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年了不是被关进学习班就是蹲大狱,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我也不在乎多坐几天牢。对于我们这些政治犯来说关反省上脚镣都是小菜碟,早就习惯了,何况我现在还可以自由自在地劳改。老爸你放心,我定站好最后班劳改岗,保证圆满完成党交给我神圣的劳改使命。爸,还有烟吗?”铁戈满脸的不在乎。
铁ກ戈却盯着铁夫的黑提包说:“那里面还有宝贝。”
左万应听了大笑道:“好个风流柳三变,中不了状元就到青楼去发泄顿ู。这首词我在大学里就读过,要不是铁戈我差点忘记了。”
铁戈ຖ笑道:“左万应,听了这首词你又回味起往事了吧?”
铁戈满是疑惑地说道:“十二月党人是原来沙皇时期的造反者,他们组织起来准备推翻沙皇的统治,结果失败后遭到残酷镇压,为首的几个ฐ被判死刑,其余大部分流放到西伯利亚去服苦役。”
铁戈问道:“邵指导员,你咋突然问起这事来了呢?”
大脑壳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脑壳继续说道:“我们得的是样的病,叫做狂热政治宗教病。政治本来跟宗教不是回事,个是奉献给人,个是奉献给神的,但它们的共同点在于虔诚的信仰和狂热的崇拜。有了虔诚的信仰就必然有狂热的崇拜,旦ຆ狂热歇斯底里发作起来,政治信仰马上就会变成种宗教信仰,那种痴迷程度往往超过宗教信仰,这就成了种病态,我把它叫做政治宗教狂热症。这种病无药可治,只有在现实社会中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治疗,但也不是百分之ใ百有效。因为有的人就算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见得能治好,你铁戈就是这种人,还在坚持以前的观点。有次我弹吉他你唱歌,你唱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唱的还是文化大革命中流行的词‘革命造反派想念恩人毛泽东’。幸亏中ณ队的庆父包打听们不在场,要是有人向干部ຖ汇报了,有你狗日的好果子吃。我们就是因为文革进来的,文革结束了,有什么เ必要坚持原来的观点?原来的观点是对是错只能留给历史去评说,现在下结论为ฦ时尚早。白居易写长恨歌讲的是唐朝李隆基和杨贵妃的故事,尽人皆知。这老夫子滑头得很,提笔就写‘汉皇重色思倾国,’硬是把唐玄宗调到汉朝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写呢?因为ฦ他只能ม说前朝而不能说本朝的事,所以说当代人写不出当代史,即使写出来也不是信史,有很多复杂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因素า在起作用。而后人写现在的历史这些因素就不存在了,写得就会比较客观公正,只有到那个ฐ时候才能说清楚现在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蔡庆渝不服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要不参加批林批孔运动,不帮你的那些朋友翻案,你也不会判刑。”
彭定安又说:“论牢龄目前这个号子里我最长,有十二个年头了。就我看的话,劳改劳改,劳的人多,改的人少,有几个像我这样正宗的反革命能改造得过来的?你们这样的人本来是从内心拥护共产党的,但是法院认定你是反革命,抓你判ศ你,要你认罪服法,劳动改造。结果形成了这样种情况:认罪吧无罪可认,改造吧无从改起,不认罪就要关你的禁闭,戴手铐上重镣,你说怄气不怄气。”
正好牛瞎子跟了张白板,铁戈ຖ大喊声:“对倒,和了!伙计们,老铁我不上街就不上街,要上街就到六渡桥武汉最繁华的地方,那才过瘾。看下子,孔雀东南飞,二十番๘;全带幺二十番;碰碰和十番;对倒,番;幺将番。五十二番๘,拿烟来!”
这时曹矮子说:“碰碰和不能算对倒,只有五十番。”
话说七七年八月二十八号,铁夫到武汉出差又来看铁戈,小妹妹铁瑛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位三十四五岁的男ç子。
铁戈礼貌地对彭叔叔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铁夫听了汪院长的分析慢慢冷静下来,他终于觉得此事已不可为。明知儿子无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劳改队,把酸楚的老泪夺眶而出,他仰天长叹道:“革命啊,革命把儿子都吃了,我这革的什么命哪?!”
铁夫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监狱长和坐在旁的易管教员时而交谈,时而对场上的比赛指指点点,显然他对这场比赛的观赏性十分满意。但铁戈注意到无论场上的球打得多么精彩干部ຖ们没有个ฐ叫好和鼓掌的,尽管他们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也许这些专政机关的执法者们不屑为场上的阶级敌人鼓掌喝彩,以示其坚定的阶级立场。在此后的劳改生涯中铁ກ戈从来没有看见干部为ฦ犯人鼓掌叫好的现象,这可能是干部必须遵守的监规。
铁戈走到เ办公室门口喊了声报告,易管教员示意可以进办公室,指着张椅子:“坐下说。”
“伙计,不能这样说。我这个人性格外向,容易跟别人交往。你们三个喜欢我是因为ฦ我会打球,老刘喜欢我是因为我们谈得来。”
“对呀,正因为他是个学究式的军统特务,所以我才跟他谈历史,就因为ฦ有共同语言嘛。”
“我爸也是这么说我的,什么踹寡妇门,刨绝户坟,越绝越整。”
“没回去过。听你的口音和我爸差ๆ不多,你大概也是本溪附近的吧?”铁戈猜测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铁戈问老段:“你估计能判多少年?”
铁戈说:“我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法,不好估计。不过从我进号子你们就说如果个人只是拘留那还好说,如果这个人由拘留转逮捕,那ว就完了,肯定要判ศ刑。我是开始就被捕了,所以肯定要判刑。算了,我就估估,我嘛,多则十年,少则五年。”
正是:老政客拍板定谳,众朋友无人幸免。
61第六十回天罗地网铁戈在劫难逃
兖兖诸公似虎狼,此生劫运在班房。
正是:为自己怎忍害朋友?痛前程无计挽狂澜。
“正常的接触当然可以。”童国兵忽然明白了:“你是什么意思?”
全厂职工闹闹哄哄上了车绝尘而。车开了,人走了,厂里突然间安静了许多,安静得让人感到寂寞,七零年春节铁戈在厂里值班也曾遇到这种情况。
“铁戈兄:近好!
子海ร
逗得何田田笑个不停:“你就臭美吧,还高大光辉呢,我看就是根瘦竹竿,三根筋挑起个头。”
何田à田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我的天,你那自我感觉太优秀了,也不怕鼻子掉下来砸了脚。这样吧如果有谁看中ณ了你不用他来抢,我亲自把你送过去当人家的上门女婿,咱别ี的没有,这种毫不利ำ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还是有的。纪念白求恩咱都倒背如流了,不能说套做套。”
“你拉倒吧!”何田田叫道:“清蒸武昌鱼都是刺,有啥好吃的?不就是因为毛主席写了‘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出的名吗?三国时期孙权要从建邺迁都武昌,当时有民谣唱道‘宁饮建邺水,不食武昌鱼’,可见武昌鱼并不咋的,比不上我们东北的大马哈鱼明太鱼俄罗斯鲟鱼好吃。莲藕不就是荷花根吗?说到เ底也就那个味。倒是鮰鱼汤红烧甲鱼清蒸鳜鱼还行。八大菜系没有湖北什么事,你们说湖北菜到เ底有什么特色?”
封老大笑道:“这倒要请教了,你说湖北菜有什么特色?”
菜只有三样,大盘腊肉炒冬笋,海碗凉拌冬笋和搪瓷钵子凉拌蕨菜,再加上各人买的饭菜也就尽够了。铁戈打来酒,各人用洗口缸子倒上酒喝了起来。大家先尝了尝冬笋炒腊肉,个个赞不绝口。
暴林跟着说:“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以后你回去了也可以教家里人做这个菜嘛。”
“你们武汉知青下放到红州我经常和他们交往,学点武汉话不难。”铁戈笑道。
“伙计,六渡桥是武汉最热闹的地方。”他六六年到武汉时六渡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能说口流利的武汉话也是种时髦,可惜他是六九年才学会武汉话。
红州ะ有句老话叫做“川尺,湘八寸。”意思是说四川的洪峰下来红州的江水就要要涨尺,洞庭湖的水出来了也要涨八寸。时间已是六月中旬长江进入丰水期,船上的跳板基本上与江岸平行,不用爬坡。封老大把竹筐子放下,沈倩何田田开始装筐,看看大约有二百斤的样子,他才挑起来沉稳地跨上跳板,把货挑到เ堤脚下。这段路倒也不算远,只有三十多米。
辛建头戴顶破草帽,大概是他老爸当农村工作队长时用过的物件。鼻子上架副玳瑁近视眼镜,脖子上搭着条旧ງ毛巾,工不工商不商城不城乡不乡的样子,正龇牙咧嘴地走上跳板,那样子委实令人忍俊不禁。
空有其名竹篮打水场空
话说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泽东的最新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七二零事件”后造反派正走红,大约是九月上旬的天铁戈又跑到เ姜军家里玩,看见姜军父子在门前的走廊为观点大吵大闹,隔壁左右的邻居都出来看。姜军是“新派”观点,他父亲姜ä城则是“钢派”观点,争着争着双方相互指责火气越来越大,谁也不服谁。
姜ä蜀剑赶紧上去阻拦:“爸,不能这样。”
有了毛泽东的上方宝剑,经周恩来的亲自委派和送行,他们个个豪气冲天,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概ฐ。在南下点火的过程中ณ,红卫兵学生联合当地的造反派组织成功地将斗争大方向从打击“黑五类”等牛鬼蛇神身上转移到了各级当权派的身上。
二八声明这方有毛泽东和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严正声明的武汉军区这方有军委文革小组撑腰,双方แ各执辞,互不相让。
“哎呀铁戈,你不解释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名字可真反动啊!谁是太阳?毛主ว席呀!用铁戈ຖ挑太阳,你外公胆子真不小!”
有分教:
铁戈问那个老头:“你为什么不在家里呆着?”
“不会吧?”铁戈不相信新า社会还有在种事:“上面的人就不管你们的死活吗?”
“古人说‘送君千里终须别’,刘武汉,你的情我心领了”
刘武汉打断铁戈的话头:“古人还说过‘愿身能似月华明,千里伴君行’。就算我是代表五中队的全体同改们送你最后程吧。”
铁戈知道刘ถ武汉执意要送自己,就不再说什么,两人相对而坐。
刘ถ武汉拍了拍老万的背说:“走吧。”
三轮车缓缓地启动了,会就出了监狱那ว道黑色的大铁门。
铁ກ戈觉得这铁门好比张巨大的虎口,当年他进来时有种窒息的感觉,现在自己又如同块被从虎口吐出来的劫后余生尚未被消化的肉。他没有回头看,他不想也不愿回首这段不堪回首的牢狱生活,就让那段黑暗的历史永远留แ在这厚厚的大铁门里吧!
长途班车开出武汉市,铁戈在这座华中ณ地区最大的城市里呆了三年多时间,但他对这座城市仍然是陌生的。
车到武昌郊区,柳树吐出鹅黄|色的嫩芽,红菜苔抽出肥肥的长茎,地里的麦苗绿得分外舒坦。杜鹃鸟声接声地叫道:“哥哥快活。”
铁戈心里暗自笑道:“这回才真是哥哥快活。”
这些在人们眼里再普通再自然不过的景色,却让铁ກ戈内心抑制不住地兴奋。三年前那个凄风苦雨的日子,他也是这样痴痴地盯着车窗外的景色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时候他只知道再要看到这些自然景色还要等十年。他心里默算着十年刑é满时我就三十三岁了,这个年龄对个ฐ人来说还不算太老,应该说是人生的春末夏初,就凭我这身力气再怎么着也能养活自己。东北老家有句老话叫做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雀,生存下去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这十年刑期委实太难熬了。尽管和郎超雄石庵村相比刑期短了不少,但十年刑期毕竟是个可怕的概念。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年多就从监狱这所社会大学毕业了,这真让人感慨万千。
啊,久违的春天!
有分教:
毕竟青山遮不住,东风浩荡送归人。
当年白菂河边柳,飞雪漫天盼早春。
正是:拱手别祝平坠泪,说匆忙铁戈留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16第百十六回耿耿丹心难忘烽火抗战史
第百十六回
耿耿丹心难忘烽火抗战史
垂垂皓首犹忆铁血远征军
话说班车经过三个ฐ多小时的颠簸,终于进了红州车站。铁戈还没下车,就听见爸爸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他赶紧ู跳下车,穿过人群扑了过去,紧紧地拥抱着爸爸。他又闻到爸爸身上那熟悉的但却久违了的浓浓的烟味。
他抱起爸爸使劲地转起圈来:“爸,我回来了。”他从小就有点怕老爸,也从来没有和爸爸这样亲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