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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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珑知廷玉自小读的是治世儒学,以家国为己任,如今听他说羡慕行商就歪头笑道:“咦,是哪个发宏愿说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见人家快意江湖就不想做名臣啦?”

廷珑听了这话笑微微的看着眼前这个向来温文守礼的少年,想他虽然少年老成,也๣毕竟是个少年心,心里向往海阔天空的闯荡一番,遂含笑道:“老爷不是不肯叫哥哥来年下场,既然不急着登科,就是出去走一遭也不耽误什么เ。”

这一觉十分香甜,直听见莲翘说话才醒了过来,见她正撩着幔帐俯身叫起,幔帐外面已是天光大亮,顿时知道自己睡过了头,忙问:“什么时辰了?可是睡的晚了?”

廷珑一听寅时了,想着如今上学不比在家时早ຉ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不碍的,若是上山晚了,只怕方老爷子不喜,不敢再耽搁,忙爬了起来,换了衣裳洗漱过,也不喝茶就去姚氏房里请安。

姚氏见廷珑急了,知道平时教导她的话都记在了心里,便拉她坐在身边才道:“我知道你是个稳重孩子,只是如今姊妹们多,年岁相仿难免生出竞争之意,你又是自小长在京里的,日常姊妹们闲话,就是无຀心之语也难免不为ฦ人诟病,更需谨言慎行,要想着说话,不要抢着说话,机灵在心里头,不要怕人说你痴傻,最怕叫人说聪明外露。”

姚氏想起下午去新宅见张英穿着件白夏布的长衫,行走垄亩,头颈肤色晒得与寻常老农无异,皱眉道:“你爹爹晒得黑瘦,我见了气他不知保养,劝他少劳些,咱们又不等着那片瓦遮身。偏他说,如今看着农户耕作,种竹栽花,比起在朝里每日殚竭虑,用意劳神不知快活多少,只觉安适,不觉辛苦。”说着又扑哧一笑,道:“我见他神倒还健旺,原也๣怕他骤然离任太过清闲,心中失落,如今有个事情勾着,倒也是好事。”絮絮的说了半晌,才惊觉怎么เ跟女儿说这些个,见廷珑笑眯眯的等着听下文,状若未觉,忙咳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你便也回房去洗漱了,收拾好随身带的东西,你大伯母说家中ณ有事,明儿一早就回去呢。”

及至傍晚趁着凉爽,张府大太太,三太太带着家中众位姑娘乘轿上山,后面跟着丫头仆妇及从铺子调来的众家丁,蜿蜿蜒蜒,拖得老长,前面轿子已到半山,后面的才到了山脚。台阶狭窄,只能并排走两台竹轿,大太太和廷瑗走在最前面,姚氏的轿跟在后面,一边和大太太叙话,一边注意看着廷珑,见她还没到半山就在竹轿上昏昏欲睡起来,想起上一回上山,野猴子似的从山下走到山上,又走下来也๣没说累,第二天仍旧ງ兴致勃勃的要去。见她睡的安稳,不忍叫,着人拿了床薄被给她盖在身上。

以然举着火把看见姑母和姚氏,忙走上前来见了礼,又极快的用眼睛扫了一圈,却没见到廷珑,心里疑惑,脸上也不带出来,只和廷玉并肩一块走,半晌,到เ底问道:“太太来了怎没带廷珑妹妹?”

进了书房也提不起劲头来好生读书,只觉得怀里揣了只小猫仔儿,正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时不时的在心里挠一下。自从过了年往南边来,每日里或流连山水或与廷玉嬉戏,在家里就有些坐不住。可惜坐不住也得硬坐,想了想,起身把墙上挂的琴摘下来,焚了香将长洲先生传授的那两曲清心正意的琴谱弹了几遍。带着几位小姐来寻姑娘说话呢,”话音没落,那位将她当肥羊的二嫂就自己掀了帘ຈ子引着一串姐姐们走了进来,边走边笑语嫣然道:“原先不知道,咱们九姑娘竟是个才女,咱们几个刚在楼下走,听着琴声叫你引了过来。”

桂姐儿便笑道:“姑娘们整日在家里憋闷,好不容易来了位妹妹,又是从京里回来的,都想来跟你说话呢。”又道:“咱们家大嫂子忙的很,一向都是我带着姑娘们一块读书做活,往后你就跟她们一样,有什么想玩的想要的,都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见她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举止雍容,面带微笑,虽然不胖,却给人一种四平八稳的重量感。头上盘着结结实实的发髻,把所有头发一丝不落的全都包了起来,给人一种利落的感觉。

那边就听大伯母就对姚â氏道:“我叫人收拾了第二进院子给你们住,你们上京之前住的房子也小了些,我听廷瑞说你们家下人多,正好那进院子连着一溜下人房,你们用方便些,年前你大哥上京带回来的行李我已经叫人搬过去了。”

姚氏却想起另一桩心事,蹙眉道:“有一事正要跟老爷商量,咱们这次举家回籍,老爷若是不谋起复,他日未必回来。我就想着咱们家中现使唤的,也有原先桐城带来的,也有来京里后买的,老家跟来的咱们自然还带回去,那起后买的却需问问老爷的意思。”

姚氏听了含笑道:“我可拿这些琐碎事扰过你,原先你在朝里终日不着家,诸事不理也就罢了,如今咱们回南,又是一番光景,起头的事我岂不要和你商量商量。”又叹了口气道:“老爷不想想,咱们家去自然是随大哥住老屋,各房都在一块挤着,咱们带这么些人只怕不妥。何况那些老子娘都在京里的,也未必愿意跟了咱们回去,往后回来也还罢了,若是不回来,岂不是生生叫他们离了故土爹娘?”

以然回家后,廷珑才听姚氏说了以然在她家住这两ä年的缘由,至此就对以然的爹爹十分好奇,十分仰慕这个因才华而被皇上特赦的叔叔。只见他长着长方แ脸,一对剑眉,身材魁梧,风度翩翩,子,每每写给廷玉的信,偶尔问她几句,总是说些什么可长了个子没有,最近读了什么书之类,口吻老气横秋宛如张英,就觉得十分好笑。一时调皮道:“以然哥哥和叔叔长得像,子却一点都不像。”子好,还是叔叔好?”廷珑就抿着嘴笑。方维信笑道:“你以然哥哥记挂着你呢,说龙哥儿最喜欢稼穑,就在龙眠山上圈了个大庄子,等回桐城,叫他带你去庄上玩去,他如今在家闭门读书๰,正想你们两个去给他做伴……”

方维信就揉着廷玉的脑瓜顶问道:“玉哥儿《四书》读到哪一本了?”

又一叠声的唤人去传点心,姊妹几个为着躲清静,午饭也没好生吃,如今都饿了,各自略进了些。

清芷的大丫ฑ头叫文莺的就率先挑了帘子进来,看几位姑娘都全须全尾的在屋里头坐着说话,先抚着口念了几声佛,又说:“姑娘们也疼我们一疼,一句不说就没了影,先前只当是有别ี的丫头跟着,老太君送饭过来才知道竟一个人也๣没带,唬得咱们出了一身的汗,又不敢告诉人去,一间一间的找,姑娘们倒好,在这消停喝茶,可知我们急的要上吊了。”

廷瓒看见母亲,紧走几步跪在姚氏膝下,何氏忙也跟着跪下,只听廷瓒碰头有声,口中道:“儿子跟媳妇儿回来了。”

廷珑就牵着天赐到嫂子跟前,道:“嫂嫂,你瞧。”呼呼,两只眼睛黑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就含着笑伸手去抱,却见天赐只一味往廷珑裙子后面躲,不禁掉下泪来,不敢叫人看见,忙低头用帕子揩了下去。

“给我们三个,每人捏三个不重样的,给你四十文可使得?”

等捏好了,廷珑细看,见自己那三个小人神态各有不同,衣饰鲜明,细节上也不含糊,连她头上的一对半弧的银梳都能看出来,就十分满意。回头示ิ意,早有跟着的人数了四十个大钱๥给了那摊主。

姚â氏就点着廷珑的脑แ门大笑起来:“说来说去还惦着吃,人家小姐们在院子里种些花草怡情也有的,只咱们家小闺女,在院子里种些吃的,还眼巴巴的馋的自己跑去摘了吃。”

才半亩的园子,这么เ多人照看,瓜菜长的都肥大,及至熟了,廷珑就亲自进园掐尖摘了给姚氏添菜,家里人人都吃过那园子里的产出,权作她嬉戏。廷玉还提了“半亩园”三个字,请了制匾作坊刻了,换下廷珑堂屋原先挂着的“绣贞阁”。

,叫他们两个见礼,廷玉和廷珑都叫了哥哥。张英又带着去书房见了卢先生,从此每日和廷玉两个ฐ同出同进,一起上学。

那卢先生本来以为世上再难找廷玉这样的良材美质,谁知又来了位堂少爷,竟然也๣是聪明透彻,一点就通的,更是老怀大慰,认真拿出十二分本事来,自诩得天下英才而育之。

姚氏手把着手教了半下午,午觉也没睡,勉强写熟了两行字,留下满纸的鬼画符。于是定下成例,每天认两行,共计16๔个字,一个字描一篇大字出来,又吩咐了采买上人去买຀几本簪花体的蒙学帖子来。

运笔虽然难,写的多了,也就成了手指的延续。

姚老太君就啐了一口道:“你这猴儿,没个ฐ餍足的,等你老子娘回来,找他们要去吧。”又道:“天色不早ຉ,怕你家老爷要下值家去了,这就回去吧。”姚氏笑吟吟答应着,看娘给囡囡穿戴好才给老太君行了礼出去。

晚上跟张英说了老太君给囡囡起了名字叫龙哥儿,张英想了半晌,提笔写下廷珑两个ฐ字,道:“小名就叫龙哥儿,大名随她兄长排行叫廷珑吧。”

和廷瑗两个认真丈量地步,商量着卧房书房怎样摆设,用什么器具来配,慢慢才平静下来,看着天色渐晚,姚氏一行怕是也转的差不多了,几人才往歇脚๐的堂屋去,姚氏等人果然已经回去,正坐着歇息,等着备轿回旧庄。

以然趁着辞姚氏的工夫,悄悄问廷珑可带着私印,廷珑虽奇怪,也不问,只从荷包里拿出来递给他,以然接过道:“原先刻的不好,等我回去重刻๑了再给你。”妍儿见他几个一同回来,心里本就生疑,两只眼睛死盯在廷珑身上,如今见她拿出一方小印来,印钮分明是一只半卧着的白鹿,顿时脑แ子嗡的一下。

一路上坐轿乱纷纷的想着她这次来白鹿山庄,母亲一再嘱咐她讨方老爷子的喜欢,自是明白母亲的意思

。如今这个地步却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拿不立定主意。

吃毕饭等玉清细细的问了她今日去方แ家园子的事,斟酌良久,笑着道:“张家到底是做大官的,什么好东西都有,姑姑那个白鹿的印章,连廷珑妹妹也有一方呢。”

玉清顿了顿,笑着道:“什么好东西,一样的石头多了。”

妍儿便笑道:“光石料é一样也不稀奇,我借来仔细看了,连上面趴着的白鹿,跟姑姑家庄前那块大石上的都一模一样,可不是稀奇。”

玉清深看了妍儿一眼,也不言语,自端茶慢饮。

妍儿本以为玉清会细细的问她可见得真了,却被她那一眼看的心惊,倒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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