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六人聚在一起，也不多话，大多时候只盯着月亮，静悄悄了一会儿，一个道人模样的终于忍不住说到：“玉罗刹怎么还没影儿？”另一人道：“玉罗刹言出必行，我只是担心应大哥不能准时赶来。”又听那ว领头的道：“放心，应大哥绝对不会失约！”
最好当然是能ม和她并肩迎敌才是，不过这种事不到危机关头，练儿是不会轻易允许的，何况现在对手只得六人，那狡猾的正主ว还是没有出现，昨夜林中冷笑之ใ人也不知会如何作为，几相比较，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觉得自己้先隐在暗处为ฦ佳。
没把握赢下正面交锋的仗，那避开就是了，不想让两个人相处生情，那不见就是了，带了这种最简单的敌进我退战略，乘着晚饭时分，提出明日离开黄龙洞回定军山大寨的建议，原以为ฦ练儿会欣然接受的，谁知道她却不愿意。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夹起那根菜，勉为其难嚼几嚼就囫囵咽了下去，好似那吃的不是菜而是稻草，又喝了口汤漱去嘴里味道，才开口答道：“想自然是想回去，那里还有大堆事情等着呢，不过，这儿的事也没有做完啊。”
不过，一切才算刚ธ刚开始。
“不过是数月前，在赴陕途中有缘与您的同门耿绍南一行人同路过几天，所以稍有耳闻，少侠不必多虑。”我含笑回答，好似关心般，问道：“可惜后来有些事情就分道扬镳了，不知道你可有他们消息？近来他们还好吗？”
即使时隔多年，回忆起来，那ว一个傍晚仍然历历在目，色彩鲜明，那是一个金色的黄昏，酒坛是满满的陈年佳酿，酒盏是刚出窑的新品，石几摆着我和练儿从山下食肆里带回来的小菜，当时师父喝了很多，先是开怀畅饮，最后却显得有些落寞，至于练儿，更是生平第一次接触到酒，喝的晕晕乎乎。
而我，身不由á己的，吻了练儿……
她点了点头，手上漫不经心的继续着，嘴里却说道：“其实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你问我为什么不葬师父，可那个ฐ时候，我连师父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是想要安葬，也是安葬不成的啊……”
练儿先点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看着我皱眉道：“我确实没有亲眼见到她死，不过她确实是死了。”
其实事后，对这个令人略๓觉尴尬的伤口，练儿不但不感到难堪，反而显得颇为满意似的，每每就寝前对镜换药，总能ม察觉她的目光，看热闹般先看一会儿我反手别ี扭的将药抖了到处都是，然后才勾着唇角过来帮忙，也不知在自得些什么，大约是拿我的狼狈取乐่。
“胡说些什么啊？”有一晚这样顺口抱怨了，她站在一旁听得很是不服，手里上药不停，却把眼一横，瞪了镜中的我道：“从小到大我也没伤过你几次，这笔账你怎么算得的？”
我在角落听着，心想她果然是要打人家家产的算盘么？确实，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能做到เ年老平平安安卸任的官员，再怎么เ不贪赃枉法，那油水也是足足的，否则又怎会请这么些镖师来沿途保护周全。
却见少女面色一冷，大声说道：“我练霓裳虽然为盗，可盗亦有道，你可问问懂行的人，我练霓裳几曾乱取过人的银子？若然你真是清官，我一文也不要，若然你是个贪官，哼，那我可对不住，银子也要，脑袋也要，你听清楚没有？”
直到耳畔一声号角，才勉强从神思恍惚中收拾起了心绪，抬头一望，不知不觉已行至寨前，只见寨门开处，一群女盗涌出迎接，手持兵刃，傲立两旁，北地胭脂本就有男儿气概，经过训练更是英姿勃勃，兼刚健婀娜两者之ใ长。
入了山寨，没多深入，有人将我们这一行人引到片侧的偏堂安顿，其余大盗和那些车辆行李押去了哪里就不清楚了，此时天已๐大亮，经了一夜折腾，人们俱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外面又戒备森严，看守的寸步不能ม移动，是以我也没多动心思，只顾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直到下午时分，才又来了两个女盗，进来叫道：“我们寨主请各位前去赴宴！”
此去再过个山头，便是一路坦途，我在榻上朦朦胧胧歇息了小半晚，深夜醒来，辗转反侧一阵，最后毅然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还是就此先走一步。
需知这时候已๐过深更，如此动静自然令人生疑不已，但要出大门，此乃必经之路，何况这客店今夜仅只住宿了独独一帮人马。
其实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盛宴，真换盛宴我也做不出来，都不过是些平时师父和练儿对胃的家常菜而已，只是其中有几道尤需费工费时的，想来按她们的性子，这两年间是不会特意去做来吃的。
眼见日头一点点继续落下，终散去了最后一丝余烬，窗角一隅望出去的天空渐渐由暖金褪成了青白，最后逐步被暗色吞没，我燃起灯烛再等了一会儿，乘๖着天还未黑尽，起身端了两ä道凉了就不得味的菜，去灶头上重新加热。
离开温暖的怀抱，感觉熟悉的气息远离，心中不由一阵失落，伸出手，下意识想牵住她，却因眼前一片漆黑而落了个ฐ空，只知道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气息已退到了几步开外的位置上，依然是沉默着，一声不吭的反应，好似赌气一般。
正想着要说点什么，背上突然一阵剧ຕ痛，却是师父按上了那一处伤，她力道拿捏其实小而仔细，但只是轻微的动作都会扯得疼，何况这么毫无准备的直接一按，我一时架不住，难以自禁的哼出了痛楚声，脑子里的话散了个渺无踪迹。
寒意从骨缝里往外渗透，由内而外的冷，绝不是深山寒夜能造成的，之前因为ฦ种种不舒服被轻视忽略๓掉了，真想动时才现已经动也动不了，渴睡的欲望愈明显，之前因师父出现而精神一振抵去的睡意，眼看着就要卷土重来。
清醒感又回来了些，这才想起原来自己是服了毒的，不过依旧提不起丝毫紧张感，反倒模模糊糊的揶揄起来，想着原来毒是这样一种状态啊……除了冷，功效真是堪比强效安眠药……
“呵呵，有意思。”红花美妇好似也来了兴趣，手腕一抖，原本抵在我颈间的龙头杖又沉了几分，虽一只手还抓着，但仍觉得呼吸卒然一窒，喉中就出了无法自控的低吟，而那红花美妇就在这低吟中傲然道：“我爱如何就如何，此时就是不愿离她远点，你待怎样？”
风掠过身边，颈่间的重压骤然轻了，耳边听得那妇人略带赞叹道：“你这娃娃ใ倒练得一手好轻功。”声音却已๐是在数丈开外。
脑海中闪过店小二，就倏地想起了他掌心的几个大字。
清风不来自别处，正是这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的。
这般转瞬即败，虽然莫可奈何，却也算意料之中ณ，毕竟能和师父走上百招而不分伯仲的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敌得过她的信心，出手抵抗，只是不得不为尔。
我知道虽然乡民散去许多，但还是有一些在留意这边情况的，其中就有随我同来的三人，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刻此人竟大胆如斯，想要阻止已是不行，他还未扑到เ眼前，稍远处刚才被训到矮了半截沉默不语的男子猛就来了精神，喝到：“敢对我娘出言不逊！”迎上去就是一脚，把那ว吴六蹬到了一边。
白日里我不想她，一点也不去想，每一天入了夜里，万物俱寂之时，才会像儿时那般，到เ外面独自望了星空，放开自己，甚至是纵容自己้，去思念，去回忆，回忆当初从相遇开始的点点滴滴相处，回忆那些相处的每一寸细节，以及，和与那ว些细节相伴的种种心情。
牵挂和温馨是爱，苦涩与甜蜜是爱情，前者是我要给她的，后者却不能容。
闻言，心头突突一跳。
观她这般神色，心头油然而生的恐慌就又慢慢减了下去。
这一趟山下之行不比上次，我们一路来去毫无枝节，事情都出奇的顺利，踏进瓷器铺子，老人早在等我们，三个小物件都好好的烧成了，练儿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眉梢眼角满是喜不自禁的笑意，我在一侧看着，惊觉目光又不由á自主被她吸引，就赶紧收回视线，对那老师傅抱手称谢，又送上许多早已经备好的谢礼，老爷子倒也爽快，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再唤他徒弟从后面捧了一个小坛子出来，言道贺寿岂可无酒，这是他在后院埋了数十年的好物，本想等将来烧出一批最满意的好瓷后行庆祝用，如今分我们一坛，算是交个朋友。
出了门来，想到不可有酒无菜，又只得领ๆ着练儿去食肆要了几样小菜，用荷叶和油纸扎好，这才赶在黄昏前，大包小包的匆匆回了山。
“不为什么，我曾经得过一次改变自己的机会，所以也愿意给别人一次。”我笑笑，站起身走到练儿面前，回头瞧了他最后一眼：“若你愿意改变，我们不会再见；若你不愿意，我们怕是也不会再见，这乱ກ世，做盗贼未必就比普通人好上多少，或者能快意一时，不过代价是永不得安宁，就连死也是暴尸荒野，任鸟兽分食，死无葬身之地。”
再不管身后的烂摊子，我赶紧轻身提气，随着她一路而去。
当然，就我自己而言，对这一环节倒比之前的拉坯对她有信心得多，只因为这一环里，全是要靠刀具和手上功夫的。
所以当她只是看了老师傅示范了一遍，然后就站在那儿，依样轻抚坯体，操作着刀具，毫不犹豫的选择好吃刀角度，均匀而爽快的修削起来，没有一点角度不当或跳刀现象时，我完全不会感到惊讶，倒是一旁的老者看呆了眼，连连问我这娃儿真是从没学这一行吗？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拿她没什么办法，吃完茶点后，我去买了些礼物，就一同去寻到了我曾经找过一次的那个窑炉匠，老人家五六十岁的光景，精神矍铄，在靠郊外的偏僻小巷里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平时自烧自卖，做的都是些普通百姓用的器皿。
我与老者说话的时候，练儿站在一旁้不语，偶尔东张西望，只是在听我说小师妹时瞪了我一眼，等到老者哈哈大笑的赞她，她亦冲老者嫣然一笑，好在答应师父不取下竹笠，所以此刻๑这笑颜被掩去了大半，否则我该担心老人身边两ä个小学徒的安危了——若有谁敢不开眼的过来借故讨好亲近，按练儿的脾气，怕是转眼就得见红。
“那ว今年怎么办？就算了么？”她气闷道，满脸不甘愿。
出的这个主意本身，很平常，是完全没什么问题的。
我俩关系渐近后，也曾经为此事劝过她，我对她说，毕竟你现在是人，归根到เ底已๐不算狼族中的一份子，像这样常常带自己收获来给它们，时间长了定会消磨它们的野性和猎食本领，你虽是好心，但这和山下人驯养狗有什么区别？
如此我也没什么理由再好阻拦，偶尔还会随她一起来，一同照ั顾一下那ว些老幼伤病的。
嚷罢，也不等我回答，直身别过胳膊就要夺刚刚递来的草叶：“不是就扔掉！拿在手里不说话算什么？”
她一愣，停下动作，一时倒是像忘了正在生气，只狐疑的斜眼瞥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