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听得好笑：“亏她从前还总是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贤妻忠臣模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张路白家的忙道：“真真切切，确实是他们传出来的。说这话的有一个是正院屋里洒扫的，一个ฐ是侍弄花草的，还有一个是浆洗上的人。”
“你亲手建的？”明鸾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不敢置信地上前摸着那竹墙，还有窗框上用细竹篾编成的精细花纹，“这怎么可能ม？！”她自己学过竹编的手艺，还做不到这一点呢！
明鸾感叹不已๐，又去推那窗，很轻易就推开了。可惜屋里头是空的，甚至连堵间隔的墙都不见，只看见几根粗粗的柱子，不过不是竹的，而是木头。她见状便笑道：“还好你用了木头柱子，支撑起屋子来比竹子要稳当多了。”又道：“可惜里头还是空的。”
朱翰之顿时又露出了喜色：“陈五爷放心，这是我自家表妹，又是我恩人的亲侄女，我还能不护着她么？”又笑着转向言氏：“五太太不知道，我四表叔救了我的性命呢，正巧ู前不久，三表妹又和姨祖父一起，从坏人手里救了我四表叔的独生儿子。就冲这份恩情，我也不会叫三表妹有什么闪失的。尽管交给我好了。”
然而陈五夫妻俱都露出释然之ใ色，想起自己้昨天还跟对方แ打听过章家与安国侯府的情形，说不定是对方有意帮忙，才会将外甥女儿支走，好方便他们跟陈氏商量大事呢，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陈氏面带微笑，对女儿说：“你看，我就知道袁姨奶奶不可能落下这等话柄。”但明鸾却心中郁闷得不行，自己手下的丫ฑ头，居然是听别ี房主人的号令。才对自己有几分恭敬。这种事换了谁不郁闷？
袁氏还特地命受到章寂青眼的马有福夫妇驾车随行，又见陈氏与明鸾没带丫头婆子的意思，笑问：“可是三太太院子里的丫头不够伶俐？”便要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茶香派给陈氏使唤。
但章敬的想法却要复杂得多了。本来嘛，老父是在他府中住着，新君赐还旧宅，那老父是不是要搬走？还是随心行事？万一他有什么事惹恼了老父，老父威แ胁说要搬走，连落脚的地方แ都是现成的，到时候为难的就是他自己了。还有，新君方แ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听说了前些日子章家生的事？
章家旧宅对她们来说。是居住多年的地方แ，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明鸾穿越后只在那宅子里住了十来天。没那ว么深感情，她想到的是朱翰之说过的话，心道：莫非是他在新君面前进言的？又觉得自家母女若是能搬回旧宅去，就不用再看长房脸色度日了，就算那ว袁氏再帮章敬对付三房，也不必害怕。于是她便问章寂说：“那咱们几时能搬回旧ງ宅子去？”
沈氏气得浑身抖：“你不休我，只怕是碍着皇上吧？若你对我有半分怠慢，皇上岂会饶了你？别在我面前拿情份说嘴了，但凡你还有半分在意你我之ใ间的夫妻情宜。就不会拿这些话来气我！”说罢扑到妆台面上大哭起来，“我知道自己如今老了，不比从前貌美，你自然是喜欢年轻的，却还要拿孩子当挡箭牌，说你纳妾是为了孩子？没得叫人恶心！她不过是个妾，有什么资格教养正室的孩子？！这点规矩都不懂，也配说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章敬见她不再哭了，才沉声道：“从前我一直顺着你，哪怕是我从辽东带了人回来，那人又有了身孕，却不明不白地一尸两命，我也没说什么，无他，你我夫妻一体，我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惹你生气。只是，袁氏不同，她父亲乃是燕王殿下最信任的幕僚，这桩婚事，又是燕王夫妇亲自做的媒，袁氏虽然名份上只是二房，却与寻常姬妾不可同日而语，便是我在家里，也从不敢怠慢于她。她本身是个品行端正、温婉贤淑的人，这几年多亏了她，两ä个孩子才能过得舒服，他们也对这个二娘极是敬重。这原本该是你这个母亲去做的事，因你闯了祸，连累了全家，便无法去做，她代你尽职，又尽心尽力，你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污言秽语去骂她。今儿就罢了，往后对她客气礼让些，别ี让我再听见你说这样的话，等她到了家，也不许你在她面前有半分失礼ึ之处！”
“怎么会呢？老太爷一定是为鹏哥儿的事，才会叫我去的。”陈氏连忙笑着开解她，心中却在嘀咕，明明已๐经再三严令，不许任何人将前堂生的事传到客院里来。怎么林氏还是知道了？她看了玉翟与周姨娘一眼，心想难道是她们告诉林氏的？按理说她们不应该这么莽撞才对。
林氏苦笑：“三嫂，你就别追究这些事儿了，这里是安国侯府。主人想要让我知道什么事儿，还有谁能瞒得住么？归根到底，此事也是因家父家母而起的，府里正办丧事，他们却在灵堂上闹腾，难怪侯爷会生气。”
朱翰之有些惊讶，想了想，便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姨ถ祖父断不会叫你们母女受委屈的，若事情真的到เ了无法挽回的时候，你要带着令堂搬出安国侯府，也不会饿死，陈家人大概很快就会进京了，有这么เ一个靠山在，锦衣玉食是不用愁的。”
朱翰之笑道：“这是当然，你以为陈家只是你的外祖、章家的姻亲而已么？当初ม他们商行的人替你家里捎信到北边来，就已经跟燕王府打过交道了，这几年也曾帮忙运了不少粮食肉菜布匹过来，那可都是军资呢！陈家早就在燕王心里留下号了，如今局势稳定下来，陈家丢â了官的那些子弟大概还要等些时日，才能ม收到吏部的起复令，但陈家的商行马上就能进京开铺子了，等到了明年，若燕王能ม登位，应该还会开恩科，届时陈家的子弟再参加科举，只要考得好，日后前程自不必担忧。当初我派去广东接人的手下就跟他们商号的人打过招呼了，你只管安心在家等他们的好消เ息就是。”
朱翰之明白他言下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本来是打算悄悄儿围住他再下手的，只是瞧着他要对姨祖父和三表妹下手，我心里就急了。他在军中ณ成名多年，一手箭技也是出了名的惊人，若不是先前被追剿时将箭支消耗得差不多了，大概也不会拖到那时候再用。”说到这里，他又转向明鸾，一脸的颜色：“三表妹，方才真是太危险了，虽说你练过箭术，但还是不能跟那等军中宿将相比的，怎能跟他硬碰硬呢？若他早ຉ下决心，对你用箭，只怕你早ຉ就没命了。”
朱翰之ใ脸上露出几分哀怨之色：“三表妹，我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顿了顿，瞥了章寂一眼，“……还有姨祖父的安危，才多嘴劝你几句罢了。你不知道我刚才远远瞧见你们遇险，心里有多害怕。你听着就是了，做什么一定要跟我顶ะ嘴……”
伙计听说她要去的是城外的庄子，一边换车轮，一边道：“听说外头还有些乱兵四处闹事，在城里自然是不用怕的，大点儿的庄子也没事儿，就怕那些山沟沟里地处偏僻的地方。姑娘若是要出城，可得多带几个ฐ人，小心为ฦ上。”
章寂在东园早已๐做好了准备，也穿了一身低调厚实的衣裳๙，拄着拐杖等候，见明鸾挎着弓提着箭筒进来，不由笑道：“这是哪里来的？你要带去哪儿？”
陈氏忙上前将她扶住，仔细打量她几眼，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四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明鸾听着这仆妇声音耳熟，仔细一瞧，惊道：“你不是青柳吗？！你……我记得你已经离开林家了呀？”
沈氏心下一紧，忙上前一步：“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夫妻足足有五年未见了，今日好不容易重逢，妾身又怎能ม不来呢？”又向章寂笑着问好：“给父亲请安。”
沈氏干笑一声，转向陈氏，眼神有些复杂：“三弟妹这几日可好？”边说边轻轻移动脚步，往陈氏身边走。依照ั常理，陈氏顺势就该让人添座位，同时请她坐下了。
“陛下说笑了，臣也是担心他行事莽撞，会伤到自身，哪里是真要罚他。”燕王转了话题，“朱允炆死了，陛下日后也能安心，这事儿也就罢了。只是吕太后与衡、徐二王，以及朱允炆所出三子，都被我们的人扣住了，要如何处置，还要陛下拿主ว意。”
“那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小张子顿了顿，笑问：“原来如此，那还真怪不得大人了。不过听大人这么一说，难不成这耳目是王妃身边的侍从？”居然是王妃身边的近侍，万一这人生了歹心，王爷王妃岂不是危险了？这样的隐患还是要趁早ຉ除掉为佳。只不知是哪一个？
燕王妃李氏陪嫁的丫头和陪房都是有数的，只要查一查有谁随王妃去了徐州，又是未嫁之ใ身的，还与李兆年生母赵姨ถ娘是亲戚，这人的身份也就出来了。小张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笑着安慰李兆年几句，又劝他：“小李大人，你也不容易。若是大军当真入城，别人倒罢了，就怕你祖父与父亲都饶不了你。你还是细想想，有什么路子可逃吧！”
“还有，那群大臣要跪，就由得他们跪去，别ี给他们请什么太医了，跪死一个ฐ算一个！你现在就亲自带军士去冯家，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绞立决！凭他是谁，都不许阻拦，若有人敢救人，即刻斩杀！”
他与太医齐齐退下了，殿内只剩ທ下建文帝一人，他拿起一把手镜对着望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鼻头红肿处，立刻痛得眼泪直流，又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便愤怒地将手镜往地上一掼，冷声道：“岂有此理！等我查出是谁将我打成这副模样，我定要杀他满门！”
章寂想了想，点点头，转向明鸾：“三丫头，你上回不是去找过他？再去问问，若是殿下实在没功夫，你也别打搅他，让他安心干正事去。若是他不忙，那就问一问太孙与燕王是否安好，伤势是否痊愈了。”
章寂一脸莫名：“自然是你。怎么？你不想去？”
明鸾有些不以为然：“话虽如此，但要我乖乖待着等别ี人来救，那是万万不能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又来不来得及？”
明鸾瞥了他一眼，很想顺口回答一句相信，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原本是的，但现在不在。”朱翰之微微松了口气，“前些日子，庄子外头有些生面孔的人徘徊，我担心会泄露你们家人的行踪，便让他们迁走了，不过不远，就在后头聚宝山脚下的村子里，一会儿我派人送你过去。你母亲呢？”
“哦？”朱翰之ใ笑笑，“那ว你给我说说，这庄子怎么不对劲儿了？”
卞副使又继续道：“至于那几个藩王府内侍，有两个ฐ是湘王府的，一个是齐王府的，还有一个是代王府的。湘王全家自焚而死，齐王、代王被废为ฦ庶人，家眷都拘在京中。湘王府的老奴说，湘王其实并不是自焚而死，而是有人自称奉天子之命而来，鸠杀湘王，又将他的妻妾儿女捆绑起来，放火烧宫，才造成了惨事；齐王府与代王府的旧ງ奴则说。今上命人悄悄擒住两位王爷的家眷，将他们带回京城拘禁，以此威胁两ä位王爷进京认罪，两位王爷为保妻儿不得已才应了。檄文传入京城后，今上在朝上大雷霆，当晚代王与齐王的居所便起火了，虽然只伤了几个人，但两位王爷都吓破了胆。齐向宗正哭诉求饶，宗室皇亲齐齐上书，只是不知道今上会如何处置。”
陈氏怯怯地问：“那么เ……现在京城里是不是很危险？今上既然已经怒。那章家人进京后……“
沈儒平骂她：“蠢货！你一个人不敢上路，难道不会找人帮忙？！你这般青春貌美，哪个男人瞧了不动心？若是害怕，就想法子给柳玦捎信，让他回来帮你！”
苦思冥想了半日，她心一横，决定还是先请人捎信给柳玦再说。如今她在德庆举ะ目无亲，连个ฐ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除了向他求助，还有什么เ法子呢？他既然许诺说绝不负她。理当为她排忧解难。
她叹了几口气，又道：“九市那边的屋子不知怎么样了。我们在德庆还有点产业呢，祖父他们走得这么突然，也不知那些产业是怎么เ处理的。”
明鸾当然知道以章家的眼界，一旦恢复了身份，那点产业也不过是小意思，可那是她这几年里一点一点看着家里积下的，当中也有自己的功劳。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有些舍不得。就算要处理，也要处理得妥妥当当，才不会叫人挂心。
但她不愿在这里多说什么，只是拉了沈氏一把：“大嫂，船要开了，快走吧。”
送走了柳家人与章家人，沈昭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她掂了掂袖中ณ那几样物事，犹豫了好一会儿，便取了银角子和半吊钱出来，转身往知州衙门去了。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柳同知冷笑，“为了娶ດ一个罪犯之女，居然连伪造书信的事都做出来了，你当你叔叔是什么人？会被你这点伎俩骗倒？！你从前明明是个老实人。才认识这罪犯之女几日，就变得如此奸滑，若让你娶ດ了她，日后还有个人样儿么？！”
就在柳玦在柳同知面前为沈昭容辩解之际，正主儿沈昭容已无声无息地出了屋子。来到姑母李沈氏面前。此时李沈氏与李云飞母子正因为柳家父子的到来，而且看上去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已经停下了漫骂，正带着好奇打量他们。李沈氏冷不妨瞥到沈昭容在耳边出现，还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张四爷小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那人是谁？”旁人用更小的声音回答他：“那ว是一家新开商行的老板，听说背后的东家是冯家人。”张四爷倒吸一口冷气，方才嘲笑冯老二那人脸色都变了，干巴巴๒地与众人道了别，便匆匆溜走了。
她前脚๐刚ธ走，那两个穿深色衣袍的人便走到她方才站的位置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那中年男子几眼。为那ว人冷笑着对凶神恶煞那位道：“冯家的手倒伸得长，李家才倒了几个月？他们就急着来接手人家的生意了，只是不知道以他们的胃口，能不能撑得下去？”
明鸾拿定了主意，便郑重拜托马掌柜去试探官府的口风，幸好广东都指挥使司是早有心要将章放收揽过来的，若家眷提前过来了，本人调任的事自然更稳当了。卞大人透过马掌柜给了答复，说章家家眷尽可提前到广州城安排章百户的起居，只是不要声张，毕竟调令还未下达，最好别叫人说闲话。
根据这三个原则ท，明鸾三人在广州城内几处房价实惠的居住区逛了几日，对比了周边环境、租金水平、邻居身份与素质以及生活配套设施等条件之后，终于选定了莲花井的一处小院。
“谁说他一定要坐上那ว把椅子？”曹泽民低咳几声，往后躺倒，“如今他有兵有粮，也有名望，又与皇帝成水火之势，若真有反心，先帝诸子中，也不是没有可作傀儡之人。咱们且看他如何行事，到เ了适当的时候，加一把火就好……”
章敞探头往自家院子里张望几眼，见院中无人，暗暗松了口气，便放轻了手脚往里漫步，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看见老父亲拄着拐杖出现在堂屋门前，身后跟着自己้的妻子陈氏，脸不由得一红，停下了脚步，讪讪叫了声：“父亲。”
老松头不解地道：“怎会是姓曹呢？他那ว个二师兄倒是姓曹的，鸾姑娘记混了吧？这位是郭钊郭四爷。”
明鸾暗暗咬牙，没想到自己居然跟仇人见了几次面，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深恨郭钊狡猾，居然对自己隐瞒真实姓名，但更多的是警惕。章家与郭曹二人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本来就是对头，也没必要和睦相处，那郭钊隐姓埋名结识自己是打着什么主ว意？
沈昭容咬咬牙，哽咽道：“这话若在别人面前，我断不敢说的，但公子对昭容以诚相待，昭容也不敢瞒你。实话说，当日章百户的太太确实来过我们家……”
但接着她又道：“章太太为人素า来刻薄，又不修口德，附近人家尽知的。那ว时候，章家与柳大人常年有来往，章太太有个女儿快要及笈了，见令弟有出息，便有意将女儿许他，只是柳太太一直不肯松口。前些日子，因我教了令堂妹一些礼仪，得了柳太太几句夸奖，不知怎的叫章太太知道了，误以为柳太太看中了我做媳妇，便找了借口赶来寻我晦气，偏我回了家，她便又追到เ我家去……”
明鸾隐隐记得一些：“啊……好象有这么一回事。”是受了冤屈，被章敞冷漠以待，又生了病，祖母常氏便让她搬到偏僻的院子里住了一年的事吧？记得当时只有沈氏来探望她，却就是不肯帮她查明真相，还她清白。
陈氏微微一笑：“如今想来，这情形真是眼熟啊……你大伯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想算计人，却反叫人算计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说完便回头看女儿：“你的性子，说是精明，其实也天真得很，回头我得好好教导你一番๘，省得你日后出了嫁，还象我当初似的，在内宅里防不住别人的手段，吃了大亏去。”
“啊？”明鸾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事情怎么牵涉到เ自己身上去了，哪里知道自己即将要吃什么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