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主要把目标放在陈、闻、韩三人身上,就是因为，那天的晚会是她三人组织的，各人的捐款名细，也是这三人最清楚。瞧这报纸上写的，她们捐多少钱都一清二楚，这一看就是与那天的慈善舞会相关。
秦殊想了想，才悄悄同魏银说了，“那请帖上署的是市政府的名，我才建议一起去的。要是知道是她们仨组织的什么女子救济会，我根本就不会去。阿银，这种组织在上海有很多的。你想想，这是她们办的组织，她们说一人捐一万，谁见到这钱了？上次捐款，那是政府组织的捐款，捐就捐了。她们这个组织，说是救济会，可里头都有什么人，钱款捐进来，由谁接收由谁监管，这些事她们不说清楚，咱们的钱进去那是白打水漂。”
陈萱依旧按部ຖ就班的店里老宅两头儿跑，家里每个ฐ人也都是这样，做生意的做生意，上学的上学。就是受物价暴涨的原因，店里的生意大不如前了，现在的热销货是食物，市场上的粮价节节攀登，较之ใ以前，几乎翻了一番，所以，也不怪魏老太太要吃二合面儿省米面，现在的米面，真的太贵了。不过，在陈萱的记忆中还有好几年的太平日子，陈萱认为，只要日子太平，粮价应该会慢慢的降下来。
陈萱会知道是因为，她闻见味儿了。玉米面掺高梁面蒸出的窝头的味儿，这味道，陈萱两ä辈子都闻了不少年，她从小在二叔家就是吃这样的窝头。陈萱有些奇怪，先前提醒过许太太要存些米面，现在陈萱比较忙，去许家的时候就少了，可这样事，她不会不提醒许家一声。再说，许魏两家一向交好。自家存米面的事，魏老太爷把交好的亲戚朋友都知会了，自不能ม落下许家。许家怎么就难至此了呢？
“咱们也常去文先生那ว里，一晃也好几年了。”魏年俯下身看小闺女，见小闺女正呼呼大睡睡的香，魏年道，“每天都这么睡啊。”
见闺女巴๒嗒着小鸟喙一样的小嘴巴，魏年忙问，“闺女是不是饿了？”
魏金也很高兴多个侄女，问弟弟，“名儿取好了？”
魏金直笑，跟她娘说，“二弟还真是喜欢闺女。”
所以，陈萱一旦赞美他，魏年立刻警觉。
“那你这么夸我做什么เ？”
李太太又是生养了三儿两女的妇人，对于生育的事极有经验，她想着，陈家叔婶不成器且刻薄，二少奶奶在家能得多少教导呢。李太太觉着，自己虽是些旧时经验，说不得就用得上，她心里记挂着陈萱的身孕，就过来絮叨一二。陈萱待人一向温和，还同李太太说了些孙燕在天津的事，陈萱笑，“阿燕就住在她天津姨妈家，她真是能ม干，这才去了几天，肥皂香皂发了一千多块过去，化妆品也又给她发了一箱。”
“阿燕向来稳当，您只管安心。待小李掌柜把账交接好，就让他过去，到底俩人有个商量。”
孙燕一句话，“不必，人拉去化人厂烧了，我雇了人，一幅棺材板埋了，没什么要忙的了。你帮我把预ไ支薪水的事同两ä位东家说一声就成，还有，我这身上带着孝，别冲撞了大东家，你替我问问大东家，我想去天津卖咱们的化妆品，看成不？”
孙燕叹口气，“我也没料é到那东西突然就死了，大东家有身孕，我带着孝。老理儿有这么เ些讲究，丧家不能近有孕之ใ人，这不好。你说，我家还得指望着我，我能没个算计？我这里要是没了工作，家里就得断水断ษ粮。我想着，这两ä年卖东西，我也有些心得，天津离咱们北京也不远，我出去闯一闯，要是成了，这是我的出路。要是不成，我回来求一求两位东家，兴许还能回店里帮忙。”
剩下不回家的，陈萱给她们寻了些活计，给铺上的掌柜伙计做明年的针线，按件算钱，不让她们做白工。另外，要是闲了，还可以继续钩花边儿，依旧是计工算钱。王三妹回乡去了，这里的事就交给牛二嫂管。
还有就是年假前总要叫着大家一起吃回年酒，不论是化妆品厂请客还是店里请客，陈萱都是和大家在一起坐坐，并不再吃酒。
秦殊也放下了筷子，笑，“我也是，觉着浑身都暖洋洋的。”
“好啊。”陈萱想帮着阿芒一起收拾，阿芒不让，陈萱店里还有事，秦殊也要去学校上课，二人就告辞回家了。
“许多时候，亲人往往没有外人可靠。”容扬道，“你现下在北京大学念书，就好好念书吧。”
“好了，生意上的事我心下有数。你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但是现下，陈萱已是能完全明白容扬的意思。陈萱心悦诚服，“还是容先生看得更远。”
“这怎么一样，要是叫我自己้想，我可能会想很久很久。”陈萱笑望魏年一眼，“不过，阿年哥比我聪明，阿年哥应该比我更早想到。”
至于陈萱自己，魏年时常要陪魏银秦殊出门，教陈萱日文的事就要耽搁，陈萱干脆自己请了个日文老师。一月五块大洋，每晚跟着老师学习一个ฐ小时的日文。待日文学好，陈萱打算开始学习法文。
魏银还问过陈萱，“二嫂，平日里咱们每天都要在店里忙，晚上稍微放松一下也没关系啊。”
“南京多高官，她家说不好就是做官的。她家先生的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这不胡扯么。”魏年闲闲点评，“就她家闺女那ว样儿，不是我说，鼻孔朝天，咱们做做生意倒罢了，平时还是少打交道。跟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打交道，你又是这样的好性子，明摆着要吃亏的。”做生意招呼客人，魏年不说什么เ，可这跟平常来往是两ä回事。魏年自己也不是那种会死皮赖脸巴๒结的性子，他更舍不得陈萱去跟坏脾气的大家小姐来往。不为别个，魏年担心陈萱受气。
闻雅英是第一次来文先生这里的沙龙，闻夫人的位子坐得好，抬头就能ม看到闻雅英和陈萱同七八个ฐ人一起围坐，听一位圆框眼镜的斯文学者说话的模样。闻夫人笑，“我有好几年没来北平了，现在北平的风气比起前几年更加开放了。”
闻夫人就把那ว天在教堂门口偶遇魏年陈萱的事告诉了文太太，笑道，“恩爱极了，在上海或者在国外时才会见到新郎新娘这样外向的表达爱情，没想到เ北京现在也是如此。”
一切都与陈萱相像中的不同。
陈萱这一生，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这样的肌肤相亲，有些害羞，又觉着，也只有这样，两个人之间才算是亲密如一人。陈萱不由想，这就是夫妻吗？
如果是从乡下招工，陈萱不会乱开价，一则是包吃包住的成本要算在里面；二则，都是新招来的人，技术要现交；三则花边儿厂的事，招人容易，以后花边儿的销路，现在还没影儿哪，所以，前期的开销，能省就得省着些。
秦殊是个急性子，她一拍膝盖，“就这么定了，咱们先说花边儿厂的事，这技术学校，以后再说。”
魏老太爷吸两口旱烟，问魏年，“不就是招几个妇人来学钩花边儿么เ，以后也都是零碎的手工活儿派出去，这事儿还要单独立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