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难得脸红了一下，吃了口菜，含糊道：“蛮好的。人好，长得也好，对我更好。我娘很满意，说过了年准备把事办了。”
周景恼羞成怒。“人家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又不是上海ร滩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交际花。”
“什么เ病都有轻重。这位先生只是比较严重。”柳晨曦解释。
“这病不治也能好，”柳晨曦看到男人又露出不解神色，继续说，“不要做事，多休息，就是时间比较久。”
柳晨曦坐在窗沿上，出神地望着外面的烟花。他已经脱掉了外套与长衫，只穿了件白色暗花系带锦缎睡袍，脚下是双浅驼色羊皮拖鞋。柳彦杰一直觉得，这个大哥和自己是不相像的。柳晨曦还在圣约翰读书时，总是一身白衬衫加夹背带的西装ณ裤。柔顺的短发，清秀的脸，高挺的鼻梁，一副文弱细致的模样。他喜欢和学校里的同学交谈，很受那群年轻人的欢迎，同时还吸引了不少女校的学生。平心而论，当时的柳晨曦长得是好看的，甚至可以说标致。十年后的他，轮廓不再那么เ柔和，却更多了男人的韵味。
柳彦杰锁上门。他走到柳晨曦身边时闻到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再想多闻却是闻不出了。柳彦杰的眼光落在柳晨曦漂亮的脖子上。
这两年柳彦杰很少做正经买卖，主要是利钱太少。父亲和毛纺厂陈老板的关系一向不错，陈老板特意找上门来，柳彦杰也不好拒绝。陈老板在郊外的厂，去年被民族救亡活动牵连，遭人放了火，损失了不少机器和原料，最近才把这些缺口补了回去。柳彦杰想，这笔生意赚不了多少，主ว要还是卖个ฐ人情。
时髦的artdecນo设计风格，顶部ຖ九米高的圆柱形玻璃银光塔，裹上霓虹灯，夜晚的百乐门是璀璨夜上海的标志。
“谢谢。”柳晨曦在他身旁坐下，点了杯咖啡，悠悠读起报。租界报纸上的标题总少不了抗战，柳晨曦选了几篇读。翻开后几版，还有最近上海ร发生一些暗杀报道《神秘男子被杀于xx饭店》、《黑夜的枪声》、《买办被刺๐之ใ谜》。
柳晨曦听到左边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大学生低着头说：“我看单子就在今晚撒，圣母院路（近霞飞路），撒完马上离开。”
1้937后的上海经历了淞沪战争，日本人占据了苏州河以北地区，随处可见膏药旗，以及巡ำ逻的日本海ร军陆战队。之前被民众申讨的法租界、公共租界此时反而成为ฦ第三方庇护所，一些来不及撤走的富商、名媛们，纷纷从闸北、南市逃入租界。
柳晨曦面前的洋房是有些年头的。精巧ู的木雕暗红窗框，掉了色的红砖墙，显出被爬山虎抓过的痕迹，是那ว种断裂的又不甘心断裂、藕断丝连的红。南、北面还有可以站脚的欧式小阳台。栏杆有些锈色，它们都是会打弯的，绕出几个大小不同巧妙的圆。把人包在里面，是只能在内不能ม跨出去的圈。
在医寓，由于忙碌，一天一天的，柳晨曦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初夏，患痢疾的病人比前阵子要多。柳晨曦每天会总会遇到เ几个，他准备再购进些治疗腹泻的药物。这事情要与柳彦杰商量，码头已经不让中ณ国船运货，陆路上也都不太好走。柳彦杰总是有办法的。晚上同他说事，是最能成功的。
柳晨曦坚持着每天七点到医寓，六点回租界的规矩。虽说目前法租界已๐不是太平之地，但与沪西相比还是安定的。租界里仍住着不少洋人。
礼ึ拜天是柳彦杰到国际礼拜堂做礼拜的日子。柳晨曦陪陈衍仪到南京路上的饮冰室喝了几杯时新的果子露。父亲在家有与陈老板电话，对自己与陈大小姐的事情总是很关心。柳晨曦不好忤逆父亲的意思，时断时续地会与陈衍仪在外走走，保持交往。柳彦杰对此也是知道的，他只是说，最好能别让他看到เ。
柳晨曦只在礼拜天上午约陈衍仪。陈衍仪与半年前相比显得成熟。女人的成熟与男人不同，成熟也是温柔的成熟。她已经是圣玛利ำ亚女中的年轻老师。柳晨曦忽然想到，与曾经的爱人相比，陈衍仪是幸运的。上海ร滩不一般，做老师的女人仍能被看作是上等女人。
那天，他陪陈衍仪在永安公司买了条短袖元宝领珍珠白的连衣裙。这种西式有束腰带的裙子，起初只是一部分留学生与文艺界的女性在穿，现在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姐都开始喜欢它。陈衍仪本就有秀气美丽的容貌。她过去女学生似的齐耳短发已经长到肩头，厚重的刘海盖在眉毛上，泡泡袖外露出一截粉藕般的手臂，腿更是修长的，裸足踩着一双黑皮鞋。这般的女子配上这样朝气的裙子，看上去确实漂亮洋气。店员仔细将裙ำ子叠好，放在墨绿色的纸盒中。柳晨曦又让人用枣红绸带在盒子上绑了个可爱的蝴蝶结，送到陈衍仪手上。陈衍仪说谢谢，她会在下个休息日穿新า裙子给他看。柳晨曦客气地回答，喜欢就好。
礼ึ拜天永安里的人很多，他在卖香水的地方见到了白三爷。白三爷的青绸长衫令他站在满是穿着西服的永安显得十分惹眼。白三爷身边又换了一个ฐ女人。他立在香水柜旁陪一同来的女伴挑香水。女伴似乎已经挑了很久，白三爷眼神已不再她身上，转而望向一张香水海报。在柳晨曦离开前，白三爷手里正拿了gardenia给女伴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