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
张杨紧绷的嘴角松了，下意识的觉得高兴：“嗯，我也不羡慕。”
省城新开了一家重庆火锅，路不远，出四条街走过大桥就是。
韩耀一直想着领张杨去吃一顿，今晚可算逮着机会，也不骑摩托，俩人就慢悠悠的散步。
张父连声应道，“诶，好，好！”边一掌把老儿子拍到呲着大牙“啊呃啊呃”叫唤的二黑屁股边，上前抢过韩耀两手挂的大包小件，“掰拎着，累挺！来来都放车上，赶紧上来坐着！你婶儿在家做饭，咱回去就吃，啊。”
张父一介农民，也老实惯了，不会讲好听的寒暄话，就是实诚的把他拽上驴车，紧接着从布包袱里扯出毯子裹住韩耀，给他挡风，还回头对张杨一瞪眼，意思是，你咋这么没眼力见儿！那老些东西你不帮着拎？！
“咳咳……”韩耀一口狗杂汤差点儿呛气管里。
韩耀咳出一截狗下水，赶紧灌了口啤酒顺气，老半天都还憋不住乐，伏在油乎乎的桌面上，笑得浑身乱ກ颤。
张杨忙挥手，喊了声：“麻烦你了！”
洪辰和韩耀返回来的时候，张杨问：“那个白衬衣的是……？”
张杨听了先是惊诧，继而不解：“既ຂ然市面上买不着，那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货？外国烟不应该都在外国卖的么เ？而且这烟卖的这么俏，别人看见这里头的利润，肯定也会跟着卖，为什么เ我在外边儿从来没见过有卖这样的烟？”
张杨听得越发糊涂，“这跟胆量又有什么关系啊？”
先头这段学戏的时光是张杨最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记忆，不过每天坚持练习下来，总能得到好成果。
韩耀知道他累，又怕他从车上栽下来，只能ม用裤腰带把人拦腰捆在身上。早上张杨也再没起大早ຉ做过饭，都是韩耀买回早饭装在盘子里，再把张杨从被窝里挖出来捂冷毛巾醒觉，俩人匆匆吃一口，就赶紧驮着苦大仇深的小孩儿去学戏。
夜深人静，星轨繁复。院里西墙上的乌云间隙里，月牙透着白光显出尖角，低吠声在空旷幽长的胡同里回荡。
韩耀赤着上身侧躺在碎花布褥子上，桃酥蜷在他结实的小腹边打哈欠。
“到了。”这时韩耀忽然指着对面说，“这就我家。”
张杨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耀摔了电话赶到工仓时，仓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局子里工作的哥们儿，这一片地界的派出所所长老姜，还有给韩耀介绍打更人的那个包工程老板，打更人老黄瘫软的倚在墙角，捂着胸ถ口喘气，有个警员正扶他起来，问他回家还是去医院。
仓子一角的砖松了，塌出个洞，藏在木料后面很难注意到，应该是拿工具一点一点抠的，用木头挤住老黄的俩人肯定是从这儿跑出来。
看见韩耀踹门进来，这帮人立刻迎上来七嘴八舌，讲情况，骂骂咧咧，安慰韩耀，分局有个叫焕超的警察还拍胸ถ脯作保，说回身儿就把这帮王八犊子逮回来，警员这会儿都撵去了。
“操他妈的，这叫什么唧巴๒事儿呢。”老姜叼着烟骂道：“养一窝狼心狗肺。”
身披警服，脚丫子还套着大拖鞋的壮硕男人就是焕超，摇头道：“真他妈够狼心狗肺。”他跟老姜说：“你知道大韩给他们多少工钱么？”
老姜：“多少？”
“比我一个月开资多好几倍！这还不算家具提成的！”焕超咬牙，“狗娘养的操蛋玩意儿，说跑就跑……”
老姜脸上出现一个混杂惊异和发怒的表情。一帮人在这儿围着说话，安慰韩耀的，给抱不平的，替韩耀骂那帮犊子一家户口本的。老姜抽出烟给韩耀，让他甭着急缓口气儿，指不定后半夜不到เ就有信儿，哥几个都在还能ม跑了他们不成。
韩耀一句话没说，老姜递来的烟也没接，站在仓子中ณ央冷眼环视。此时他的表情跟老袁拿假账坑他那会儿简直一模一样。张杨站在门外，从来没见过韩耀生气成这样，或者说，他以前根本就没见过韩耀生气。
今天这事儿算是狠狠实实触到韩耀的底线了。
从打开起家具店，张杨看在眼里，他哥没当过一天甩手掌柜。工钱一天不落的给，一日三餐好吃好喝供应，就是大夏天木匠干活的时候抹把汗，他都赶紧给弄一锅冰绿豆回来，简直就差搬台神龛给他们供起来。现在说跑就跑，平时跟老黄有说有笑，都能下得去狠手，这是得有多让人寒心。
韩耀不动，老姜知道他摊上这么件事儿闹得慌，也再没说啥，把烟盒揣回兜里，拍了拍韩耀肩膀头。
韩耀却突然开口了。他说：“张杨。”
张杨听见喊他顿了下，走进去。仓子里韩耀这么多哥们儿都瞅着这小孩儿，但谁也没多嘴问这是谁，现在不是废这些话的时候。张杨看了众人一眼，没管韩耀叫哥，只是嗯了声。
“仓子里少东西。”韩耀道。
张杨环视四下，大家伙儿跟着一起到处撒么เ，仓子大通间式一目了然，前面工作间堆放木料和没成型的家具模子，往里是拉帘ຈ儿，给木匠隔出睡觉吃饭的地方，床铺凌乱，行李袋反正是全没了，左边一扇小门开着，里头是厨房灶台锅碗瓢盆。
老姜嘀咕：“少工具，操，帮犊子还偷工具。”
张杨摇头，沉声道：“图纸没了。”
硕大空旷的工仓，竟然一张图纸都没剩。图纸平时就用尺压在窗台上，谁负责哪个款式，图纸就放在谁跟前。前几天秦韶还给送来了一沓新式欧美款组合柜图纸，当时韩耀拿过来的时候，木匠欢天喜地，眼瞅着他们分了放在各自窗台上，今天再一看，连个碎纸片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