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如此。他是打着这个主意呀？可这有必要吗？你不是说，会有办法让皇上和平让位给燕王吗？那到时候这些军务政务自然也是要和平移交的。”
明鸾叹息着摇头道：“政治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ม玩儿得起的，你也不用再说了。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只要我们家不会因此吃苦头就行了。”
朱翰之ใ听了，也有些吃惊。他是曾经听人说过，章启入狱后，他妻子就与他和离了，还曾经为ฦ救命恩人感到不忿，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还好他只是督促某些人将章启的前岳父挤走，没有下狠手，不然日后还真不好见章启。他仔细看了看那孩子，虽然显得有些瘦弱，而且头略嫌大些，身体却瘦小，但眉眼间十分肖似章启，便知道这真是章启的亲骨肉。他心下一软，含笑向鹏哥儿打了个招呼：“你好呀，我是你二表哥。我叫朱翰之，你叫什么名字？”
朱翰之ใ心中ณ越喜欢了。笑着对章寂说：“姨ถ祖父，您这孙子可真聪明。要是四表叔知道了，一定欢喜得紧！”
那ว主事见搪塞不过去了。忙赔笑道：“三姑娘且慢，不是小的不愿意套车，而是上头吩咐了，侯爷今日出门要用车，府里却只有一辆车了。要不小的先去问问侯爷的意思？”
但明鸾离开马棚后，却转而去了门房叫人：“我今日要陪祖父出门去，不拘是谁，来两ä个人先陪我出去办点事。”
“先听听你四婶怎么说吧。”陈氏顿了顿，“一会儿你见了她，只管叫她四婶。且看她如何回应。”
院子里当差ๆ的丫头们见她们母女出来，显然是要出去，你望我，我望你的，最后推了个年纪最小的出来随行。等那小丫头不情不愿地追上去。明鸾已๐经自个儿从门上守夜的婆子那儿拿了灯笼扶着陈氏走人了。
章敬看着这样的妻子，几乎认不出来，忍不住调头去看了邻桌的弟媳妇陈氏一眼。陈氏虽然看着比当年消瘦憔悴些，但端庄秀雅依然，打扮得素素淡淡的，穿着白绫袄、灰马面裙。头上除了一朵白绢花不见有什么饰，也不涂脂ฦ抹粉，脸色黄黄，但看起来却比沈氏涂ิ了脂粉的脸要顺眼得多。陈氏当年在南乡侯府时就是个ฐ常年体弱的，脸色不好，人也瘦，跟沈氏的雍容相比远远不如，明明年纪要小几岁，外人看着却不如沈氏年轻。可几年过去。同在德庆那ว样的偏僻地方流放，陈氏还常年劳作，沈氏听说就没怎么เ干过活，怎的反而老得这样厉害？
沈氏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说不上美丽，但她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贴近四年前的形象了，满心期待着丈夫见了自己能惊艳一把，再生怜惜，之后想要说什么เ话也好办。可她万万没想到，丈夫只看了自己一眼，便转头去看三弟妹陈氏。这是什么意思？！
太孙忙应了，又问：“要宣布什么เ事？”
太孙听出几分不对：“明面上下落不明？那ว实际上……”
而李兆年更没想到，只是反叛的燕王居然祭出了皇太孙这个招牌，摇身一变成了拨乱反正的义士，他所忠于的皇帝反而成了谋朝篡位的伪帝，而且燕王大军还一路顺利南下，马上就要进京了。若叫太孙与燕王得了江山，他还有活路吗？！
忽然间，有人走近他，压低声音说话：“小李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เ呢？”李兆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皇帝身边亲信的张太监，心中虽然瞧他不起，却也不敢无礼，忙笑道：“原来是张公公。”
建文帝听得顺耳，忙道：“你放心，朕对于忠臣从来都不会亏待的！等底下人找到你师父的尸。朕必会将他好生殓葬，并加以封赏，让他死后也能风风光光。”
建文帝满意地点点头，神色又转阴郁：“朕不会亏待忠臣。但对于乱臣贼子，则ท绝不会姑息！冯氏还与朕是结夫妻，为朕生儿育女，朕念着多年夫妻情份，即便她父亲兄弟行事越跋扈嚣张，也记得要给她留个脸面，没想到她反而要对朕下毒手！当日你师父赵喜惨死，朕虽是躲在隐蔽处，却听得清清楚楚，是她向禁卫军下令，‘宁杀勿纵’！哼！她居然要对朕宁杀勿纵！这个毒妇，还有脸对朕说她冤枉！朕若不即刻将她处死，枉称一国之ใ君！”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章家人。章寂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走了二十几个ฐ来回。才重重以杖顿地：“这不可能是建文的意思！别ี说大皇子未必有反意，就算他真的反了，建文也不会如此草率地处死长子！他要是想杀，早ຉ在事情生时就杀了，怎会到眼下才动手？！一定是冯家人搞的鬼！他们八成是控制了建文，趁着他病重之时，矫诏铲除心头大患！”
“还有一个三皇子。”章寂冷笑，“我听说冯皇后这几年渐渐受到冷落，后宫里反而是几个新进的低等嫔妃得宠，有一个生下了三皇子。虽然还不到三岁，却也极受建文宠爱。但现在建文病重，大皇子被鸠杀，三皇子年幼不知事，一旦建文不治，能够继承大位的也就只有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了。冯家打的好算盘！”又连连摇头，“建文这一脉再不济，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子孙，金枝玉叶。居然叫冯家几个莽汉杀了长子，他也太无用了些。既然无用，当初为何不能安份？！若不是他先做下了弑兄逼父、谋朝篡位的恶行，今日他的儿子也不会学他，将他当年做过的事又做了一次！他有今日，真是报应！”
朱翰之ใ越觉得不安：“三表妹，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你别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朱翰之不吭声了，若论正经礼数，自然是不周到的，但他不想在这时候惹明鸾不高兴，难得小丫头打扮得这么好看来找他，把人气走了，他可就看不到เ了。于是他只是说：“我知道你如今心情不好。三表叔的事我也听说了，实在遗憾得很，三表妹还请节哀。”
明鸾留意到他的举动，又现围着她与老松头的几个人神色都放松了许多，不再象先前那样面带警惕了，便知道这群人多半是自己人，心里也安定许多。
明鸾脸上掩不住喜色，嗔道：“出门在外，自然是这样比较方便。我都认出你了，你还没认出我，可见我的眼力比你强，这一回是我赢了！”又问：“你做什么拿布蒙了半边脸？”刚才好象没看见他在脸上蒙东西呀？
果然卞副使接着便道：“章百户还有军务要料理，一时半会儿离不得广西，因此伤心过后，便托了那位千户把弟弟的遗骨送回德庆。说来不巧，那位千户所派的人走水路经过德庆时。正好听说了章将军随燕王起兵之事，更知道了章家已然离开德庆，而知州衙门正乱成一团，要严查章家的赦令是真是假。那人留了个心眼，直接转头上船继续前往广州，找上了我，才把章三爷的遗骨交托过来。”
明鸾伸手去接那坛子，双手才握上去，咬咬唇，又松开了：“请问卞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เ办呢？”
沈昭容冷冷地道：“家里已经快断粮了，附近的粮店见了我就赶，都不肯做我生意。这是先前在城里买的。只剩一点了。”
“家里就只剩那点钱了，总要预备着有急用。”
老松头摸摸脑袋：“这个ฐ么……我倒是打听了一下，先前姑奶奶不是……”他看了看明鸾，有些迟疑，“不是跟章三爷和离了么？”
“听人说，是因为章三爷没跟分号那边打招呼，就擅自向知州许诺，将分号收的一批粮食献上去，可那批粮食早已定好了主ว顾，自然不可能ม毁约。姑奶奶为这件事与章三爷翻了脸，方才和离的。”
柳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身上但凡值点钱的都在这里了，横竖叔叔婶婶总不会饿死我，要出门与人交际时，问兄弟借几样东西来装门面就行了。可惜叔叔婶婶不肯给我什么เ财物，不然不止这些。你只管拿去用吧，不必担心我。”
柳玦见她收了东西，松了口气，正要再与她诉几句衷肠，忽然听得码头附近传来喧哗声，两人双双抬头望去，原来是章家人在几个ฐ生面人的护送下坐着马车到เ了。章家老爷子章寂由两个ฐ穿着体面的人亲自搀扶着上了跟在柳家官船后的一艘大船，后面跟着手拿大包小包的章玉翟，周姨娘则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被子里似乎ๆ卷着个小孩，后面又有一个ฐ婆子，背着一个用被子重重卷起来的人形物件，最后是陈氏，一手挽着包袱，一手搀着脸色憔悴、身体虚弱得似乎ๆ随时都要倒下的沈氏，慢慢地往船的方向走。
柳同知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叹道：“方才就不该让他出门的，只是我一听说他母亲同意了婚事，便怔住了，竟叫他借机溜走，等我想拦时已来不及了。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好好的老实人，怎么变成这模样了呢？罢，罢，若不把他拦下，等嫂子知道了，定要怪我做叔叔的不尽心，到时候又要在族里说我的不是。”便交代妻子：“替我备车。我回房把官服换下，改穿了常服，带人往沈家走一趟吧。无论如何，我也得把这桩婚事给搅和了！”
然而，出乎柳家父子意料的是，当他们匆匆忙忙赶到布村的沈家时，沈家院子里正闹成一团。一个衣衫褴褛的独眼少年冲着沈家人破口大骂，他脚边有个同样狼狈的中年女人。正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老天爷啊！你睁开眼吧！这还是亲弟妹，亲侄女儿呢！说好的婚约说反悔就反悔，这还有没有天理啊！”急得杜氏又是跺脚，又是骂他们。沈昭容在屋里抽抽答答地哭着，柳玦早已๐呆滞了，一脸傻样地站在边上，手足无措。
有几个人齐声附和，却有一人不以为然：“张四爷，你怕什么呢？蒙古人哪有本事打到北平城下？燕王在北边守了这么多年，早就将蒙古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了，就算再打几仗，也是稳赢的。你却害怕得跑了回来，岂不是白白丢失了财的好机会？”
那人撇了撇嘴：“有燕王守着，蒙古人怎么可能打过来？燕王又不是冯老二那ว样的窝囊将军，能把好好的城池都丢了。”
明鸾却摇头道：“不用您破费，房子买不起就租好了，咱们家也未必会在那房子里长住。”仔细想想，搬到广州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倒是乐่得在这里长住呢，好歹冬天没江南那么เ冷，又远离权力中心，少些勾心斗角的烦心事。但章家毕竟不是小门小户，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京城去了，现在买房子固然爽快，到时候还要处理掉。就太麻烦了，而且买房子又要花钱。她这回来广州，为预ไ防万一把自己的私房钱带上了，几年下来也存了十余两ä碎银，这点钱哪里够买房子？但依她事先打听到的房价情况，租一处小院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马掌柜想了想。道：“这也是有的，就看德庆那边的卫所肯不肯放人了。若是他们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先搬过来也好。时间有些紧，若是赶一赶，或许还能赶上在这里过个囫囵年。”他顿了顿，小心地问：“可是德庆那边有什么不好？”
郭钊便问：“二哥对我们日后行事有何看法？如今皇帝与冯家起了嫌隙，北平不稳，连西北与辽东也被卷了进去，偏冯兆东在西南带着大军剿灭安南逆臣，明明已经稳住了局势，却还拖着不肯回京复命，甚至还狮子大开口，从两广征调大批粮食，我瞧着，总觉得他似乎有了不臣之ใ心。接下来，咱们要不要趁机搅一搅混水？好叫皇帝多吃些苦头。”
郭钊听出了几分意思，有些激动：“二哥，你终于想通了？！不再反对我们拉皇帝下来了？！”
那几条船上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家，才靠岸，便有许多仆从走下船来。各司其职，有在岸边垒灶的，有去打水的，有洗菜蔬淘米的，有升火架锅煮食的，也有几个匆匆往远处去了。过得半个时辰，当老松婶带着伙计提着一大篮子新鲜瓜菜与两大桶水回来时，那几个ฐ往远处去的仆从却引着三抬小轿返回，到了岸边放下轿，前头轿中走出一个大夫打扮的人来，后面两抬轿子下来的却是一个ฐ长随打扮的青年男子和一个提着药箱的僮儿。明鸾看着那穿着颇体面的大夫被一众人等迎上大船去，大船楼舱内的帘子一掀，走出一个人来向那大夫拱手为礼。
那人居然是在德庆城见过的曹四！
沈儒平不知女儿心里的想法。只是道：“当日柳同知只是反对你嫁柳玦为妻，却赞同你与他为妾。若是为父真能ม平安脱罪，你便与柳玦做个ฐ妾又能如何？只要他的心在你身上，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续弦，等我出去了，你再想法子劝他将你扶正，也是一样的。容儿，为父还是那ว句话。若我有罪，任你貌如天仙、才比咏絮，也只能将就贩夫走卒，还不如屈就一个世家子弟的妾室呢！”
沈昭容紧咬下唇，眼泪如串珠儿一般落下，心下惶恐无比。她自那日见过柳玦后，便一直待他冷冷淡淡的，不知道如今再见，他会是怎样的态度？只瞧那日他那色迷迷的模样，倘若他对她……难不成她就只能承受了么เ？！
明鸾怔了怔，暗道一声不好。她不清楚征粮之ใ事的进展，如果在这日程上漏馅了，岂不是糟糕？心念电转间，忽然有了主意：“原本是打算这两天就动身的，但现在二伯娘的案子有了新进展。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脱不了身，因此还说不准。”
明鸾扁了扁嘴：“既ຂ然三日后起押第一批，那就一定有第二批了？”她才不信那个知州会满足于不功不过的成绩，他正等着要再压柳同知一头呢。
远在德庆的明鸾对朱翰之的想法一无所知。她这几天已经将出行的行李准备好了，又让马贵悄悄儿帮着买了一条小船，并学习驾船的技巧，好以防万一。
明鸾是陈家外孙，此次要借用陈家之力，自然少不了她，而文虎则是章家在德庆唯一的第三代男ç丁，若能逃脱，自然是逃脱的好。陈氏已经做好了准备，并在左邻右舍散传言，等章寂一说开始，便推说文虎出花了，将他送到山上避痘。周姨娘留แ在山上小屋中做假象，明鸾借口上山照顾弟弟，趁着夜色带文虎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