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酸溜溜地,“你家条件好，用电灯的，看不起咱们这用油灯的,就是势利。”
魏金招呼小丫头，“过来过来，鸡刚炖好，软的不得了，大姑给你盛两块儿。”
陈萱回头跟魏年说这事儿，魏年道，“大嫂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别多管。我帮着大嫂置处宅院吧。”
“也不能算外室。”魏年也不想说大哥的不是，含含糊糊道，“就是窑子里的女人，大哥也没当真。”
魏家由此开始守孝。
“那边儿宅子离这儿也不远，大哥，咱们是亲兄弟，就是不在一处，也是亲的。”魏年问，“大哥你是个什么章程？”
魏金坐炕头儿上，小辈们闹哄哄过来给大姑大姑夫拜年，魏金很大方的一人五毛压岁钱。赵丰ถ赵裕也给姥姥ณ姥爷大舅二舅大舅妈二舅妈拜年，大舅妈二舅妈给的都是五毛压岁钱，姥姥ณ给的是一人一块大洋。魏金立时就要收儿子们的压岁钱，美其名曰，给你们攒着。赵丰赵裕渐渐大了，不愿意把钱都给娘收着，说，“好歹给留แ点儿，给我俩留一块呗。”
赵丰赵裕ษ，“妈，我们不娶媳妇了！”
小丫头得了新玩意儿，拿着就往嘴里放，容扬以为孩子饿了，问，“小朋友喜欢吃什么？饼干蛋糕可以吃吗？”
容扬让佣人把烤好的饼干蛋糕拿上来，小丫头先用胖胖的手指拿了根饼干递给容扬，弯着一双月牙眯眯眼对人家笑，“叔叔，给。”
陈萱真不是魏金那样只进不出的人，她虽节俭，可有些钱，该花都会花的。送走孙燕小李掌柜，陈萱还得接待过来走动的吉庆坊的林经理，林经理也给容扬打电话了，容扬说让他有事找陈萱商量。林经理过来倒也没什么เ事，主要就是担心上海那里的事，另则容先生对魏太太信任非常，林经理是想过来拉一拉关系，先走动一二。
林经理表达了一番对容先生的担忧之ใ情，想想陈萱这车轱辘话未尝没道理。林经理又说了些店里的事，陈萱也听了，只是让林经理照ั旧就好，陈萱道，“先前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咱们北京城也是风雨飘摇的，容先生就让咱们稳住。这一回，约摸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饿三年都没用，尤其是那些个以前有爵位的，什么เ贝子贝勒的，家里揭不开锅也要摆个爷的谱儿。倒是寻常旗人要好些，知道外头找个ฐ工做。”孙燕说起那些老旗人也是无奈，孙燕倒是想到一件事，跟陈萱魏银打听，“大东家二东家，我们来前，天津的物价先前已经在降了。结果，皇帝跑东北的消息一出，又有上涨的趋势。这明年，也不知是个ฐ什么形势？你们在北京有没有消เ息，是看涨还是看跌？”
白小姐也很关心这事，“那您说，会不会入关？”
魏家兄弟有一样好，都不是贪财的性子。魏时道，“嫁妆是二弟妹的私产，退就退了，总归多一门亲戚也是好的。”
许老爷拊掌赞叹，“老兄你家说不得要改换门庭。”
亏得魏老太爷还没出门，魏老太爷最是个心里有数的，都没看那箱子一眼，对俩人道，“这是亲家给阿萱的嫁妆，去你们屋儿吧。”就是给，那也是给陈萱的。老魏家的家风，媳妇的嫁妆都是媳妇的私产。
“你爱看回你婆家看自己嫁妆去。”魏老太爷摆摆手，让小夫妻俩回屋商量去了。魏金一见俩人去了后院儿，当时就要跟去瞧稀罕，却是被魏老太爷叫住点烟。魏金也心眼儿活，想着今天她爹不叫看，难道以后就不能看了？反正她跟陈萱关系不差，到时她说要看看开眼，相信陈萱也不会不让。魏金划着洋火给她爹点着烟，把洋火扔地上一脚踩灭，转头同她娘道，“妈，阿萱她娘手面儿真大，两处房产就得大几千大洋了。”
“这叫什么话，孩子都这样儿，你小时候那会儿，四点就醒，我也没嫌你半点儿。”魏老太太不爱听儿子这么เ说小孙女，说来，除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孙男孙女的，就是魏金的俩外孙，魏老太太也没管过。主要是孩子们的娘当时都没工作，魏老太太也就不用帮着带。到小丫ฑ头这里，陈萱得去店里做事，魏老太太也比较支持陈萱去店里挣钱，认为媳妇挣钱比较重要，这样也就不算吃白饭。所以，小丫头每天都是魏老太太带，当然，还有刘嫂子安嫂子帮着。魏老太太带的多，再加上小丫头这相貌除了雪雪白的皮肤，其他都像她老人家。魏老太太就格外稀罕，现在出门听戏都少了，每天在家带小丫头。
陈萱都不晓得魏老太太是何时知道的，不过，一看秦殊朝她使眼色，陈萱就知道是秦殊说的了。陈萱原也没想瞒着这事，陈萱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又着急回家，也没多说，想着今天和阿年哥过去说说话。”
陈萱做事一向公道，她跟秦殊商量着，闻夫人既是在自己家举办的宴会，想来只是请一些比较熟的朋友，陈萱提前看过草莓，跟大姑姐说好了，留แ出二十斤ภ的来，这些草莓也不会让大姑姐吃亏，陈萱拿私房按市价买的。不过用私房钱的事就没叫魏金知道，魏金是个乍呼人，一点小事都爱嚷嚷出去，陈萱只说是别人出提前定的。
闻夫人说是要陈萱帮忙，其实一样样的同陈萱讲宴会要如何酬备，要准备哪些饮食酒品，插花摆设要如何布置，介时现场可以放一些悠缓的音乐唱片。至于更私密的宴会，还有人家会请客人弹钢琴唱歌，这些在闻夫人这里是没有的。闻夫人道，“以前把唱戏的都叫戏子，视为下九流。现在明星歌星的地位与以前不同了，就是戏曲家也颇受追捧，不过，在一些大户人家还是极讲究这些，不愿意子弟在外弹琴歌唱。所以不要冒昧的请人演奏，如果有这种需要，宁可请歌星。”
等人家说的再多些，陈萱就不成了，她换成英文跟人家解释，“我的丈夫每天晚上用法文为我的女儿读书，我也只会这简单的几句。”
“是，非常优秀。”陈萱望向魏年，魏年正在与一位不认识的先生说话，正好魏年也在留意陈萱这里，见陈萱看他，便回之ใ一笑。陈萱指向魏年，“那ว就是我的丈夫。比较高的那ว位，非常英俊，非常优秀。”
“夫人说这次是南京政府为了安抚各界ศ人士举办的舞会，政界ศ、军方、商界、文化界ศ的人都有。”
“我也不知道，就是说着说着话，夫人突然提起来的。”陈萱说，“还问我有没有合适的衣裳，我今年没做太华丽的衣裳，夫人还打电话叫裁缝来给我量了尺寸，明天就要送我两身参加舞会的衣裳。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秦太太瞥丈夫一眼，十万个ฐ看不上丈夫的装腔作势，掖揄道，“就是阿殊读个女博士，与你秦司长也没关系，那是我闺女，不是你闺女。”
因为秦殊要念书，秦太太忙又给闺女汇了些私房钱过去，念书总要结交朋友，还有学费花销，哪样都不能少的。秦司长做事极有效率，第二天就发航空件把秦殊的档案成绩单都给她寄北京去了，秦殊很快就办好了入学手续，明年就可以跟着大二生读下半年，只要升级考试能过，直接就升大学。
魏年笑，“那ว就别捐了，我也不想捐。咱现在钱还是少些，要是钱多了，做善事就做善事，不过，现在不成，咱小丫头的嫁妆还没攒下来。再说，咱以后也不只小丫ฑ头一个孩子，总得给每个孩子攒些。咱们也爱国，只是，还得以咱们自家为ฦ重。”
陈萱就是这么想的，图什么啊，捐钱还闹出风波来。
杜氏笑，“那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
知道许家囤的粮食足够吃用后，陈萱也就放心了。或者许太太认为当初只是对陈萱不多的一点儿好，可陈萱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她硬着头皮跟许家姐妹借书时，许家姐妹痛快的相借，她去请教不认识的字，许家姐妹也都会告诉她。还有，若不是许太太的提点，陈萱不会主动跟魏年学洋文。其实，学洋文也没什么了不起，北京城里有许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洋文说的溜的不知凡几。但是，洋文开阔了陈萱的眼界，增加了陈萱的自信，而第一个ฐ为陈萱开启这扇大门的人，便是许太太。
陈萱洗过澡就换上了新า做的德国印花的旗袍，她现在整个人胖了一圈儿，胸大两个码不止，穿衣裳吓一跳。倒是魏年瞄几眼媳妇，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萱出月子后就打算去店里上班，先跟魏年商量，“店里离咱家也近，我早上出门时喂一回，中间回来一趟，中午回家吃饭再喂一回。下午回来一趟，傍晚回家再喂，就差ๆ不多了。”
“是啊是啊，这丫头一看就跟你有缘。”魏老太太也很欣慰孙女像自己้。
陈萱见老太太、大姑姐这样喜欢自己闺女，心里也很高兴，忙说，“外头黑，阿年哥你送送老太太和大姐。”
“阿年哥你想成为ฦ什么样的人，就是你的理想了？”
“当然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没有钱都办不成。阿年哥你这理想好。”陈萱不是那等嫌钱有铜臭味儿的性子，她太知道钱的重要。陈萱鼓励魏年，“阿年哥你就写，挣大钱，发大财。然后，咱们镶个镜框挂墙上，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忘！”
继收到เ李太太送的红枣桂圆后，陈萱又收到了赵太太送的核桃榛子。陈萱其实挺有感触的，上一世，她一样是二少奶奶，赵李两位太太待她不过寻常，如今却是这样的热络。倘别人评断此事，必要说赵李二位太太势利的，陈萱却并不这样想，就是搁陈萱自己，也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这并不只是势利，还有一种人类天生对于强者的向往。
而对于闻夫人，她就如同赵李两位太太亲近自己一般，想去亲近闻夫人。
魏老太太深以为然。
孙燕如今是丧家，且又在大年下，不好留客。亲自送了魏银秦殊出门。
“没什么，这也是我自己猜的，你可不要说出去，我就跟你一说。”魏年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大哥刚一到关外，皮子的质量比以前高一头不止，价钱还是一样。可近来，最后这批皮子，大不如前。大哥信上说是货源紧张，没好皮子，这些皮子还是高价买来的。”
“我也不信，你不晓得，我认识别ี的皮货铺的掌柜，咱们的价钱，要是直接从关外拿货，能拿到一等成色的皮子。如今咱们这里的，都是二等皮货。”魏年于生意上向来精明，他道，“钱还是小事，我就担心大哥被人算计。”
程苏脸上忍不住逸出喜色，笑，“你也知道，我这副主ว编还是托我舅爷的福。报社的同事都请过了，原想这几天就请请咱们的同学朋友，可我媳妇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我现在上班都提心吊胆的担心她在家什么时候就生了。等她生了，我这颗心也放下了，我在六国饭店设宴。”
程苏喜滋滋地，“不是显摆，你也抓点紧，你成亲可是比我还早哪。”
容扬直接把闻雅英说的脸色铁青，不欢而散。
因为就他们三人，陈萱也没有点许多菜，就定了六菜一汤两ä样点心，让泰丰楼安排个清静包间，消消停停的吃顿饭。陈萱根本没再提闻雅英的事，兴致勃勃的为容扬介绍泰丰ถ楼的菜，“阿年哥说，这是山东菜馆。不过，我们北方菜也不全是很粗犷的菜，这鸳鸯羹多精细啊，我头一回吃的时候，见一边儿白一边儿绿还摆个太极图，都不敢下勺子舀。后来才晓得，人家一面是火腿鸡茸，一面是豆泥菠菜，不论荤素，都好吃。容先生您尝尝。”
自从认识容扬时起，陈萱就认定容扬自品性到เ学识，都是一等一的人物。陈萱最喜与出众人物在一起，何况，同容扬又这样熟，很高兴的便应了。魏年更不是拘泥之人，只是，纵是容扬也未料到，闻雅英突然打电话，要过来吃饭。
陈萱一听闻雅英要过来，与容扬一起吃饭的兴致都减了三分，陈萱同容扬打听，“容先生，闻小姐真的是您的表妹啊？”
“对。”闻雅英招呼，“一起跳舞。”
闻雅英道，“很简单的。”
陈萱道，“这话说的多好啊。”
夫妻二人说了一回闻家继母女的八卦，魏年根本没放心上，反正闻家一看就是高攀不上的那类人家。
“什么事？”文先生笑问，这对小夫妻自过来沙龙，做事极周全，今见魏年大咧咧说有事相求，却又是一脸喜气，文先生不禁有些好奇。
文先生大笑，一口应承，“好，好。这是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