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约莫过了有大半个小时，马佐治才稍稍空闲了点，他跟夜班的其他网管打了招呼，让他们先帮自己盯一会儿，然后跑去了陆远的机位上。
说着话，马佐治跟变戏法似的，手里多瓶冰红茶，稳稳地搁在陆远的电脑旁้，笑道，“请你喝的！”
这时，徐璀璀指了指食堂东南角的方向。
陆远想起早上张大年和刘ถ志国在秦卫明办公室的争执。
“那我跟佐治，浙二住院部几楼来着？”
苏文艳在电话那ว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行，那你们去吧。我这边在煮稀饭，一会儿给他们兄妹俩送过去。”
约莫过了有十几秒钟，电话那头嘈杂声音渐渐褪去，毛大庆显然换了通话的环境，问道：“好了，远子，你找我有事啊？”
“你少来，”毛大庆在电话那头哈哈一笑，挤兑道，“你可轻易不给我打电话，你找我，准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尽瞎琢磨什么呢！”
“我能瞎琢磨啥？这不是看他有心事嘛？”
“阴什么谋啊？请一个是请，请两ä个也是请，不都是请客吃饭嘛。让你多认识几个朋友，有什么坏处？”
卢佩姗说着话，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
向忠海听了秦卫明的汇报之后，严肃地说道，在某些特定阶段，某些事情就应该有另外的解读方式。下岗职工也曾为杭三棉厂献过青春流过汗，不能人家下岗了，厂里就不闻不问不关心了，深化改革，无论怎么改，都不能ม凉了杭三棉人的心。
所以，最终他让秦卫明对陆远被举ะ报之事，淡化处理，对诚联信职介所在杭三棉厂的行为，高调支持，表明厂改革办的态度。
邵小娟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他知道二妹从小就是干家务活的一把好手。辍学之ใ后也在老家县城干过饭店服务员，平时完全可以帮苏文艳打扫一下家里卫生，洗洗衣裳，做做饭什么的。
“她一个半大孩子在外面租房子，太费钱了。”邵刚皱着眉头，对苏文艳如此坚持，心里也不禁有了怨气。
他们虽不在国企工作，但不代表他们对国企里的那ว些事儿一无所知。厂改革办是行政部门，是培养和锻炼国营厂年轻基层干部的地方，陆远能ม从销售部门调岗进入厂改革办，意味着从今往后，将走上一条和在场所有人不一样的道路。
在邵刚ธ他们看来，真到了那一天，陆远和在座的同学们显然是两ä个不同的社ุ会阶层，同学之间的亲密将会越来越淡薄，而社会阶层之ใ间的泾渭分明只会越来越清晰。
临ภ了要挂电话，他问卢佩姗，“你国庆长假准备去哪儿？”
“约个鬼啊？关心一下单身狗而已๐。”陆远已经被她调戏得有抗体了，直挺挺地怼了她一句。
所以今天中午，当陆远和三组组长胡英红代表杭三棉厂，跟客户公司签订完合同之后，郑一鸣第一时间就拨通了关良义办公室的电话。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郑一鸣才从关良义的办公室出来。
关良义在会上留了心，回头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厂纪委那边的情况。
韩东升在厂党委七个ฐ成员里，排名最后，但不代表他人微言轻，相反，他是厂党委办的大管家，深得向忠海的信任，在场诸人谁也不会小觑了他。他在会上，对关良义也是直言不讳，他说他不反对改革，更不反对减负裁员，但下岗这种事应该徐徐渐进，前三次下岗已๐经让厂里人心惶惶，在岗的工人们情绪也不高涨。他还说，前些日子市信访局给他打电话，他亲自跑了一趟，劝回了两名正在上访的下岗职工。
关良义继续一脸和煦地说道：“你妈妈是个ฐ令人敬佩的的女人啊。你看别人下岗，要么愁眉苦脸，要么哭天喊地，甚至还有的跑到厂办大楼ä来闹事讨说法，你妈妈呢？却是争做表率，主动下岗，利用工龄买断ษ的钱自己创业开了早点铺，听说还雇了同样下岗的徐金凤同志来早点铺子工作，帮助她撑起家庭收入。要是所有下岗的职工ื都有你母亲吴秀琴同志这种觉悟，我看咱们三棉厂的深化改革道路，也不会走得如此艰难了。”
陆远听着有些心颤，如果让老妈听着，厂里领导居然是这么高度评价她的，估计成宿睡不着觉了。不过从他这些话里也可以听出，关良义叫自己来他家之前，的确全面了解过自己้家庭的情况，不然雇佣徐姨来帮忙这种事，他一个ฐ掌管数千人的厂领ๆ导，怎么会知道的这么เ清楚？
卢佩姗从小虽不说养尊处优，但家境也很优渥，她的父亲当年也是城厢镇首屈一指的板材大王，他们家生产的三合板在江浙沪一带也是很销量极好的，卢佩姗直到读大学那会儿，都是人们眼中的有钱人家的女儿。不过一切转折点从她大四实习那年开始，那年板材行情萎靡，家里三合板滞销，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加上他父亲平时爱赌，和民间集资那些人搞在了一起，最后陷入了吃着高利ำ贷还着高利ำ息的死套路里，欠下了高额巨债。以至于，家里的房子、三合板工厂的厂房、还有生产设备都被抵押给了借贷公司。工厂一停工，工人也统统被遣散了。
在这五年里，她开着皮包公司干着掮客，把挣来的钱一分为三。一份给小姨，毕竟她母亲瘫痪之后是由á小姨负责日常生活料理。一份留着自己攒着，用来创业做生意的。最后一份，她偷偷拿来偿还当年那些被遣散工人的工资。
陆青山听得有些发懵，问道，“怎么还有其他的女孩？”
“哦哦哦，我想起来，是有这茬儿，”
陆远听着，情不自禁地点了起头，说道：“我妈还是挺会做生意的，还知道扩增早餐品种来提高竞争力。有了老爸你的加盟，老妈肯定是如虎添翼啊，到时候你俩卖早点一个月都能ม挣上五六千啊，咱家幸福早点铺，绝对是三棉厂下岗职工再创业的模范夫妻店啊！”
陆远奇道：“我觉得挺好的呀，你在车间一个ฐ月也就两ä千来块钱，跟我妈那也不比你在车间挣得少。再说了，早点摊是咱们自己้家的买卖，不用听人吆喝，干得多就挣得多。我觉得挺好的。”
陆远：“……”
“林俪好像没回他，直接关了qq就下班走人了，哈哈哈。”二毛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不过王大脑袋却面色凝重地告诉他们两口子，厂里对非技术岗位和非常规编制ๆ的职工进行分批下岗，已经是大势所趋，这个已然成定居，三棉厂改制里其中一项就是精简臃肿机构，裁减不必要岗位人群，这是响应号召，无法阻挡，作为个ฐ体还是部门，都必须服从上级研究的决定，服从组织安排。他跟陆青山说，像吴秀琴这样当年通过厂办家属关系转入杭三棉厂的，更是这次下岗的主要人群。
不过王大脑袋没有拒绝陆青山的感情牌，他说，他可以去游说另外一个劳保站的职工主ว动下岗，但是也认真地提醒了陆青山，目前以上面下发的文件里，对下岗职工的标准来判定，吴秀琴这种条件的，即便不作为第一批下岗职工，也要面临第二批，或者第三批，甚至第四批的下岗，分批下岗，这是厂里未来一年的方针ฤ政策，而且批次的间隔只会越来越短。与其拖到后面，不如主动争取为厂里减负，争做第一批主ว动下岗的典范，这样拿到买断工龄的费用也会多一点，而且作为第一批的模范，还能ม得到厂里的补贴，何乐而不为？
“诶，你可真够无赖的，真是跟潘大海学坏了。”苏文艳取出帆布包里的钱包，下了楼。
很快，苏文艳买了熟食和凉菜去而复返，然后拎起帆布包匆匆离去。
“对嘛，他不找我妈和徐姨ถ这样年纪大的职工，难道还去找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去说服他们下岗吗？”陆远笑道。
陆远深思了一番，说道：“爸，妈，依我看，厂里改革要继续深化推进，下岗裁员这种事情就免不得会发生，这次如果有第一拨下岗的，以后就会有第二拨，第三拨……你看城厢镇那边的杭二棉厂，当年多么辉煌，后来不也……”
……
后面两ä天，陆远就被郑一鸣临时抽调去，帮忙筹备签约仪式的事情，毕竟他也是金盛家纺这单业务的参与者。本来签约仪式的现场布置还有仪式流程，厂宣传科会负责筹备的，但郑一鸣不放心，抽调了陆远去帮忙外，还把林俪也派去了。
马佐治嗯了一声，说道：“今天开始我换夜班了，晚上上班，白天睡觉，交了房租，除了吃饭也没啥花钱的地方แ了。”
不过对于他上夜班，陆远还是有些微词，毕竟长时间通宵熬夜对身体不好，他问道：“你怎么上起夜班了？看你是新来的，就要让你熬夜班？”
于是他给洪刚打了个电话，问到เ了他媳妇娘家的地址，然后又跟老妈借了两百块钱，准备出门。
陆远笑道：“二毛子家不有摩托吗？让二毛送我一趟，完事儿我请他去网吧玩会儿。”
金安民翻到第三页，看过之ใ后，面色微变，说道：“说是一旦采购量达到一定要求，杭三棉厂将加大扶持力度，实施独家签约，地域性供货，每个限定区域内只签订一家厂方供纱，直至合约期满，或商谈续约，或另择合作厂家。”
陆远说道：“算是限定区域内的排他协议吧。”
“hello？”
“啊？不好意思！我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这刚挂完电话。”陆远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总之，每个人的抉择不同，人生路也大不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彩。
倒是二毛的哥哥毛大庆看他在线，跟他聊了一会儿，这家伙还在义乌，还在摆地摊，但是陆远注意到，大毛的qq签名上却显示：吉庆贸易总经理，欢迎各位老板合作。
陆妈的嘴就跟马克沁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一顿扫射，喷得陆爸脑袋都抬不起来，只得小声抗争道：“我真托了我们车间主ว任，让他帮忙打点了。什么เ烟酒茶，一样不差，谁知道怎么档子事啊？”
“真的？我可听说在外头跑业务的人，不仅要受委屈，还要受人气，妈是心疼你啊。”陆妈稍稍缓和了点，去给陆远倒了杯温水，递了过来。
陆远把自行车寄放在厂里，跟着洪刚ธ出厂门打了出租车，直奔浦沿一带非常有名的饭店——十九队饭店。
后来自然是生意越做越好，小面馆变成了大面馆，又发展了炒菜，连着隔壁几家的门面也被四个女老板给买了下来，变成了大饭馆——十九队饭馆。
……
五分钟็后，小会议室里。
三组的人悉数到齐。
陆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展鹏飞恰巧ู就坐在他对面。
张大年让徐璀璀打印了一些材料，然后发到每个ฐ人的跟前。
等发完材料é，张大年看了一眼不陆远和展鹏飞，突然轻轻一抚额头，笑道：“小陆和小展估计还不认识呢吧？”
说着，张大年给他俩相互介绍了一下，两人彼此点了一下头，算是认识了。
“好了，我们闲话不叙，言归正传，正式开始开会！”
张大年清了清嗓子，直奔主题道：“既然小陆和小展都比较看好家政服务行业，都认为我们这一批下岗职工可以往家政行业引导安置，那我们就听听小陆和小展各抒己้见，分别讲讲你们各自的方案？”
今天开会的主题是什么，三组的人都知道。无论是陆远还是展鹏飞，他们都做过了准备。所以展鹏飞对于陆远跟自己创意撞车，倒也没有表现出丁点波澜来。毕竟在他看来，想到一块儿是一回事，但如果具体落实下来，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