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也常说这话。”铁戈好像在证明。
“瞎说！北方人都吃驴肉，五香酱驴肉可好吃了。你们湖北人哪有这种口福？还就爱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说什么夏天不能吃狗肉羊肉牛肉，不能吃火锅。那ว贵州人为什么年四季都吃狗肉？重庆人为ฦ什么年到头都吃火锅？”
铁戈笑道：“怎么老是惊诈的？又发现了啥宝贝？”
暴林走过来看说：“不就是种野草吗？有什么稀奇。”
汽车开进白菂河镇，驶过月弓型的白菂河大桥进入厂区。
厂行政科张科长只能把众人安排在“八大家”住，所谓“八大家”实际上是对种独门独户平房的称呼，并非只有八户人家。
封老大算了下：“船货少的有七八十吨，多的有二百吨。人少了恐怕不行，能不能再找几个ฐ人来？”
铁戈也说：“我叫季建设也来，他能吃苦，挑个百把斤没有问题。”
“绝不交枪！你不是要我们没有武器吗，烧了枪就证明我们手里没有武器，我看他们还能怎么样？”
姜军对沈冲说：“沈哥，烧吧，只要我们没有枪，也算是执行了七二四通令。”
六月二十三日上午八点多铁戈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突然间地区邮电局的大队人马全副武装从铁戈ຖ家门前的走廊上跑过去，随即在公路边带展开，所有的枪口都指向县机械厂方向。
“都隐蔽好，别暴露目标！”
随着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进程的不断深入，上海“月风暴”夺权的成功，各级当权派特别是省部ຖ级的当权派受到的冲击无疑ທ是最强烈的。
二月十六日，在中南海ร怀仁堂召开的碰头会上，爆发了以叶剑英谭震林陈毅徐向前李先念为方和以江青为首的中央文革小组为ฦ方空前激烈的争吵，据传叶剑英把手掌指骨都拍断了，这就是文革中ณ著名的“二月逆流”文革后改称为“二月抗争”。
姜ä蜀明几天前才从革命圣地井冈山步行串ธ联回来，正在宿舍和同学边吃饭边聊天，看见铁戈来了便问道：“有事吗？”
他扔下饭碗，找了两ä部自行车直奔红州高中。
老郎中仗义救苦人
童冬瓜带着铁戈等人离开胜利居民新村，铁戈问童冬瓜：“刚才那个人是谁呀？胆子够大的，敢和红色革命军的人叫板！”
何田田笑道：“那玩意儿有点像东北的大茧蛹。”
铁戈问道：“啥叫大茧蛹？”
“就是种柞蚕的蛹，那ว蛹有人的大拇指那么大，蛋白质含量很高，营养丰富，东北人都爱吃。”
铁ກ戈问：“你吃过吗？”
“吃过，味道不错。把里面的肉吃了，然后把皮吐掉。”
“我还敢吐皮？斗不死我！”铁ກ戈恨恨地说。
暴林笑道：“所以你硬是强吞了下去，我看你当时噎得翻白眼。”
“岂止是翻白眼，噎得我浑身冒冷汗。我操他妈个李麻子，吃忆苦饭也就是个意思。他可倒好，叫食堂正儿八经煮了几大桶猪食给我们吃，老子还吃出了大虫蛹，真他妈恶心死了。”
何田à田也说：“我们学校吃忆苦饭是老师领着我们到เ农村挖荠菜和蒲公英，然后和饭放在块吃，哪像这厂里整猪食给人吃。中国的形式主义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让人活吗？”
铁戈又说道：“三年自然灾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点也不知道，王连长在那儿个劲地昏嚼，真比吃那ว个ฐ虫蛹还闹心。”
范火木解释道：“三年自然灾害时我十岁多，那时都是吃食堂，家里不准起火。记得那是六零年底有天到食堂打回稀饭，那可真是稀饭。吹九个浪，嘬九条沟，筷子插到底，脱裤子捞不到粒米。我们队里食堂炊事员的个亲戚猛灌了小脸盆稀饭，实在是涨得受不了，跑到厕所去吐。他边吐边还用双手接着，等手上的水滗干了，剩ທ下点米饭他又放进嘴里吃。”
何田田叫道：“哎呀，说得太恶心了，真有这事吗？”
范火木鼻子哼：“你们干部子弟哪吃过这种苦？只有我们农村人命贱，该死！”
“哎，范火木，怎么说着说着就上火了？好像是我们干部子弟让你们吃那么เ大苦似的。”暴林不满了。
铁戈阻拦道：“暴林让他说，我们也该知道三年自然灾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勾起了铁戈的回忆。
铁戈是六零年上小学的，正好是三年大饥荒。他是全托生直到六四年才改为半托生，吃住都在学校，因为那里伙食好，每天吃的都是鱼肉鸡蛋，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地委下令调拨的，他和所有的同学都不知道全国饿死了几千万人。
他记得六零年十月的天吃晚饭，那天没有鱼肉鸡蛋，也没有白米饭，只有玉米面熬的糊糊，这是他第次吃玉米面糊糊，粗糙得很只觉得拉嗓子，真的难以下咽。这时他听到有人在低声抽泣，循声望去原来是地委书记敬轶的儿子敬铭在哭。他带头哭所有就餐的学生无论是男是女统统大放悲声，直哭得昏天黑地，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惨案。
校长和书记闻讯赶来，问明原因后从口袋里拿出块黑不溜秋的东西对大家说：“同学们，请你们看看我们教职员工吃的是什么东西？是荞麦面和树皮做的饼子，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们都吃不饱！你们成天吃的是鸡鸭鱼肉蛋，今天因为ฦ调拨的东西没有及时运来，到让你们吃次玉米面糊糊你们就嚎啕大哭，像什么话？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你们的父亲过去打仗时吃的是什么东西？就是这样的玉米面糊糊在我们看来都是山珍海味！”
敬铭可不理这套，不屈不挠地继续哭天抹泪，另外几位专员的千金和县人委领导的少爷小姐们也跟着大哭特哭，校长只好打电话上报地区文教局局长程云才。
程局长马上给敬轶书记打电å话，敬轶接到电话把地区粮食局长和商业局长叫去狠狠训了通，严令他们马上调物资送到附小，晚饭必须ี重做。
直到九九八年铁戈看了康建写的辉煌的幻灭——人民公社警示录时，才知道他们吃得那么好其实都是政府从农民手中强征来的，是以牺牲了几千万农民的生命为代价养活了他们这些干部子弟和城市居民。
范火木叹了口气说：“我听大人说城里的人把我们农村的粮食都征完了，老百姓敢怒不敢言。那时候饿得伤心，所有人都饿肿了，身上肿得发亮，头肿得像笆斗样，眼睛眯成了条缝。农村流行这样句顺ิ口溜：‘三肿三消，四肿翻翘。’”
何田田不懂ฦ南方土话问道：“啥意思？”
范火木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吧？人要是饿过了头就会浮肿。肿次消เ次，再肿再消，个人第四次浮肿必死无疑ທ，翻翘就是死了。当时饿死的人到处都是，我们大队有好几家全都饿死了，成了绝户。公社叫各大队把人都埋了，怕上面来人检查，影响不好。大队干部又下到小队，家家户户检查有没有没埋的死人。那时候所有人都饿得歪歪倒倒，哪还有力气埋死人？只好把死人丢â到山沟里，结果都被豺狗和野猪吃了。我父亲去世早，老娘守寡把我们兄弟五个拉扯大，我大哥二哥商量，决不能让老娘饿死。于是带我三哥四哥和我到เ处掏鸟蛋，挖野菜，捉蛇捉老鼠，有点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让我三哥送回家给老娘先吃。我们家五兄弟在山里混了年多，总算活了过来。上次杨乐带我们上山挖冬笋，我们在山里也挖笋子吃。所有人都去挖，结果竹子成片成片地死了。那时候不想别ี的，条心只想搞吃的，人都饿疯了，只要听说哪里有吃的拼了命也要搞回来。”范火木长长地叹了口气。
铁戈何田田暴林听了后惊得呆若木鸡，这些城里长大的干部子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国家曾经饿死人，而且死了还那么多。
有分教：
茫茫人海苦徘徊，饿鬼纷逐焰口来。焰口：为饿死鬼施ๅ食
榛莽骷髅荧火起，国殇犹忆当年哀。
正是：忆苦何需猪食？说教终是枉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4๒第四十四回谈恋爱搬救兵举夺魁
第四十四回
谈恋爱搬救兵举夺魁
设计谋助朋友两肋插刀
却说范火木是罗畈ฤ县大山里的人，他能ม到设备厂当工人是因为他大哥是生产队长，手里掌握着几个知青招工指标。几个哥哥已结了婚都在大山里务农，范火木是家里的老幺，老娘去世多年，连吃饭都成问题。家里人商量决定让他去当工人，也到เ山外边去见见世面，好歹老范家有个吃商品粮的人，于是七零年八月他也进了设备厂。
当时新招的工人正陆陆续续到厂里来报到，全都住在间大房子里等待分工，这房子中间没有隔断，住了七八十个青工。这些青工上班时就到山上搞基建，铲土拉车，搬砖运石。那时厂里正是草创时期，也没有具体人管理这些青工，更谈不上组织政治学习。年轻人全都精力过剩无处发泄，晚饭后闲来无事帮人就玩种“抵棍”的游戏。这种游戏在红州农村的田间地头很流行，只要条扁担或根木棍就行，参加游戏的人各握住在扁担的头，伸直手臂用力朝对方推如同顶牛般，方手臂弯曲即告负。
范火木身高米七五，在山里从小到大经常玩这种游戏，再加上他长年累月干重体力劳动臂力极大，那八十多个新来的青工无人能敌全都败下阵来。范火木因此得了个雅号：“范四海”，意即四海之内无人匹敌。
不久范火木就被分到铸造连上班，正跟铁戈在个班，出则同行，入则同住，此后又和铁ກ戈块学打篮球，上山偷桃子，下河炸鱼，自然接触的就多些。范火木是山里人，为人厚道实诚性格刚烈，对朋友热心快肠，对小人嫉恶如仇，这点正与铁戈对脾ຆ气，两人有很多共同语言。铁戈不爱跟干部子弟交往，嫌他们心眼太多，喜欢的正是范火木这样的直脾气，范火木也喜欢铁戈ຖ没有干部子弟的架子，来二去俩人遂成了好朋友。
个ฐ星期六的下午杨乐提议明天到河里炸鱼改善伙食，范火木连夜赶回山里找他大哥要炸药雷管导火索。那ว时全国农业学大寨搞得轰轰烈烈，到处开山炸石垒砌梯田，炸药雷管多的是。第二天大早范火木就赶回厂里，大伙正等着他。群人来到河边，范火木用个酒瓶装ณ炸药，铁戈过去帮忙，范火木让他离开，铁戈ຖ执意不肯。
范火木问道：“你家有几个儿子？”
铁戈感到意外：“两个ฐ。你问这干什么เ？”
范火木说：“这种事很危险，又是雷管又是炸药，搞得不好就炸了。我家有五个ฐ兄弟，把我炸死了还有四个。你要出了问题你家就只有你弟弟个独卵子，你趁早走开，留แ条命以后还要传宗接代。”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范火木的为人真没话说。
就在吃过忆苦饭不久范火木也被派去种菜，半个月后的天晚饭后铁戈打完球和范火木伙人到白菂河洗澡。大伙洗完澡要回去，铁戈也准备走，范火木把拉住他说：“别走，我找你有点事商量。”
说完把铁戈按在水里，自己上岸去拿烟。
铁戈问道：“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范火木递给铁ກ戈根烟直截了当地说：“铁戈，我在农场劳动看中ณ了个好姑娘。”
铁戈笑道：“真他妈看不出来老范还有这本事？是哪个ฐ连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是电机连的，叫邹秀莲。把我想得硬是好几个ฐ晚上睡不着觉，心里就像猫儿抓样。”
“喔，那姑娘是电工班的外线电工，我们开炉时她经常到车间里搞现场维护。行啊火木，你小子有眼力呀！那姑娘挺老实，是个ฐ不错的人。哎，你跟她开口了吗？”铁戈本正经地问道。
“还没有，就是劳动时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