朝北捧着的东西，去外间的桌上，一阵笔走龙蛇。
“夫人？”宇文厚德大惊，看了看旁边的沈归燕，皱眉道：“你怎么…”
零级大神:๘宇文厚德有些慌了，上前想拉住韩江雪的手，却被沈归燕挡住了。【爪机书屋zhuaji】
微微一愣，韩江雪心里一痛，呆呆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府。
为什么呢？她什么เ都没做错，还是跟以前一样，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妾身遇见些事情，等会就回去了。”看见他，她鼻子竟然又有些酸，好险没再哭出来。
“顾ุ提辖训练得差不多了，等会便可以陪尊夫人一起回去。”宇文长清看着他打趣道：“可得好生安慰一番，也着实难为她了。”
眼前好像有鲜ຒ血溅出来，沈归燕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官服是什么颜色的？”
皇后也不过是女流之辈，竟然有如此逼人的气势，怪不得能在朝廷上垂帘如此之久。
可惜那年贵妃是个怪脾气，与顾丞相素来不和，年家就算上位，对顾家也没多少好处。
皇帝正要点头，旁边的皇后却轻笑道：“家法能顶罪？本宫这还是头一次听说。丞相何必先责罚顾提辖，他所犯之错，皇上自然会定夺。”
“殿下顾朝北，肆意打伤朝廷命官，且非一犯，而是连续十几犯，行为恶劣。本宫觉得应该杖责五十大板，以儆效尤。”皇后看着顾朝北，冷声道。
她不生气，和顾朝北在一起就是有个好处，本来就没抱着能一世相携到白头的念头，他身边迟早都会有其他人的。若是侥幸她能陪着他到เ老，那就是惊喜。若是不能，也不会太失望。
微微挑眉，顾朝北笑道：“不是才去过你屋里么？”
皇后声嘶力竭，几次差ๆ点哭晕在阶梯上，旁边的傅大学士和众位大臣都来搀扶，太后也闻讯赶来，宫里突然就一片混乱ກ。
皇帝下令彻查之后，却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追封六皇子为王爷，令厚葬。皇后不甘，迁怒于刑部ຖ，履行当日之诺言，将刑部之人统统革职查办，轮换新า人。
“我说可以便可以。”宇文厚德一本正经地道：“谁要是有不满，那便同宇文将军去说。”
“夫人不必客气。”宇文厚德道：“在下会带车亲自护送的。”
“朕本来想着要不然直接封你做皇后，反正老妖婆都动弹不得了。”顾朝北道：“但是朝中好像还有人不答应，你的娘家沈家朕也还没扶起来，封后有些唐突。明日朕便下旨ຈ，先封你做贵妃吧。”
沈归燕笑了笑：“做什么都一样。”
顾朝北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会儿：“你没生气？”
从他登基开始就欠她的皇后之位，到现在都没能ม给她，换做他是她，都该火了。
“嫔妾一贯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这样就算结果不怎么เ好，也不会失望难过。”沈归燕笑道：“皇后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嫔妾明白。从嫔位直接到了贵妃，已๐经算是皇上隆宠。”
顾朝北叹息一声，揽着她道：“反正朕不会再让你委屈了，你不是皇后，别人也不会是皇后，没有人会高过你去。”
“好啊。”沈归燕点头，拉着他道：“别说这些了，先用膳吧，今日是嫔妾亲手…”
话还没说完，顾ุ朝北已经拿了一张纸出来。
“你亲手做的？”顾ุ朝北扫了眼桌上的菜，眼睛亮了亮，将那ว纸放在一边：“那就先用膳吧，这是明日要颁布的后宫册封名单，用过膳了再看。”
密密麻麻的一张单子，听着是封妃的名单，沈归燕吓了一跳，忍不住就先拿过来看了。
好一片姹紫ใ嫣红啊，看得沈归燕后悔给他做菜了，做什么菜啊，饿死他算了。这些日子枉费她感动得不得了，觉得顾朝北是一心一意待她，运筹帷幄就等着与她白头到老的那天。
结果这单子上少说有十五个妃嫔，除了花嫔袭贵人和姜贵人是她认识的之外，其余的全是些不认识的。眼角一扫还扫到了清贵人，嗯，说是身为一直在身边伺候的，给升个ฐ嫔。
花嫔成了华妃，袭贵人封袭妃，沈妃保留แ原位，清贵人做了清嫔。自己的名字被顾朝北加大加粗写在头一个。
燕贵妃。
真是谢谢他的特别ี待遇，沈归燕方才听闻他要封自己妃的时候，都没在意过妃只是侧室。只要在他身边，侧室正室真的不重要。
但是，为什么เ她的名字后面还有这么多的人？把“封妃圣旨”四个字改成“醉花阴”，她简直就是花魁头牌！
“真好吃。”顾朝北吃得津津有味，抬头才看见沈归燕铁青的脸。
“怎么了？”顾朝北一脸无辜：“哪里写错了？”
“没错。”沈归燕深吸一口气，将纸放下，端起他正吃得开心的水晶虾仁：“菜冷了，嫔妾去热一热。”
没冷啊，他就觉得这菜好吃。顾朝北正要开口阻止，沈归燕已๐经端着菜出去了。没一会儿进来，一脸淡定地告诉他：“皇上吃其他的吧，臣妾把菜热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