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晕船这种事，除了极个别的，大多数就是坐船连着一些时日也就好了。实际上，等到姚â家第二次在一个码头停歇的时候，船上大多数人都已๐经适应了，包括宝茹自己。
宝茹却是眉头一皱，斥道：“开头在家里说过的话儿都是耳旁风么！早ຉ就与你们说过了，在外头不比在家里，虽说世道太平，但是依旧是如何小心都不为ฦ过的。你们以为没什么เ事儿，殊不知你们这样的生面孔妇人最容遇到那ว些下九流混江湖的拐子，到时候一包迷药，你们还能ม回来？”
宝茹皱了皱眉头，觉得不大对劲。即使这说书的女先儿真有什么冒犯的，也不会有哪家女眷会在这样的场合发作——穿小鞋的机会多着呢，何必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计较。虽然出了气，但是旁人看了也不会觉得体面。
那发作的女子正是许家三奶奶，这人其实还是宝茹认得的，正是刚ธ刚还提了一耳朵的陈敏珠。她当年才名动湖州ะ，凭借着这一份才气名声，高嫁了湖州有名的大商贾许家三子。宝茹和她接触不多，毕竟当年的事情给她印象太深了，她不喜欢和她深交。
想通了的郑卓自然越发赞成姚员外的决定了，立刻道：“是这样，这样很好。”
第136章当年明月
然后精通此道的宝茹几乎是赌神附体，在另外三家中ณ杀了个七进七出，最终一个人通吃。她对家坐着的一位夫人翻出底下抽屉放的铜钱，抓出一把让丫鬟数给宝茹，然后抱怨道：“啧！宝姐儿一惯玩这个厉害，这才坐了不到半个ฐ时辰，一吊钱就没了——还想着今日足够的，只换了这些铜钱，但是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宝姐儿。有她在多少钱又是够玩儿的呢？”
宝茹这话一说大家都是笑——其实有许多特别讲究人情世故的玩牌高手，这般情形之下都不会像宝茹这般赢钱利落，反而会有输有赢。只因为ฦ钱虽少，但是一直输，未免有人心情不好，若是因此得罪了人那就不美了。
正是这时候《刘二当衣》正上演，这一出戏最是谑笑科诨，等到演完，中院里自然是更加热闹喜庆了。这时候在座的以为就道：“这几出热闹喜庆是有了，但是只有热闹喜庆只怕不足，不如唤几个佳人来弹唱一番๘，那才是好呢！”
姚员外听了反而笑道：“哪里的话！难道她们唱的一定是闺怨，我就很知道一些戏谑热闹的曲子，让她们拣着唱一套就是了。”
宝茹立刻道：“这是大事不能耽搁，只是我和郑卓在行会和衙门里可没爹熟门熟路。这一回还得劳烦爹，你这次就带着郑卓一起去，既是有人给您挡酒和帮衬，也是为了以后做事方便。”
至于姚员外自己，人脉不给郑卓又能给谁？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其实早年他就想这般做了，只是那时候郑卓出门跑商，留在湖州的时候有限，他就是有心思，也做不成。
做母亲的心思是这样微妙，宝茹心中ณ一片柔软，竟然是舍不得强制抽出自己้的手指的。十指连心，这一刻她只觉得是安哥儿柔软的小手轻轻蹭过自己的心脏ู，一点也不疼，反而又暖又痒。
似乎是抓够了，安哥儿在茶果上来后自然放开了宝茹的手指。这时候反而是郑卓握住了宝茹的手，宝茹微微低着头不去看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生疏，倒有些两人刚刚表明心意时候的样子了。
中间细节倒是不用细表，只等做完这个才到เ最重要的事情——洗三。姚太太带着一些亲近人家的太太，依次往澡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这就是‘添盆’。如添的是金银锞子就放在盆里，如添的是银票则放在茶盘里。此外，还可以添些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
看着人人往盆里添东西，虽然多的是喜果，但是添金添银的也不少，邹妈妈可是笑的牙眼不见——按着规矩，添盆之物都是最后归收生姥姥带走的，这也是接生婆最大的收入来源了。若真遇到一家富户，这样来一回可就不知能赚够了。
郑卓只以为宝茹还没醒来，但是想到就要晚饭，还怕她睡的实在太多，晚间走了觉。于是轻轻抚了抚宝茹的背部——怀孕以后宝茹十分敏感起来，只要一点轻轻的出动她就能醒来。
有时候这和孕妇的体质都没有关系，所以就算宝茹体质康健也不一定能够避免。更何况怀孕前三月她还被惊吓地差ๆ点流产，这就算是有前科了——等到回家以后，宝茹和郑卓就把海上遇险的事情给姚员外姚太太说了，之前是怕他们平白担心，这时候人已经安全回来了，自然就能坦白了。
这一日郑卓等人住的客店里来了一个河南的后生官人，只因仰慕江浙的人文荟萃，又有许多有名书院，所以想要择一书院求学。这些日子正是苏州城内好些书院举行考试，招学生的日子。
小童想了想道：“哦，是说那一家啊！这帘ຈ下小房却没住什么人，那ว原是咱们店里放杂物的，只不过是人家出钱租下了，却不是拿来住人的，只是说怕药气熏着病人，专门煎药而已。”
解释后宝茹就去看这时候的泉州，果然很有些不同——宝茹就能看见排排街道，几条主干，不仅格外宽阔。而且每隔一段就有一座小楼，这小楼都是石头为座，铜丝拧成窗户，虽然不是晚间，但是宝茹知道这是里头一定有人每天灌油点燃，这是古代路灯。宝茹见图画册上见过，只有京城和金陵才允许有的规制。
又看了一会儿，算是见过这泉州的世面了，宝茹也就和郑卓下楼ä了，下楼后那传教士显然是想和她说些什么，不过到底欲言又止，看着宝茹走了——或者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他被同伴告知了不要随意接近这个国家的女眷。
宝茹赶紧摇头，收回筷子夹面条吃，道：“我只是尝尝味儿罢了，你可别再去要，那也是浪ฐ费了。”
宝茹这一回出门，只带了木樨和菡萏，小吉祥待嫁是不会出门的，而其他丫鬟，一个是宝茹还不太亲近，另一个是这是出门做生意，船上也不好带太多丫鬟。
宝茹心里慌乱紧ู张，但是又觉得不应该逃避，于是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嗯’，然后就被郑卓牵着手拉到了床边。然后就是郑卓不知所措了，他不是不知如何做——船上漂着时那些水手多荤啊。只是他不知对着宝茹如何下手。
郑卓自然就去灭灯，不过这时候屋子里依旧ງ有亮光，因为那一对龙凤喜烛是不会吹灭，要亮到天明自己烧尽的。只是两支烛火能有多亮？等到郑卓又坐到床上，宝茹跪在床上放下床帐后，他俩就只能看见对方一点影影绰绰的样子了。
周媺说公道话：“世人都是得陇望蜀的，宝茹冬日里的婚事自然想着别的时候的好处。”
结婚，和爱的人结婚当然也很好，那是另一种幸福。但是结婚之ใ前朋友相处是另一种乐趣——不要说结婚以后还是一样，这是绝不一样的。那一种乐趣更像是一种天赋，上天吝啬地只给予没有结婚的少女。大家以后还是好闺蜜，但有些事情是不一样的。
似乎是怕宝茹不乐意，他又赶紧ู补了一句：“那ว儿也是城郊了，看过后能出城去，或者去佛寺上香，或者郊游。”
但是这些日子自己忙着嫁妆的事情确实没有随时跟进‘甘味园’的事情了，事情全压在郑卓身上，他这些日子两ä头跑实在辛苦——可是这样她就更没法理解了，好容易事情告一段落了出门放松，他却依然还想着‘加班’。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郑卓和宝茹一起翻看，就想找出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宝茹抽出一张纸条道：“城南城郊是最便宜的，那儿的地皮也是白菜价儿，将来就近招工ื也是又便宜又顺当，只是那ว边太不好打点。除了和别处一样要往各处管事的使钱孝敬外，还有一些各个牌面上的‘豪杰’要打点，啧！”
这些小吏官职不大，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么，比起高高在上的官府老爷，他们无比熟悉他们所在的城市的一角一落，任何一样有利ำ可图的买卖都漏不过他们的眼睛。如果商人市民可以凭借官老爷不知民情躲过一些例敬，但是却绝逃不脱这些‘老油子’小吏的盘剥。
姚太太这才知道张太太的意思，也放低了声音道：“你是说这个ฐ小妇人不是规矩人家，是个养在外头的？”
张太太赶紧点头道：“就是就是！不然还有什么别ี的缘故？那ว小妇人只二十岁上下，生的十分齐整。一个女流在外行动，却不肯说是哪家的，除了这个ฐ还有什么เ别的说法？”
说实在的，宝茹并不觉得玉英化妆后更好看，即使这时候新娘子的样子比宝茹想象的古代新娘要正常些，但怎么เ看还是平常的玉英要好看些——宝茹不知道是梳头娘姨在说吉祥话，还是审美就真是这样。如果是后者，那宝茹就真是不能接受了。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虽说丢开手了，但事情已经在郑卓心里留下一个影儿了，只等日后某一天生根发芽——这时候这一对吃点心的少年少女绝不会想到เ，有朝一日这些点心能给他们的事业带来怎样的机会。
年尾年初ม,正是最寒凉的日子,ไ从前日起天就阴阴的,似乎ๆ是有大雪的样子，只是这雪花直到昨日夜里才飘落下来。谁说江南只是薄雪无声？这些年来湖州人早就习惯冬日越发寒冷,ไ至于鹅毛大雪也早就不甚稀奇了。
糟糕！说出来了。不说的话只怕按着姚员外的粗心大意只怕也很难记得宝茹本该是要去上学的，毕竟姚员外并不在意宝茹上学的事儿。但是这时候宝茹最快自己给漏了出来，姚员外立刻就瞪起眼睛来。
姚员外其实并不是多看重宝茹上学的事，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帮姐儿玩耍，不然呢，难道还指望她们能考状元吗！他是不愿宝茹落于人后这才专门送她进名师学堂。别说宝茹功课好，就是她是倒数的，他也不定有什么感觉。
看见宝茹飞快摇头的样子，大家都嗤笑出声。特别是玉楼，前些日子她总是被宝茹教训，虽然按着她们俩的关系不至于如何，但是见宝茹如今被‘教训’，她还是觉得有些畅意的。
但走了一段后，就听爱姐道：“咱们至少还是上山腰吧，还是应该去一回碧落庵，上一回在那儿落脚๐，我就是想看一看当初咱们住的那一栋小楼，就是见不着，重新拜一拜当初的菩萨也是好的。”
姚太太道：“那玩意儿忒占地方，而且也不能随意保存，你爹把它们都存在当铺里了。每年出些利钱，但是省却了好多麻烦。”
说到此处姚太太神色格外温柔，她轻轻道：“那时候咱们就只想着要你什么都能有最好的，绝不比别家的姐儿差。如今是用不着这些了，但是我和你爹依然只想你能最好。”
如此想着，宝茹生出一种勇气来，她觉得她要同郑卓商量一下，商量一下如何同姚员外姚太太说起他们两个的事。只是宝茹没想到她会始终找不到机会，事情一直拖到เ年后，直到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她才总算有了契机开口。
而就在这忙碌的正月里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玉楼苦着脸想了想，道：“我回头若是遇得上就与姑妈说。”
这也就是闲话一番，玉楼很快转移了兴趣，开始拆起了之前已๐经包装好的一些买来的东西。最先看的就是银楼ä里头卖的一套‘花团锦簇’的珠花——这是这家银楼最近冬日里最走俏的首饰了。
这徐六儿做事还算中规中ณ矩，算不得能干，但到底你说一，他绝不做二，王歪头还愿意继续带着他。只是他有一样不好，就是每到港口总还去寻些妇女作耍。按理说他们这些跑水路出远门的汉子，久旷之身，就是消遣一番他也没甚好说的。只是这徐六儿口袋不严，对着那些粉头格外大方，明明只是个ฐ卖力气的水手，偏偏像少爷似的装阔气去打赏。
其他水手听得老大王歪头这般说，都纷纷对徐六儿挤眉弄眼，然后哄然大笑。大家都在背后叫徐六儿做‘徐大头’，大家都是去那等价儿最贱的娼馆里消遣，好多四十岁上下的老妓，偶尔有年轻的也大多生得丑陋。他们也不图如何享受，所以并不挑剔，只是看着便宜罢了。偏这徐六儿‘好大方แ’，对着那些女的也能ม多多花钱，可不是‘冤大头’。
宝茹一人清醒着，但看其他人已经不像样子了，也不让丫鬟们来整理，就让大家随意一回。她自己虽然是清醒的，但也同大家一样找了个地方แ歪着，然后听这帮小醉鬼吹牛聊天——这也很欢乐。要是听到什么能ม拿来以后嘲笑她们一番的就再好不过了。
先是玉楼幽幽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不仗义的，除了我、宝茹、玉英外竟然都是订亲了——哦，不是的，周媺也与我们一般了。订亲有什么好的，竟都这般早。”
宝茹的眼睛最是黑白分明，这时候只看着他一个便格外动人了。郑卓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心里绵绵密密的微甜，原想好的解释也说不清楚了，只能道：“原想着要走时再与你说的，你早知了却要为我担心。”
听到宝茹的话，郑卓讷讷不能语，宝茹真是全说中了，他就是那般想的，可是听宝茹这样说来，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真是很蠢啊——这不是掩耳盗铃么！
洛园里头有不同的小院，造了不同景来，这是头一等的花费,就如同一般酒楼的包间一样。其余的还有一些平价些的，譬如洛园荷花池周遭散落了一圈赏花亭,这也是能ม摆宴的地方,荷花盛开时这儿比小院还难得预定呢！
一行人到了梅廊，这条游廊不长不短，松松散散摆了十几组桌椅，女孩子来时已๐经有一多半已经坐满了。宝茹她们也坐下，游廊自然是四周空敞，目前梅花，暗香扑鼻，只怕这景色也能为食物增色不少吧！
“大嫂,你是咱家最早进门的，你可知咱家有这样一个亲戚？你见过这小叔子没有？这可是稀奇了,ไ我进门也十多年的,竟然是从来没听过家里还有这样一个起亲戚的！”
周氏声音低低地与大嫂说话,实在是刚才的事儿叫她震惊——她是没想到เ的,之前被大家议论纷纷的来自湖州的大豪商竟然会是郑家人！而且算起来还是公公的正经侄子，丈夫的嫡亲堂弟。这样的关系已经足够亲了，但是她自嫁到郑家起竟然都没听郑家人提起过有这样一个亲戚,就算人家是出外打拼了，也不至于没一句话罢！
大嫂倒是知道的多些,ไ因为郑卓还没离家的时候她就进门了，所以当年的事儿她是全都看到了的,包括郑家是如何待这个小叔子的。要她当年来说，或者心里也有些不忍，但是她一个ฐ新媳妇莫说没得说话的地儿,就是有也轻易不会说的。
郑卓当时处境确实可怜,但是她也不说救苦救难的。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ไ一个依附亲戚过活的孩子自然没有什么เ好日子。毕竟郑家也不是什么เ大户人家,一个孩子就是一个负担,ไ自家孩子还好。要是像郑卓一样的，使唤刻薄是寻常的。
但是这一会儿大嫂就有些后悔了——家里没人能ม料到郑卓能发达。不说当年如何待他，就说这些年来郑卓父母的坟茔也是没人打理的,这本是亲戚该有的心意。但是因着郑家大伯和大伯母心里心虚，越发想避开弟弟弟妹的坟茔,便彻底不管不顾了。
大嫂忍不住多想，当初要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如今郑卓发达回来了，那岂不是家里都要沾光？只是这个ฐ好处如今是没有了。她不是公公婆婆那样有些老糊涂了，晓得这世上没有以德报怨的人。也不是心里存着想法的妯娌和小姑，她们是根本不知当年是什么情形。
要她来说，若是郑卓能心平气和，而不想着为当年之ใ事报复出气，那就是上上签了！不过这话她不会说，这时候全家人都是热热闹闹的，正想着能沾一沾富贵呢！她说这话就是讨人嫌了！
所有人里头最欣喜的当属芳姐儿，她脸上浮现出绯红，道：“这可是真的？我有一个ฐ做皇商的堂哥？娘，明日去见堂哥带着我一起去吧！说来我都不记得当初还有个ฐ小堂哥呢！这一回堂哥难得从湖州回来，咱们兄妹可不是要好好亲近！”
大伯母也是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好好！这是正理！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去，只是你几个姐姐暂时赶不回来了，不过咱们先送信儿给她们，想来卓哥儿也不会只一两日就走，这一回只怕也要呆些时日。说来，你虽不记得了，但是你小时候是卓哥儿日日抱着你呢！你几个ฐ姐姐都没那好耐心哄你，只是卓哥儿带你，这一回见了可不是要好好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