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土匪一把抓着王改的老婆的头，拉了她起来，说：“快穿上衣服，过去抱着你老头子睡着。丈母娘和女婿女儿睡一个炕上，象什么เ话？”
可是她没有看见。
郝九也是光棍，他比郝八家艰难得多。富人愁，穷人乐，郝九家里穷得可怜，偏爱找个乐子。因为脾气好，家里就招闲人来。一帮闲人凑在一起，没事干就玩起了推牌九，纳宝的勾当。不过大多数时候，郝九不干，因为ฦ他没有钱，赢了他也要拿走，输了没有啥赔人家，所以别人就不让他上。可怜的郝九就整夜整夜地嘴里噙着一根旱烟袋，守在牌场上看人家玩。不管谁赢了他都高兴。有时赢家兴大了，就取出一钱零钱让买了东西大家去吃，郝九也吸溜着鼻子，跟着吃。
炕烧得热乎乎ๆ的。白天大家烤了一天的火，烧了整整的一天，咋能不热呢？郝八拿出自己从外面买来的一把卷烟，送给郝九后，就问起了郝九家里的日子，说起了自己在外面的艰难，还说起了自己้的父亲刚才怎么骂着让他出来转转，不准在家里猫着来。郝九听着哈哈大笑，“老人嘛ใ，就是那样，没事就要找事，他可怜地在家没事做，天天心里想着那一点事情，想不通了，就来找年轻人的事。你管他哩，回来看看，他身体好好的，过两ä天你就走了，理他干啥哩。”
“儿啊，你回来了，小心一些，别让尿桶碰了你。我现给你点灯，可找不着火柴。你等一下啊。”老头子大声地喊。
灯点亮了，不过不是郝家老头子点的。是冲去郝家的人点的。郝家老头子给扑上炕上的两ä个人绑得象端午的粽子，从炕上拉了来了，扔在中间堂屋的脚๐地上。
逛山王满银，就是这样本领ๆ。他走过许多地方，很长于讲话，能讲出让妇女们心跳脸红而又非常喜欢听的话。也能讲出让女人信他喜欢他的话。除了讲话，还是讲话，这个人是个ฐ催眠女人的高手。一般的女人，十几分钟็就给他哄上床了。不，应该说是女人们求他的。到了关键时候，王满银还推三阻四地搬架子呢。
这家伙，天生是在女人身上费一辈子力气的人物。
三十七、杂碎
那人道：“明天等不及，这东西到了明天便不好了。必须现在看。”
汪龙彦说：“保长叔，你说，今天我也就是没事，想耍一会，弄出来个这事，你说我怎么回去给户里人交待，怎么เ给老婆交待？”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是一副苦愁的样子。
汪龙彦说：“这能行？”
菜叶这边是没事了。可天魁那ว边却有事。真是少见多怪。被欺负的不觉得委曲，而欺负人的倒觉得委曲难受了。真是天下的少有怪事。
生活在这样的梦幻中的人，眼睛只看别人的不好，笑张三无知，笑李四无耻，殊不知这样忘记了对自身的检点。结果却在自己的身上，采取了放纵的态度。以致陷入了不仁不义的禽兽行径而自己不自知不明白。
菜叶用一只手抓着天魁的手，说：“快放开。这地方脏死了，臭哄哄，你呆在这地方，不难受了。快些回去，让人家看见了，丢咱老任家的先人。”
菜叶说：“天魁，人怎么เ是这样的人？”但一看到天魁脸上着恨劲，一脸的凶相，她知道这个家伙是说得出也做得出来的人。菜叶就换了一副脸，笑笑地说：“咱先回，不能把人丢â要这里吧。”
那边有人答应着来了。
郝九和几个村中ณ的人跑来了。他们一进来，就对着任之初说，“任叔，快把人先放下来，看看有救没有？”任之ใ初摇摇头，说，“凉了，老硬了。”
郝八和他的父亲，王满银看不惯。儿子郝八装孝顺，老子又爱臭显。郝八给他爹买了一瓶酒，老汉不在家里喝，专门拿出来到街上，一边给别人讲自己的儿子怎么เ会本事，自己怎么会教养儿子，一边小口地眯一点儿酒。就那么一小瓶酒，老汉喝了十几天才得喝完。这明显的是显自己和儿子的能耐。样子让人看了就恶心。要是一个人只喝自己的，那ว也罢了，可这死老汉，见了那个年轻人，就问人家什么เ时候也给家里的老人买酒买r。王满银那天正好路过，郝八的父亲竟然说：“逛山满银，你一年不回家，你奶在家饿死眼睛都生了白内障了，什么เ时候你也学学我们郝八，给你奶买一瓶烧酒，让老婆子乐一乐。老婆子七八十岁了，还能活多少年。”
每当有人问起他的头上的伤，他都吱唔着回答不上来。他说不出口是给郝八打了。那样的话会让他更难受。喝完了酒他一个ฐ人溜到เ了跟她相好的贾三喜老婆家里，要了茶水醒酒。三喜的老婆问起王满银的头是怎么เ伤了，王满银极不情愿地说了是郝八打的。那ว个ฐ年龄很大可是脸色很嫩身材很好的女人也脸上作色道：“什么เ世道呀，一个ฐ老实的生意人，也敢动手打人，真是人人都快成土匪了。满银，他打了你，你不会花几个钱找人灭了他？”王满银问：“找谁？”那女人溜到王满银身边小声问：“你不知道？”王满银小声地说：“我真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嘛。”那个女人说：“你知道文公庙的和尚那里去了？就是那ว个有几斤烟土的和尚？”王满银真的不知道。三喜的女人说：“给人做了，是炸子炸的。跟你说吧，咱们这一带出了厉害人，专做那ว些不成货的人的。他们有这个。”女人做了一个用手指指头的动作。王满银知道，这是指枪。
菜叶骂了天魁一句。立时逗惹了天魁怒火。天魁眼睛一瞪，呼吸也象正在拉动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喘了起了，破口骂菜叶道：“你一个臭婆娘，就长一个ฐ烂货，敢骂老子，再骂一句，老子活劈了你。”
活埋是山村里近几年流行的一个ฐ词。这些年军阀混战，政局不稳，今天你在台上，明天我在台上，于是在山沟时就出了许多土匪。他们对付仇家，一颗子弹也舍不得，干脆让人挖一个坑，将对手活人埋掉。
这一句话才提醒了任之初。他连一句谢的话也没有讲，就掏出两个ฐ现洋，让何老八去请先生。等何老八出了门，他才想起，这快黑了的时间，何老八一定没有吃饭，还饿着肚子呢，于是又追上去，在何老八的怀里塞了一块现大洋，让他在街上买点什么吃。
娘也，打得可真叫惨。身上的新า衣服多处给打破了。脱下衣服，到处是红肿和青紫，五颜六色，样子惨不忍睹。一个孩子，犯了什么错，竟然要下这样的狠手，就是有什么事，也该跟他们大人讲，不是讲打狗还得看主ว家嘛，这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海ร龙，真不是人门中出来的货色。
任之初急忙走过去，和汪龙彦蹲在一起。
老天，这可是新亲，可不敢慢待。
两人蹲在一起，互相问候着身体，互相给对方的烟袋时装着烟丝，互相问着年货的准备，互想问着亲戚的老人的身体。该问的问得差不多了，汪龙彦这才把话题转到要说的话上，他抬起机灵的眼睛，看着任之初，问道，“你最近常来镇上不？”
任之ใ初说：“不常来，来过。”汪龙彦再问，“你知道王改家的事不？”
任之初说，“知道，咋能不知道。我们沟里出了郝八家的那事，那天我下来给保上报案子，听保长说了。”
汪龙彦的脸现现出痛苦的样子，小声地对着亲家说，“你说说，这是啥世道，光天化日就把人给杀了，也没办法找去，也没办法把他们给抓住？还有火神楼旁้边的王改，一家子的善人，可女人说糟蹋就给糟蹋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咋就不想个办法？”
任之初对着亲家说，“我也把这话给保长说了，保长说，这事难哩。这人神出鬼摸，就在我们中间，一不小心，会惹祸上身。就象你家里有人要害你，神出鬼摸，让人没办法防呀。当然，他把这事也报县上了。等上边来想办法吧。亲家，你看看我，要人没人，要枪没枪，我能ม有什么办法？”
汪龙彦表示理解亲家。他不住地点着头，对亲家说，“出了这事，我难受了几夜，夜夜睡不着，为啥哩，屋里有个女儿嘛，又长得水灵。我思谋了半了，有句话想给你说，也不怕丑咧……”
任之初思考着，说：“你说嘛，咱是外人嘛？有什么话不能ม当面说吗？”
汪龙颜说，“嗨，咱是男人嘛，有些话说不出口。我是想，出了王家这件事，我想把天魁跟我家妞妞的事给办了，越快越好……”
任之初知道，突然结婚，在本地是让人笑话的。一般是女儿怀了孕，或是出了丑事，要为掩饰，这才这么干的。如果这样办事，会给后人留下别人开玩笑的话柄，让人笑话。于是他思谋着说：“亲家，行，咱是这，到明天麦忙罢，咱把这事给办了。你看咋样？”
汪龙彦低头说，“哎呀，亲家，你不知道，前天在王家的那伙土匪，土匪头子糟蹋完王家女儿，手下人还要再去糟蹋，土匪头子就说要到我家来，你知道我要钱没有，要房是三间破房，可就是家里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儿招风嘛ใ，你想，土匪们要是盯上了，你怎么样去防，还不如早早让娃过门，土匪也不惦记了。咱也少了事情，你说对不对。”
任之初想，也对，土匪们欺负的全是闺女小媳妇，把一个大闺女养在家里，让人操心啊，那常常招祸ຖ的根苗。所以他一口答应了汪龙彦这件事情。。。
五十八、二架坡
任之初和亲家汪龙彦说妥了这件事，就告辞了亲家，往集镇中间走。往前走不了半里路，就看见保公所。这是一个独立的大院，粉墙青瓦，几大排大房间隔出了三道院子。院墙有一丈五尺。王和安保长就在这个院长子的中间住。他的东边住的是保安队长，西边住的是警务所长。两ä边的厢房，东边的保安队的宿舍，西边是警员住地。本地的两处武装力量，保护着他这个当时的最高领。
院子里养着几只肥大的狼狗，吼声如豹。要是到了晚上，没有人敢走出这个院子。不过现在是白天，院子里来来往往地的本地上集的人。王和安是本地人。他在北沟住。户族很大。光他一个姓，就是二三百户。所以他招来的保丁，基本是熟人自家人，一拉扯全是要紧的亲戚。在本地，没有人敢惹姓王的人。他们户族团结，打斗凶狠，人称他们是蛮王家的人。
任之初进了院子，那几条凶恶的肥狗向他扑了几下叫了几声。可是白天的狗是栓起来的，老粗的铁链子锁着它们。狗们是扑不到人的面前的。
任之ใ初进了王保长的办公室。老保长正在和人下象棋。
桌子上摆着一副玉石的棋子。老保长正在和一个人下着。任之ใ初只好等着。棋下完了，王和安问，“老任，有事呀？”任之ใ初过去小声地把自己้遇见的事跟王保长一说，保长回答：“好事嘛，你去回办嘛。不过我最近忙，这几个杀人案查了半天也没头绪。娃结婚的那天我一定去。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任之初嘴里说着好好好，然后赶紧出来了。因为ฦ保长又摆好了第二盘棋。
买酒买肉买烟。任之初忙到เ天快黑，这才背着一捎马袋东西回家去。
家里人早吃过了饭。老婆子一见老头子回来，赶紧地给他热饭，倒水。任之初老头子让把儿子天魁找来。
任之ใ初刚一说汪家要天魁结婚的事。天魁就拧着头说，“不结，爸，要那ว货干啥，开口货，还要人养活，浪ฐ费钱。”
任之ใ初ม说，“这是人伦，无妻不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到เ底小，这事不懂，这事得你听我的。”
天魁说：“要要你要吧，我不管。”
这是什么话，任之初ม生气了，“这是什么เ话？有老子儿子共一个媳妇吗？你个狗日的到现在了也不会说人话。”老婆子急忙拉过天魁解劝，让他别让老头子生气。
郝八走了，媒人少一个ฐ，王和安又公务繁忙，该找谁呢？任之初问。正好这时王满银正从玉观音家出来，天魁就喊，“表叔，你过来坐一下再走。”王满银就过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刘四欠我两块钱，我去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
天魁就笑着说：“那是肉包子打狗，怕回不来了。你有钱打水漂玩去，借给他干嘛，他肯定拿老婆跟你顶账。”一句话说得王满分银又红了脸。看到เ屋里有酒有肉的，王满银问任之ใ初ม，“表哥，你这是要干啥，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任之初就说了汪家让天魁结婚的事情，又说了郝八走到เ外地去了。王保长又忙，正头痛再找一个媒人哩。
王满银就说：“你要不嫌弃，我就来给你跑这个腿吧。”
任之ใ初还在犹豫着，天魁说：“就让我表叔去吧，他在外面逛得时间长，经见的世面多，能说会道。
任之初就点点头。
酒是现成的，酒一炒一行，豆腐买的有，青菜家里也是现成的。任家老婆一会就炒上来几个菜，温好了酒，请王满银炕上坐了，又吃又喝，完了打他去汪家商量话去。按本地的婚俗，结婚时女方一般要四个布，两床被面，全家人一人一件衣服，其他的如八双袜子，八条毛巾等等。这些东西是让新娘子用来送人情的。
任之初ม说，“咱这个媳妇是赢来的，有点亏人家，所以结婚时的东西可以宽一些，不能委曲了人家，不能让人家吃亏。”
王满银扭着脚步去了。可到半夜回来，一脸的失意。他说：“表哥，我没脸来见你了，这事我没有办好？这个媒人你还是找别人吧。”
任之初问是怎么回事。
王满分银说：“人家要上二架坡。小东西不讲究，布袜子毛巾全按咱说的来办，可人家要两个元宝，合银元四十块钱。”
老天，这个汪龙彦是疯了。四十块大洋。一块大洋能买三斗麦子，一个教书先生一个的工资也就是十块大洋。任家在官沟卖了二十亩地，也才十几块大洋。这个汪龙彦真不是个东西，把女儿当骡子马卖了。真不要脸。
王满银接着说：“我也说了这不行，当初王保长在赌场一次说死了这件事，现在怎么能再要彩礼呢？可汪家人说，当初孩子才七八岁，现在他又给养了六七年，一年要光多少钱，要四十块大洋不多的。经管一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给点奶水钱不算啥。老任家是有办法的人家，会出的，他然后就把我轰出来了。”
天魁当时一听就吼道，“表叔，咱不出。把咱老任家的人当瓜子了。咱有办法，可不能ม让人给这么เ宰。他家也就是一个大板板女子，咱不要了，让他还当初我赢的那些钱来，有那钱咱再娶一个还是不跟玩一样。”
王满银不说话，他只是看着任之ใ初。
任之初也是一句说不说，脸上是痛苦的样子。
五十九、洞房哭声
思谋了一天，任之ใ初老头子决定吃了汪家人的这一壶。本来这件事的开始，就跟闹着玩一样，两个赌徒在赌场上拿另一个人的一生作赌注。要不是赶上王和安多事，硬把这事给弄成了，也许天下没有这一件留给别人当笑话的事情。
任之初老头子知道，人做事谋事要走正道。走正道，磕绊就少。走歪门邪道道，后边的是是非非也就多，烦人的时候也就多。可是当初，因为自己贪图便宜，也就容许了这件事情。现在看来，老天爷是公正的，他想占人的便宜没有占上，现在弄不好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