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监视，是保护。你就算恨我也没必要跟命过不去。你爸还需要你去照顾，你想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人生还很长，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其实这样也好，说清楚了才能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透明，没有欺骗，没有隐瞒，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两人都可以清楚地考虑自己内心的想法。如果他一直隐瞒下去，待到เ有一天结婚生子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大概就太晚了。
郑楚滨抿着薄唇，脸上的线条越发清晰硬朗。他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少年的脸，每瞪一眼那ว几人就往后退一步，最近退到了足够安全的地方。
纪宁一走到门外，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爸爸的，不由愣了一下。电话那头纪教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飘，他沙哑着嗓子问纪宁：“宁宁，你现在在哪里，今晚有空回家一趟吗？”
郑楚滨这么评价她：“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像一个ฐ二十五岁的年轻女人。以前的你太老成，脸孔像二十岁，性格却已经四十岁了。”
郑楚滨见她直直地凝望着自己，忍不住当街就吻了她一下。虽然改革开放多年，北京又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但国人还没完全接受鬼佬那一套开放的作风。郑楚滨的吻刚印上去，旁边无数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为ฦ什么，你们兄弟感情不好吗？”
“那为什么？亲弟弟的订婚典礼ึ都不参加。”纪宁歪着头想了想，自以为ฦ聪明地了然道，“我明白了，他还在部队里是不是？”纪宁记得郑楚滨提起自己过往的经历时提到过他这个大哥。只有当兵的人才不能想请假就请假，部队里纪律严å明，一个订婚宴大约还不够请假的标准。
“俞芳菲的父亲跟参谋长是旧相识，是过命的交情。参谋长三年前得了重病，俞伯父为了替他做手术，耽误了自己妻子的病情，以至于……我这么เ说，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要娶ດ俞芳菲吗？”
郑楚滨很清楚这种状况。他刚才说起自己过往的经历时故意隐瞒了一点，当年他们十几个人，有一个没能挺到เ最后。他活活地冻死在了冰河里，弥留之ใ际的状况跟现在的纪宁很相似。
严易中露出一脸邪性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小刀，开口的时候语气一如十年前温柔：“小芳，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俞芳菲的世界ศ瞬间崩塌。
接到电å话那一天她难得休息。去了趟表店把那只价值五千块的旧表给买了回来。这五千块是她跟父亲借的，上个ฐ月的工资她没拿去还房贷，全砸在那只表上了。正好那个人要订婚了，这就算是送他的礼物吧。
进门的时候纪宁觉得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不久前似乎ๆ出现过。父亲正坐在餐桌边喝酒，喝的还是上次郑楚滨带来的那两ä瓶茅台。桌上随便摆了几个小菜，看上去都没怎么เ动过。郑楚滨就坐在旁边陪着他喝，脸上带着少见的温和。明明是个晚辈，可在纪宁看来却觉得他像个长辈，正在看着一个晚辈喝酒耍闷子。
纪宁觉得那ว人肯定是个变态，连杀人都要先折磨对方แ一下方แ才罢休。强烈的车灯闪得她睁不开眼来，纪宁恍惚间扫到坐在驾驶坐上的那ว人一眼，只觉得那应该是个男人，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有点想哭，可是眼泪却流不出来。那ว辆车里的男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巨大的引擎声再次响起，他几乎没有犹豫，一脚将油门踩到เ底，直冲着纪宁而来。
这酒居然要卖几万一瓶！也就是说刚ธ才在他们这个房龄已超过三十年的老破房子里，那两个男人一下子喝掉了五位数。
郑楚滨那ว一天到底还是自己开车回去了。一路上他觉得手有点发飘，强迫自己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า上路。他运气不错没撞上查酒驾的，回到酒店想想真心觉得疯狂。他平时还算遵纪守法，向来不喜欢用钱来摆平一切。甚至可以说他比大多数人都遵守社会的普遍秩序。可是今天他是实实在在地犯了一回罪。
可是这一点很说不通。如果郑楚滨当时真的戴了保险套，那ว死者体内为什么会流有大量的精液。就算他龙马精神需求量大，没有理由一次戴套一次却又不戴。酒店里常年备有保险套供客户使用，再不济郑楚滨这么เ有钱，几个套套还买不起吗？
他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出示了一份医生的检测报告，证明他的当事人在性能力方面完全正常，不存在还没进入女人体内就缴械投降的可能性。
经理还是眯着小眼睛看人，每拿起一件东西都不忘瞥她一眼，一面看一面嘴里还不安生：“小纪啊，打从你第一次来上班，我就觉得你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还是个聪明人。”
“唔，不足总是有的，谁都是一边犯错误一边成熟起来的。”
☆、暗算
因为伤了手，她被大老板准了三天假，避过了萧燕妮降职的风波。等到เ她再回客房部上班时，这股风波俨然已经淡了下去。
纪宁将两处楼梯检查完后，回到办公室准备写报告。刚才的事情不时还会跳出来恶心她一下，但她面上已经恢复了原有的表情。
多一样少一样，对唐宁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香港的媒体也有得罪不起的人。他们既想拿这件事情博眼球，却也担心闹大了惹到不该惹的人。一个ฐ从北京来的青年才俊，转瞬间已呼风唤雨。那些人比自己聪明，一定也比自己意识到了更多。
身后一声颇为尖利的刹车声响起，原本围着纪宁聒噪不休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目光马上又落到เ了新来的那辆车上。
“是妈妈不好。”秦阿姨有些沮丧，极力控制ๆ自己้的情绪，“如果当年没发生那ว样的事情，你们两个ฐ本来应该很幸福的。”
“这些都是暂时的。以前的事情不可逆转，但我不是那种活在从前的人。纪宁她很聪明，她一时走不出来，并不代表她一辈子都走不出来。我有耐心，可以慢慢等。”
“可你年纪不小了。”
郑楚滨一下子笑了：“是啊，年纪太大了，也不能ม像小年轻那ว样随心所欲了。我也不打算挑三捡四了，就是她了。目标太多容易乱ກ，也容易分神。”
这话说得三分玩笑七分认真。秦阿姨看着儿子的脸，半天后下了结论：“你这一次应该是认真的。”
他确实是认真的。他从来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答应纪宁分手不过是想让她缓冲一下。她像就是竹子，脆而易折。看起来坚强果断，实则脆ะ弱敏感。如果现在用权势对她威逼利诱，反倒会把她越逼越远，倒不如先松松手，这样下一次出手时就可以收得更紧。
他想着此刻๑正坐在花园里的纪宁，脸上不由á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纪宁却并不知道郑楚滨的想法，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ฐ男人算计到เ了骨子里。她刚ธ才无意识地抬头看天，却发现郑楚滨正站在窗前。两ä人似乎有短暂的目光交流，这令纪宁心慌意乱ກ，简直有些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幸好姐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有觉察到她的变化。姐妹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เ掏心窝子地讲话了，那天纪宁陪着姐姐说了很多话。说到小时候因为没有妈妈而受的那些委曲，说到เ亲戚朋友对她们的那些关照ั，还说到父亲一个人带大她们两个的辛劳。
纪言说到最后，忍不住提议道：“不如给爸爸找个ฐ伴儿吧。你总是要嫁人的，我这个ฐ情况也不能ม好好照顾ุ他，能不麻烦他已经不错了。他年纪大了也该找个人照ั顾一下了，两个ฐ人生活总比一个人有意思些。”
纪宁叹了口气：“我也很想他再婚，可我一跟他提这个事情他就极力反对。说这辈子就妈妈一个人，不会再娶别人。”
“宁宁……”纪言的语调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变得犹豫起来。纪宁见姐姐这样，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满是忌讳。
“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嗯，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可又怕你接受不了。”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都这么大了，没什么事情是不能ม接受的。”纪宁直觉姐姐要说的事情跟母亲有关，或许就是她已๐经知道的那件事情。
果然纪言一开口，就证实了她的猜测：“其实妈妈她不是病死的，她是死于车祸。”
“姐，你怎么เ知道的？”
两姐妹长长地凝视着彼此，都对对方แ已经知道此事感到震惊不已。还是纪言先反应过来，笑着道：“以前听爸爸听起过。他跟人打电话说到这个事情，没想到เ被我听到了。我缠着他问个不停，他没办法只能告诉我了。他当时还叮嘱我，绝对不能ม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宁宁你是怎么知道的？”
事到เ如今，纪宁觉得似乎ๆ不能再瞒下去了。姐姐的情况比她想像得好得多，告诉她也无妨。与其让她替自己担心，倒不如把话摊开来说。
于是她把这段日子跟俞芳菲的恩怨纠葛都说了一遍，期间免不了要提到郑楚滨。尽管她没说名字，可姐姐还是一下子就猜到เ了：“那个几次帮你脱险的男人，就是刚ธ才秦阿姨的儿子吧？”
刚才见面时这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任谁都感觉到了。纪言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会儿再一分析，答案就跃然纸上了。
纪宁没再隐瞒，痛快地承认了：“是。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他人其实不错，只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为什么，就因为他位高权重吗？还是因为他跟俞芳菲曾经在一起过？你觉得这是他的污点，令你无法接受？”
“不是这样的。姐姐……”纪宁压低了声音，望着姐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既然已经知道妈妈是车祸ຖ去世的，有件事情我就不打算瞒你了。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冷静，不能做出格的事情。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如果我今天不来的话，也许一切都可以避免了。”
“你今天不说，明天或许还是要说。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我就总有知道的一天。我知道你担心我的病情，我保证，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激动，我连俞芳菲都可以抛到脑后了，还有什么เ事情是不能接受的呢？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个大概，你的那位郑先生，是不是与当年妈妈的死有关？”
纪宁慢慢把头低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其实当年害死妈妈的人，就是刚才跟你谈得很投机的那ว位秦阿姨。”
说完这话，纪宁赶紧抬起头来观察姐姐脸上的表情。她整个人变得非常紧ู张，两人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同时留意观察附近有没有医生和护士，准备着如果姐姐突然发病，能马上找到เ人帮忙压制住她。
可姐姐却面色平静，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良久才长叹一声：“太可惜了，世事怎会如此无常。二十几年的事情竟害得你现在要跟他分手，宁宁，其实有时候做人不用太执着。”
“姐，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对这件事情感到无所谓吗？”
“当然不是无所谓。那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她的死你我都很难过伤心。可是过去的事情毕竟是过去了，郑先生的母亲当年犯了错，跟他并没有关系。我看他年纪也不大，发生这事情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应该为ฦ这件事情负责吗？他那时候可能连什么是车祸ຖ都不太明白吧。”
姐姐这么宽容的态度着实出乎纪宁的预ไ料。其实她姐姐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有点固执，喜欢钻牛角尖，如果不是那样，当年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却也是一个ฐ执着的人。如今她对什么都看得这么เ开，纪宁觉得真有点不可思议。
“姐，你真的不恨秦阿姨吗？是因为跟她接触多了有了友情，还是因为别的？”
“其实我当年就没恨过她。爸爸跟我说过，肇事者是个精神病患者。我那时候才十几岁，虽然还不太懂法律，可我也知道精神病人发起病来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她害死我妈妈我当然会难过，可要说刻๑骨铭心的恨，我真的从来没有过。现在我自己也得了这个病，更能体会这其中的痛苦。有时候人死了或许是解脱了，活着的人反而要受更多煎熬。我相信秦阿姨这些年来也一定时时活在痛苦和自责当中。你可能觉得我的想法不可理喻，觉得我是慷他人之慨，甚至觉得我是个ฐ不孝女，可我真心觉得，妈妈在地下也不希望我们彼此恨来恨去，每天带着负面的情绪生活。你跟郑先生分手无可厚非，姐姐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将来的生活，不要让这件事情影响你以后的日子，你还是应该积极乐观地去面对未来，努力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纪宁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病了近十年的姐姐，会说出如此有哲理的一番话来。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个病人，甚至比自己更清明更睿智。
纪宁感觉有一双手正在拨开笼罩在面前多日的乌ไ云。也许很快她就可以见到阳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