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不以为然：“父亲是对太祖皇帝、承兴先帝还有悼仁太子亲近，若是为了保全他们的血脉，保全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大概连性命都能ม舍弃。但如果只是为ฦ了当今皇上的宝座，倒是未必。从前咱们家刚把当时还是太孙的皇上接到德庆的时候，祖父就曾劝过他，别再搭理大伯娘那ว些胡话了，咱们没能力打倒建文帝，为他夺回皇位，所以他只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我们章家当时境况已经有了好转，多养他们主仆两个是没问题的，吃穿都不用愁，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เ，爱闲着就闲着，先好好补一补，把在东莞那几年亏掉的身体养好了再说。如果不是大伯娘秘密送了信去北边，你和吕先生来接他了，大概他这辈子就是这么过下去了。所以，就算他现在做了皇帝。有人觊觎他的宝座，我祖父也更在乎他的性命，而不是他的权势。”
明鸾耸耸肩，又问他：“你不会哄我吧？燕王不会用流血逼宫之类的手段夺皇位吧？”
元凤只扫了那单子一眼，就知道他们的话属实。她随袁氏一同管理家务，这份单子也见过几次了，只不过不曾细看而已。这种特制的纸张，还有上头用的特制的墨水，都不是寻常人能拿到手的，自然也不可能造假。若是五年前的南乡侯府，正处于最显赫的时期。又在宫中有人，兴许还能造得了假，可现在？这一府的人也不过是空有个ฐ爵位而已。
明鸾笑笑：“可是……当初皇上把东西赐还咱们家时，你们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朱文至一惊：“什么？可是安国侯每日都跟朕说她在家很好，只是身体虚弱。她是上回进宫时过于劳累，以致于回府之后就犯了旧病，连朕接着颁下的圣旨都无法亲自去接。朕怕她病情再有反复，才不再宣她进宫的。安国侯若是很少见她，那他每天说的又是什么？！”
朱文至眉头一皱：“这不对啊，如果说姨父不让姨母出院门，那你昨日又怎会在前院见到เ她？再说，安国侯的新欢，莫非是指袁先生的女儿？袁先生是方正博学之人，他的女儿也一向出了名的贤良，怎会陷害姨母呢？”他看向胡四海：“给朕说清楚。到เ底是怎么回事？！”
明鸾隐隐猜到一个可能，想来章敬如今也算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了，皇帝早有意要让他接任那个军职，而旨意又是昨天晚上拟好的，若他有心打听，还会没办法吗？难道说他打算在今天早朝前演一出戏，好借口辞了皇帝ຓ的任命？再想到他特地嘱咐章寂一行人等他回来后再走。或许还打着拿伤势挽留老父的主意。
章寂怔了怔，回想起长子曾经说过的话。笑容有些勉强：“是么？这是朱侯爷打听到的？看来圣上经过连日考虑，最终还是下了这个ฐ决定。”
墨香照办了，不一会儿。袁氏亲自打了帘子出来，笑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哥儿这是才下学？大姑娘，厨房那ว账可对好了？”
袁氏露出微笑：“大姑娘做得对，管家就得刚柔并济，恩威แ并施。一味严苛不好，但也不能ม太过仁厚了。”
至于那妹妹，名字是细竹，只有十六岁，容貌只是略有些清秀，瘦瘦小小的，并不出挑，外表看起来似乎很老实，只一双眼睛比常人灵动。明鸾问了她几句话，现她是个很机灵的人，有眼色，而且善于观察。不过，她只受过基本的奴婢训练，却很不熟ງ悉规矩，有时说着说着，就容易在称呼间忘了尊卑，被旁边的婆子媳妇们数落。她针线活只是平平，只会梳几个ฐ简单的型，厨活仅是略๓通，会做饭，炒两个大路菜而已，而且不识字，只能大概ฐ认得自己和哥哥的名字，也没学过算术。在明鸾看来，这姑娘简直就是她哥哥的反面，完全没有一个好丫环所需要的素质，若说她有什么优点，那就是懂得哄人开心，很容易就赢得别人的好感，而且她对南京城里各家世宦权贵的情况十分了解，可以充当活人版百度。
有了两个随身丫环，明鸾屋里的情况顿时有了改变。素า锦的妹子跟她姐姐性格不大相似，却是个ฐ沉稳又细心的姑娘，手脚也勤快利落，送奴婢过来的婆子才走，她向明鸾行过礼ึ，就立刻开始整理房间，把这屋里暗中偷懒โ的丫ฑ环们弄出来的乱局迅归整好了，又快手快脚地上厨房讨了煮水用的小炉和茶壶来。在院中寻个空屋子，改作茶房，从此明鸾母女俩就不必再为一口热茶水，专门派人走一趟茶房或厨房了。
而除了日常用药忌讳之ใ外，与人交接往来的忌讳，世家之间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有礼仪细节等等。都是陈氏教导的内容。明鸾起初还没上心，过了几日后，却大感头痛，回想起从前在德庆时，为了那大家闺秀的礼仪学习，还曾经闹过别扭，如今想来，却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当然，她的用辞要委婉得多。可任她再委婉，玉翟和明鸾也都听出了她言外之意。明鸾倒罢了，本来就学着，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些不足，玉翟却当即变了脸色：“袁姨奶奶这是在笑话我不懂规矩？！我在南乡侯府长到十岁，从来没人笑话过我规矩不好。如今倒叫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嘲讽我了？！袁姨奶奶真是热心哪！可你也管得太宽了！有空去管你们长房的姑娘的礼数好了。倒来插手二房的事！”
章寂见是她们母女，也露出了笑容：“回来了？庄子如何？路上还算顺利ำ吧？怎的拖到这时候才回来？”
明鸾忙道：“五舅舅还要上吏部办事，每天来来回回的，怕扰了我们，他后日还要来我们家呢，说是把当年赎下来的一些旧ງ仆送还我们。祖父您瞧，我五舅舅多细心呀。知道咱们缺人使唤，就说要把人送回来了。”
朱翰之笑容不变：“那就等到你答应为止。你放心，咱们时间多的是。”
朱翰之笑说：“若是倒了，我就再盖，既然能ม盖第一次，我就能盖第二次、第三次！”
言氏愣了愣，陈宏给她使了个眼色：“闲散宗室也没什么不好的。日子过得更自在些。这两ä日我与朱家管事的闲谈，也听说了一些事儿，这位朱侯爷虽然年轻，在朝中也无官无职，身家却极丰厚，光是京城周边的上等好地，就有二三百顷，在京中也有好几处店铺房舍。咱们也不指望鸾姐儿嫁了人后有多么风光，只求她一生衣食无忧。便已足够了。”
陈宏又与言氏对视了一眼，言氏便上前握住陈氏的手，轻声问：“九妹，我知道你疼鸾姐儿，但她如今终身有靠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并没旁人听见，你大可以放心跟我们说说心里话。”
明鸾想了想：“当初咱们家被抄了以后，临ภ流放前，五舅不是说过，他赎了几个咱家的老家人和您的陪房回去，送到朋友家里安顿下来了吗？这些人现在在哪儿呢？既然是以前的老人，应该不会太过偏向长房吧？”
她今日是试探为ฦ主，所以只去了皇帝赐的那宅子转一圈。那宅子前后只有两进，占地不过一亩左ุ右，小小巧巧的，但前院里花厅、门房、车马棚、厨房、水井、婢仆居所一应俱全，后院里则是正面三间正房，东厢房带着两耳房，西厢房只有一间，可南边却隔出了一个小小的花园，虽然只是几丛花树、一座湖石，外加石凳石椅和一个三四平方แ大小的不规矩池塘，却已经让陈氏与明鸾喜出望外了。再看那几间房屋，间隔方正。采光明亮，还配了几件简单的必备家具。院子正正方แ方的，有样式十分朴素的游廊连接正房与厢房，靠近东厢房的廊下有一大丛翠竹，凤尾森森，想必在夏天里会添加不少凉意。
下人也去通知了沈氏，但过了半晌才回来道：“夫人说她身上不好，今日进宫一趟累着了，不能起身。”章敬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无论沈氏是不是皇帝ຓ的姨母，又在皇帝面前多有体面，都不过是个臣子之妻，如今圣旨下达了。她身为安国侯夫人，很该和全家人一起出来跪接，如此拿大，也未免太不识相了。而胡四海如今水涨船高，俨然已是宫中内官第一人，是名副其实的大内总管，他去哪家勋贵大臣府上，不是主人家倾府来迎的？此刻只觉得沈氏怠慢。再想到เ从前沈家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已经恼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说：“章夫人累着了？先前在宫里瞧着，不是很精神么？跟皇上说话时，听着声音也十分洪量，端得是中气十足呀！怎的才一会儿功夫。就累得连房门都不能出了呢？先前也有太医来为她看诊，说是一切都好的，可见是这太医欺君了。”
沈氏痛苦地跌坐在绣墩上，低声抽泣起来，只觉得上天实在不公。她已失去了这么多的亲人，如果连丈夫都要失去了，她还剩下什么？
沈氏只是一边掉泪一边摇头，翠园见了有些着急，眼珠子一转，忙又劝道：“侯爷今儿定是心情不好，才会说了些狠话，其实心里仍旧是在意您的，您瞧瞧这屋里的一应用具，还有平日里吃的、穿的，都是上等精心之物。侯爷还请了太医来给您看病，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奴婢大着胆子说句，便是老太爷，也不过是请了外头的大夫回来看诊，只偶尔请太医来。可见在侯爷心中，最看重的仍旧是您啊！”
林氏勉强撑起身体。伏在床边向陈氏拜了一拜，陈氏忙上前扶住她。便听得她哽咽道：“求三嫂垂怜，多为鹏哥儿说几句好话……林瑶真死不足惜，却不能委屈了孩子……”陈氏听得心酸，忙扶她躺好：“放心。”
林氏却苦笑道：“三姑娘，我只怕没多少日子了，能多见鹏哥儿一会儿是一会儿。”
明鸾又白他一眼：“你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别ี告诉我是燕王！现在没旁人在，我就大着胆子劝你一句，别太相信人了。你是聪明，懂得自行退让，连身份都改了。免得日后给他添麻烦。但你人还在这里，难保没有走漏风声的时候，哪里比得上连你这个ฐ人都不存在的可靠？如果你真的惹了麻烦，又不愿意暴露身份，岂不是给了人家现成的理由消灭你？！”
明鸾有些好奇：“怎么了？”
章寂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你哪里来的庄子？难不成是当初ม我们住过的那个？”
明鸾暗暗咋舌。心想这些皇家贵胄们真是有够大手笔的。为了围剿一个ฐ逃将和二十来个ฐ乱兵。就能一口气买下三四个庄子。她想到自己旧ງ日曾经梦想过要置一份田产，心里就忍不住酸溜溜的：“皇上待你挺大方的嘛，不但赐了你一个庄子，还让你有钱买下三个庄子……”
章寂眼皮子都没瞟他一眼，直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嗯。很好，你们就在家里好生侍候吧，别不听我吩咐，惹我生气。”
明鸾就这样陪着章寂出了府，经过二门时，又看见青柳等在那ว里，原来是陈氏跟林氏说明了原委，打她过来候着，帮忙领路的。明鸾忙招呼她跟上，然后在四名青壮的护送下，直出城门。往鹏哥儿寄居的村庄奔去。
陈氏理解地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林老爷林夫人又怎会由得你吃那苦头呢？况且你身子又不好。”
“哥儿？”明鸾眨眨眼，“什么哥儿？”
她咬了咬唇，又看了陈氏一眼，心中忿恨。她知道，一定是自己้美貌不再。叫丈夫嫌弃了，他说不定是看到陈氏容色秀美，对比自己一脸憔悴，便嫌弃自己这个ฐ黄脸婆了！
沈氏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三弟妹，听说如今家中的事务都是你在打理，实在是辛苦了。但不管怎么เ说，这都是我们章家的内务，你既然在德庆时便已经跟三弟和离。就算不得我们章家人了，怎好再劳你大驾呢？”
“至于朱允炆的三子，虽然年幼，但他是罪人之子的身份。为免被有心之ใ人利用，也当同样送往凤阳。我听说他生母也跟他在一处，就让他生母继续照料他吧。若是日后他长大了能知道忠君，再放他出来做个寻常宗室子弟，若不然，由得他在凤阳过一辈子也没什么เ不好。”燕王顿了顿。“而吕太后，既然是先帝遗孀，自当留在宫中颐养天年，只是以她所作所为，又有大逆不道之处，若仍旧让她安享尊位，只怕先帝ຓ与我朱家祖宗们都要看不下去了。还是去了她的尊号，为她在宫中ณ辟出一处清静的宫院，让她在那里反省自身的罪过吧。”
燕王侧身避开，正色道：“陛下，臣既然已经改口了，陛下也当正视自己身份的改变才是。您如今已是一国之君，马上就要登基为ฦ帝了，待臣下不可再如此客气。”
“主上身边的敌人耳目，应该是主母陪嫁过来的丫头，年纪不大，与李家赵姨娘有亲，前不久曾随主母往徐州去，还与李兆年亲厚。立即把消息传回北平，请主母除去隐患，以免日后节外生枝！”小张子四周望望，“还有，李兆年可能ม会逃离京城，李家在狮子山西麓有船坞，派人去守株待兔。我会盯紧建文，若有需要，就让李兆年领了这个救驾之功，到时候他们就都逃不掉了！”
这位大将原本在军中也颇有声望，可以说是建文手下仅剩的武官大臣了，他与冯家素来不睦，又对太孙的名头不以为然，深得建文信任，若不是建文担心无人在京城护卫自己，冯家人会趁虚而入，他说不定早将这位大将派出去抵挡燕王大军了，但如今却只能ม让其主持守城战事。
燕王与太孙都安然无恙，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并且还成功地说降了徐州守将。据说，这位将军的夫人跟冯家有些亲戚关系，听说她在京城里也受了些牵连。虽然被家人护送着安全离开了，但也经受了一番惊吓，更要紧ู的是，她亲哥哥曾经为冯家做过不少事，因此在京城的清洗运动中被冠上一个违反圣旨的大罪名丢了性命，他妹子的家书送到徐州。那位将军就义愤填膺了。他在前线为ฦ建文帝抛头颅撒热血，建文帝却在后方砍了他大舅子的脑袋，抄了他的家，还差ๆ点将他老婆下了大狱，也未免太不讲理了吧？加上燕王派去的人巧舌如簧，又许了他不少好处，他就顺势倒戈了。
章寂听了这些消เ息，内心欣喜不已：“好，总算等到这一日了！如今建文手下可用的武将不是受冯家牵连，自身难保，就是投入冯家那边成了乱臣贼子，建文哪里还有人可用？大敌当前，他还只顾着内斗，可见他气数已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