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儿这才惊觉回头，含嗔道：“胡说什么，谁要看谁？我只是想事情罢了！”
她好似真有些气了，一把拽起人大步流星就往洞内而去，被牵的那一处手腕都有些烫，我笑着连声道女孩家要斯文些，却完全被无视，直接身不由己的进到了内洞石榻边，一阵天旋地转后被按倒下去，接着厚厚的软絮就铺天盖地般压了上来。
也许只是因为，太长时间的孤身在无尽漆黑中摸索前行，看不见说不出，独自一人不知所措苦苦支撑，却突然见到前方แ远远一点星火，哪怕那星火迢遥而隐约，甚至只是幻象，却还是能带来给人温暖和力量。
而理智和数年前一样在不停闪烁警告，警告这么做麻烦而危险，极可能自陷于万劫不复，你要再尝试一次万劫不复么เ？
我知道她轻功绝顶，也不好阻止，练儿本就是不太耐得住性子的人，此时没直接对我说出不干了，已是十分的不容易，只好由得她去，自己在适当距离之外时时留心，幸而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过完了第一个ฐ只属于两人的岁终后，渐渐入了初春时节，草木萌动，鸿雁归来，桃始花。
她只要逍遥无忧，一世安顺ิ，就好。
这般紧赶慢赶一路而行，终于在九月的最末一日，寒衣节的前一天，赶到了西岳地界。
那是一种异样的空虚感，空虚到เ抽离了悲喜只令人迷惘，这也是一种令自己้非常讨厌甚至害怕的感觉，我倒宁可此时大悲大怮，甚至因不能置信而大吵大闹，这才是常人眼中的悲伤，才是悲伤的正确方式。
我坐着，练儿站着，感觉得到她的视线，却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视线，周围安静了片刻，片刻๑之后她抱膝蹲了下来，就蹲在我的面前，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怎么不哭？我原以为你该是要哭的。”
然后……
说来有些惭愧，因为之ใ前太过一心一意，所以不自觉将一切抛到了脑后，当周围喧闹声响起时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地，还真不是什么述衷肠的好场所。
一行字，一句话——敬呈练霓裳小姐哂纳。
知道他在看我，可惜根本无心理睬他，我谁也无心理睬，只是微微低头，把脸躲在斗笠和面纱的双重掩饰之ใ下，不想看别人，也不想被别人看到。
但不算完，还有一堆问题，譬如生计。
其实，这乡下地方，那些动辄要花许多心思和成本的点心太华而不实，根本排不上用场，我亦不想搞的太古怪张扬，就蒸最简单的鸡蛋糕，手把手将老爹教会，嘱咐他不可外传，好在古人素有藏艺之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爹也明白这个ฐ道理，当下诺诺称是。
“只是怎样？”不由就有些担心了。
“哦，原来如此，那ว就好，就好……”随口附和着，宽了心的同时，又隐隐失落。
“休要明知故问！”红花鬼母的声音在与之相反的另一头，甚至高度也是一样，但相对师父，显然急躁了许多：“你我实力不相伯仲，每一寸交锋正该是全力以赴，方能尽兴，可眼下百余招过去，你总是出手谨慎，自保为主，莫非是瞧不起我这个对手不成？”
“哼！高手过招，差ๆ之毫厘谬以千里，虽是切磋之名，亦不能留下后手，怎能如你这般束手束脚的，枉费我数年记挂，却原来竟是胆小怕死之徒！”
但此举好似却惹到了练儿，她之前不与我说话，还可能是因仓促动手而后又受伤等客观原因，可临走之时，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原先那灼热的目光都感觉不到了……
想着想着，思维就散开去，脑中浮现些有的没有的念头，沉浸在自身的世界ศ里，几乎浑然忘了身上不适，也浑然忘了自己究竟身在怎样的境地，直到又是一声冷哼，才猛地让人回过了神来。
思索片刻，再重新开始行动时，我换了个方แ向。
那是一种呼唤，却不是对人的呼唤，曾经幼年的练儿硬要教给我，说不会便不是她合格的同伴，我无奈学了，没想到เ如今真派上了用处。
在这样殷勤的招呼应酬下，此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我们随他来到เ二楼邻左的一间房，推开门，确实是干净敞亮，那小二也不食言，沏好了茶水出去后，没一会儿果然又领两个ฐ同伴带着东西转回来，先七手八脚移开了窗边一方小柜腾出空，然后就在那儿搭板子铺棉絮的忙活起来，端得是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
说是神游天外，其实想来想去，还是在想眼前的事。
我防他难，早已๐蓄势待，此刻见他扑来，也几乎同时跃身而起，赶在他袭中吴六之前于空中截住，倏尔交错间便已过了数招，他之前自恃无恐，扑来时手里还带着那女子，于是只能单手出击，连连中了几掌不说，最后还被我一指点在掳人那只手的曲泽穴上，顿时肘臂一挛，松开了人。
她得救了，事情却还没完，那男人吃了亏岂肯善罢甘休，那头落了地后，暴喝一声，拔出佩刀再次袭来，我手无寸铁ກ难以应对，闪了几下后灵机一动，劈手夺过他弃在一旁้的刀鞘，以鞘迎刀，倒也不落下风。
可是临了，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中，我还是开口坦白道：“……对我而言，这世间没人能胜过你们，师父和，你。”
这世间，练儿只有我们，师父另有所爱这无可厚非，但至少，我不能再让她失望，即使这样的回答，会将之随后的交谈引入不利的局面。
但是，身边的人却似乎完全无视了师父的态度，依旧顽ื固的继续着，我看着桌面，甚至都能感受到那道锐利而带着情绪的目光，她盯着我，愤然道：“又低头！最近你老是低着头，怎么了？好好瞧着我讲话不行呀！”
其实练儿虽然任性，但对师父一贯的非常尊敬，之前的无视可能只是一时情绪涌ไ上，没有控制住自己，现在听师父这一喝知她起了怒意，虽然还显得有些忿忿，但当下也就老实的噤了声，勉强压住情绪坐好，端起碗筷，有一下没一下的吃起来。
可才急行了两ä步，凉意将将没过脚踝，耳边却陡然传来了破水之声！
她没有注意我，我却看着她，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练儿，只是从没仔细见过，所以，此刻，望着水面那白玉似的人影，竟一时恍恍惚惚了起来。
她这么反问，自然是因为真不懂，这些看似普通的江湖用语与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不过此时此地，话一出口，反而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对面的人显然没料到，闻言犹豫了一下，再一抱拳，就比先前更直接了些：“二位姑娘，可是绿林同道？”
虽然正有些气闷，但也做不到对她置若罔闻，我回答是回答，不过心中有气，说话不由比平时就来得硬了些：“绿林么เ，其实就是做打家劫舍的勾当的，有做得好的，叫劫富济贫；有做得坏的，叫滋乡扰民；有做得大的，叫称霸一方；有做得小的，叫欺软怕恶。”
手臂上的触感令人生厌，我不动声色的回头，眼前站的是一名壮实男ç子，虽然壮实，打扮却粗俗不堪，腰间插了把短刀，眼中带邪，很似曾经见过的那ว些靠蛮力和蛮横欺邻霸里的地痞混混之流，当下心头了然，明白了那一撞并非自己้不小心，而根本是对方有意为之。
混混其实也有高低，若遇上懂得察言观色有点眼力劲儿的，自然知道根据对方反应来区别对待，可惜，眼前这位没什么眼水，听到了之后非但没松手，反而涎着脸咧嘴一笑，手上箍得更紧了些：“今儿有福啊，难得见到一个ฐ小美人儿，还有些小性子，哪儿来的呀？一人在外也太不谨慎了，爷最是怜香惜玉，陪你一程行不？”
然而现在呢？看看此时站在身边的人，山涧流水中的一幕就又浮现在眼前，如今的她可爱依旧，却已๐经可以渐渐沾染上一些其他的词汇了，而那些词汇，专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譬如亭亭玉立，譬如丽质天成。
所以呢？这世上有一个名唤练霓裳的女子，那么เ，真会有相对应的那……那ว一个ฐ男子么？会有那么一个ฐ伤她负她累她半生的，名唤卓一航的男人么？
事出突然，我还没回过神，练儿却已倏地睁眼，瞧也不瞧就旋身而起，只一掠，赶在物件落入急流前将其捞入了手中。
“练……练儿！你没事吧？”心头一跳，盯着水中，自己一句紧张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已露出了水面，小狗似的甩了甩头上水珠，接着淌了水稀里哗啦的走上岸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笑着应下，自己还真没有跑远的力气，躺了这六七日，身体无比酸软，而关节更是仿佛锈住了一般僵硬，忍着种种不适，我在洞外不远的平地甩着手脚活了活血，又比划了两ä下广播操动作，接着就拣了块平坦的山石倚着坐下，真如师父嘱咐的那样，懒洋洋晒起太阳来。
“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我这般暗中辨物的。”她截断话头，一摆手站起身：“那你告诉我该找什么样的草，我去灌木丛中找来给你再确认便是了，多简单。”
此种反应想是让她很满意，只见那ว眼梢微弯，就扬起了无掩饰的自得笑颜。
张张口，想对她说点什么เ，累不累，或者饿不饿。
看不见她表情，但可能仍旧困倦，所以那回答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些慵懒。“你这人果然很奇怪。”她说：“今天是我拉你走的，你怎么现在倒过来跟我说对不起？”
秋末本不该是华山的雨季，可眼前确实是沥沥淅淅的已连下了三天雨。
偏就有这么เ巧，她老人家刚完成了闭关的一个阶段，这几日正是休息调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