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江山不再说什么，站起身，连连摇头走了。
临行探望义แ何深，细语谆谆诲梦人。
“因为只有他个人头脑แ最清醒，不说他是先知先觉者，起码算是个后知后觉者。这人不务虚，专门干实事。他造了段时间的反，发现他的理想幻灭了，于是毅然放弃政治，选择了搞建筑这条路，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觉得红卫兵造反派们好像是在推动着块巨大的西西弗斯巨石，做着毫无意义แ的无用功。如果单纯是无用功还让人好接受，无非是吃力不讨好而已๐。但中国的红卫兵造反派费尽移山心力，却并没有把这块巨石像西西弗斯那样推上了山顶，而是刚ธ刚推到เ半山腰就滚了下来，路上砸死砸伤了多少人。西西弗斯ั把巨石推到เ山顶直到เ黄昏那ว块石头才滚下来，他起码还见识了下山顶ะ的风光，所以他还是比较幸福的。可中国的这些红卫兵早就被扫进了广阔天地修地球去了，造反派则是被抓的抓，关的关，有几个能得善终？”
何田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ศ太荒谬了，谁知道以后的事，但愿不会吧。”
体院个老师说：“我们是武汉体院招生的，你有这么เ好的身高和弹跳，干脆报我们学校”
湖艺的老师咄咄逼人，体院的老师也不争辩，只是说：“都是武汉来的，莫发火，我们不招他行不行？”说完笑着走了。
“什么是火锅？”柳六问道。
其余的人都没见过火锅，只有郎超雄吃过火锅，他说：“我吃过火锅涮羊肉，那是大串ธ连时在北京东来顺吃的。我们家过年也吃火锅，解放前红州ะ的有钱人都有火锅。”
何田田à道：“野草？这你可是真不懂。这叫蕨菜，在我们东北属于山珍，可好吃了。”
“蕨菜又叫龙头菜吉祥菜，相传乾隆皇帝ຓ吃了蕨菜以后赞不绝口。又嫌蕨菜这名字太俗了，于是赐名如意菜。你看这新生的嫩叶就像小孩粉嫩的小拳头，所以也叫佛手菜拳头菜。相传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在首阳山采薇，指的就是这个ฐ东西。所以古人把采薇当成清高隐逸的象征。我们把这些嫩茎摘下来，用开水稍微煮，再用凉水浸泡半小时，切成寸来长的小段，加糖醋盐胡椒味精葱花蒜末，用香油凉拌，色泽碧绿，口感滑嫩，好吃得很。”
铁戈不是个ฐ安分守己的人，吃过中饭他抑制不住好奇心，独自人跑到大坝去看个究竟，看看到เ底是白菂河水库大还是红州的南湖大。这天正好是毛泽东横渡长江四周年纪念日，他决定横渡水库以示ิ纪念。
远处的蓝天上似乎有只无形的巨手托着大团的絮状白云，随风轻盈地缓缓往北飘去。脚下的白菂河水库高峡平湖，千倾镜净，万山拱卫，碧峰倒蘸，满眼苍翠。强劲的山风吹拂着漫山遍野的马尾松，树梢随风起伏掀起层层绿浪。风从松针的缝隙间穿过每根松针都在不停地颤动着，发出“呜呜”的啸声，这啸声汇聚在起随着风力的强弱掀起阵又阵海啸般的松涛。片片粗大的楠竹林苍翠欲滴，而今年刚ธ长出来的新า竹还显得那么稚嫩，绿得尤其可爱。它们在山风中摇曳着修长的身姿ู，婆娑起舞，竹叶发出“悉悉”的响声，不甘寂寞地应和着松涛的轰鸣，那声势排山倒海蔚为壮观。林间不知名的鸟儿躲在树阴处时不时婉转地啼鸣几声，那呢喃细语清雅悠长，煞是动听。几只松鼠拖着蓬松松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松枝间上下追逐，尽情地嬉戏打闹。只羽毛艳丽闪着金属般光泽的啄木鸟正停在棵松树上，用它长而尖硬的喙急促地敲击着树干。这是他第次看见松鼠和啄木鸟，觉得非常新奇。
姜军想了想说：“满打满算只有六个人，还是少点。干脆ะ这样，我去叫柳六章子野还有沈倩跟何田田，这样就有十个人了。”
第二天下午封老大又到辛建家里来，让铁ກ戈去找姜军。
沈冲问陈治军王白毛：“你们是怎么想的？”
王白毛无可奈何地说：“我看烧抢也是种解决办法，反正大家都得不到，张飞杀岳飞——无飞非是无飞非。”
“把头低下来，你他妈找死呀！”
空气中ณ充满了紧张的气味。
而在武汉，月二十六日以“工人总部”毛泽东思想战斗队武汉地区工人总部“二司”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武汉地区革命造反司令部“九三兵团””毛泽东思想九三战斗兵团为ฦ核心的几个造反派组织宣布湖北省委被夺权。因为没有得到中ณ央批准，故夺权流产。但此时湖北省委实际上早已分崩离析，土崩瓦解，已无任何权威可言。
而武汉的另部分大学生造反组织华中工学院华中农学院湖北大学则ท被排斥在外，并被“工人总部”指责为机会主ว义湖北黑省委的别动队，致使造反派内部发生内讧和分裂ฐ。由此武汉地区造反派分裂成为钢๐派以“工人总部”为ฦ首的“香花派”和新派以“新华工”为首的“毒草派”。
他们在原校长的办公室里找到邰大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麻烦不上门。老兄，这位是我和沈冲的铁哥们，他老爸就是铁ກ夫。听说你们准备收拾他爸爸，我今天是来帮忙的，邰司令你就分配任务吧。”
童冬瓜介绍道：“他叫封延龄，小名封老大，外号叫‘疯狗’，他爸爸是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毕业的，后来因战功升到เ少将师长。四九年他跟白崇禧的部队撤走了，把他的老婆和两ä个儿子丢在红州。这走就是十七年，音信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封老大的妈妈原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我看过她写的字清秀工整，看来是读过书的人。后来嫁给封老大的爸爸成了官太太，这种人除了读书写字听歌看戏以外什么也不会做。解放后家也被抄了，金银软细全被没收。这女人很清高又很倔犟，洗菜做饭缝缝补补全都从头学起，好歹把两个ฐ儿子拉扯成|人。64๒年封老大下放到白马寺公社ุ当了知青，听我妈说那批下放知青没有个ฐ成分好的，不是地主富农资本家的后代就是国民党军官的后人。其实这个封老大非常聪明，高中毕业以高分考上了所很有名的大学，就因为成分不好大学没念成，倒是去了农村修地球。从这以后他就变了，整天沉默寡言，还学会了抽烟喝酒，脾气特暴，动不动就和别人打架，而且每次都是以死相拼，出手又狠又黑。红州城里凡是在外面混的都叫他‘疯狗’没人敢惹他，所以他就成了红州的老大，谁见了都得让他三分。他有个弟弟叫封百龄，读书不怎么เ样钓鱼倒是把好手。他专钓黑鱼，钓就是两ä条：公母。逮鳝鱼打甲鱼从不落空。他是个大孝子，钓到鱼就拿到市场上去卖钱养活他妈妈，有时也到建筑工地去做小工，或者到码头上当搬运工。”
“工作？她个国民党的官太太能参加工作？他妈有病身体不好，听说四九年生封老二时坐月子，他爸就带着部队撤到江南，他妈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封老二长大后才知道这件事，所以对他妈特别孝顺，这个家全靠老二撑着，老大打零工挣的钱全都和帮朋友抽烟喝酒了。”
到底还是机械化的东西好，不到两ä个ฐ小时就到了山林公社ุ八大队，这是铁剑下放的知青点。
兄弟俩见面自然很高兴，铁剑问铁戈ຖ这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铁戈大概说了下，然后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晚上吃饭时铁ກ剑端来大碗米饭和两个菜，个ฐ是干炒小河虾，是铁剑趁铁戈睡觉时到小河沟里弄来的，另个菜却是他不曾吃过的东西——南瓜叶子。
铁戈问：“你们平常吃什么เ菜？”
铁剑说：“就吃南瓜叶子苕藤梗子和黄豆酱，今天要不是你来我也不会花下午时间到河里摸虾。”
铁戈说：“柳六有次对我说，他们知青点的生活好得很，每餐都是三菜汤。我当时就说‘可以呀，我们当工人的都享受不到这样的生活。’他笑道：‘就是酸腌菜加米汤啊。’”湖北人把酸念成三现在看到你们吃的东西才知道下放生活的确很苦。”
铁ກ剑却说：“要说下放不苦那是假的，但有些趣事也能打发无聊的日子。去年全国掀起了个ฐ学习毛主席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重要指示的高嘲，我们这里照ั样也搞得热火朝天。大队干部把我们下放知青队里的男女老少统统都关进祠堂里，由民兵背着枪守住大门，凡是能ม够背出毛主ว席这段话的人都可以出去，背不出来的定要死记硬背，直到背会为止，不然的话谁也别ี想出祠堂的大门。”
铁戈问道：“是不是‘毛主席说，列ต宁为什么说对资产阶级专政，这个问题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就会变修正主义，要使全国都知道。’”
“就是这段话，要求每个人都背出来。我们知青很快就背完了，年轻点的人只要读过几天书的也背完了，只剩下些年纪大的老头还没背下来。有个ฐ老头泡尿憋急了，祠堂里又没有厕所，农村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祠堂里撒尿，于是他请求出去解完手再回来，守门的民兵死活不肯放他出去。这老头没法，慌忙火急的叫别人教他背，他自认为背得差不多了，就来到门口说：‘我背。’民兵说：‘不能ม错了，错了要重背的。’老头断断ษ续续地背道：‘毛主席叫列ต宁说，这个问题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搞不清楚，就要到苏联去。’民兵们听个个笑弯了腰：‘错了错了，重来。’这老头实在是憋不住了，大叫道：‘哎哟喂娘哎，要屙到裤子里去了哇。’”
这个ฐ故事把铁戈逗得哈哈大笑：“也只有在中国才有这样荒唐的形式主ว义แ，这要是让外国人知道了，定又是奇闻。”
饭后兄弟俩商量明天回红州的事。
铁戈ຖ说：“妈的，走得太急，身上只带了两块多钱。”
铁剑笑：“我们回红州都不要钱，孙大胡子开的班车。”
孙大胡子是铁戈的校友，和黑哥同班，比他高三届，从小也常在起玩，蹭他次车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大早，哥俩就往山林镇车站赶去。
不多时，红州ะ发来的班车就到了，果然是孙大胡子开的车。
铁戈上去和他打了个招呼，说明来意。
孙大胡子笑道：“你不是在办学习班吗？”
“我跑出来了，回红州告状。”
“你们是怎么搞的，都成了反革命？妈的，这反革命说当就当上了？”孙大胡子的老爸是老红军，在红州名气大得很。
“谁愿意当反革命？是他妈厂里硬给我戴上的。”
“铁戈我告诉你，就你们厂那帮王八蛋要给你戴反革命帽子他们还不够格。你们的案子是地委搞的，你回红州告状，告谁？上哪儿告去？”
“到地区公安处去告。县公安局凭什么抓人？”
孙大胡子大笑道：“你到เ地区公安处告谁？告县公安局？告地委？那不是到เ爸爸那里去既告儿子又告老子吗？没戏！”
“我不告地委，我就是到เ地区公安处去说理，共产党的天下总有个说理的地方แ吧！”
“告诉你吧傻兄弟，三月份章子野逃回红州写了张大字报，共五十多页，贴在电å影院的海报栏里，标题是论七月事件真相，内容就是讲红州地委指使公安局无端抓人，把人打成反革命集团。红州ะ人都去看这张大字报，肖国雄封老大得知真相后马上组织人上街游行对你们进行声援，要公安局放人。结果搞得满城风雨议论纷纷，但是公安局就是不放人。公安局里也有我的朋友，他说柳国夫看了大字报后，恶狠狠地说章子野这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铁戈大骂道：“放他妈的狗屁，什么叫自取灭亡？有冤还不能伸了，这世界上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
“兄弟，实话跟你说这世界上还真没有讲理的地方。我是在地委长大的，那里面的事我比你清楚。你找地区公安处告状，那是与虎谋皮，办不到เ的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操，我怎么忘了你是三大院长大的人？不过我就不相信共产党的天下没有讲理的地方แ！这个ฐ状我肯定要告，或者不叫告状也行，叫申诉。连犯人都有申诉的权力，我难道比犯人还不如？”铁戈认死理。
“兄弟呀，你读书硬是读成了呆巴，官场上的事你点都不懂。你以为彭德怀刘少奇邓小平这样的人就不懂得申诉？你知不知道刘少奇被批斗时带了本宪法，还说就算我不是国家主席，起码还是国家公民，我还有公民权。他老先生到死都不明白他拿的宪法狗屁都不值，没有用！说你是叛徒内工贼，你到เ死也跑不出这个ฐ圈。铁戈，宪法是人定的，宪法还是要靠人来执行。那些老爷们说：老子就不按这个宪法办，你还能把老子的鸡芭咬下来当笛子吹？！你们那帮人个个都是读书的料é子，大家经常聚在起谈天说地，这些我们都知道。宪法说言论自由，你有这个自由á吗？你要言论自由，人家就有抓你的自由。你们把什么都看得太认真了，唯独不知道现在中ณ国就是个不讲理的地方แ。讲理？我奖你顶反革命帽子。唉，你们这些书呆子怎么办啰！”孙大胡子惋惜地摇了摇头叹道。
“中国还有没有民主？还让不让人说话？”铁戈又不服气了。
“民主？”孙大胡子大笑道：“铁戈，你太天真了，天真得迂腐！在中国没有民主ว，只有爹主，什么事都是当爹的说了算。你想说话，你到看守所去说吧，那里面让你说个够。”
“照你这样说，他们说我是反革命我也跑不出这个圈？”
“你们的问题还没有结论，我不好说，就我看你们这些人可能ม危险得很。”
铁戈听浑身打了个激灵：“你有内部消息？”
“这倒没有，但是公安局抓的人他们岂肯轻易放掉？”
“那倒也是，从没见过狼吃进嘴的肉还会吐出来。不管怎样这个ฐ状我还是要告的，就算为朋友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吧。”
孙大胡子只是摇头：“没有用，不信你试试，到เ头来可能结果更坏。”
“怎么เ坏？我申诉也犯法？老子就不信那ว个邪！”
孙大胡子摇摇头叹道：“别争了，上车吧。”
铁戈ຖ回红州后就开始写申ã诉，可申诉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没见过，大概是先把事实写出来，然后再把申诉的理由讲清楚。
这年多的冤屈此时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想起现在逼得好端端的个人却要写申诉，于是他给这个申诉取名叫訄言，不大会儿工ื夫就写了几页信纸。
正写着铁戈妈汪寿龄下班回来，见铁戈在家真如喜从天降：“铁戈ຖ，你怎么回了？”
“我从学习班跑回来的。”
汪寿龄大吃惊。
铁戈ຖ把这年来学习班的遭遇五十全说了出来。
汪寿龄叹了口气说：“你爸爸叫你不要参加运动你偏不听，现在怎么样？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要把你回来的事告诉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