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慌忙好生安抚他，心里也觉得这石家乱得没谱了，就算老人病情再危急，儿媳妇空不出手来，难道就没几个ฐ得力的管家婆子来维持一下秩序？又听闻屋子里也是吵闹不休，只不知是谁在吵。
章寂却是认真盯了他两眼，才认出他是妹妹次子的长子。在石家孙辈中行二的，便问：“你祖母到底如何了？来传信的人只说不好了，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症状？”
明鸾听得皱眉，不过她还是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父母和离之ใ事虽然没有外传，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朱翰之更晓得她有心让母亲改嫁，也没说什么เ。沈昭容以为这种事能威胁到她？真是可笑！
她虽是这么说的，但沈昭容反而象是捉住了话柄般，兴奋起来：“无论你怎么说，总之她已经不是章家妇了，就当不得这诰命的名头！你们没告诉皇上，那就是欺君！”
可是章家女眷一进门，形势顿时就有了变化。
后进来的常家双姝一个年纪大些，长相又平庸，自然没什么机会入选，另一个ฐ虽俏丽。年纪却又小了点。这两ä人都没什么威胁性。而章家长女元凤订亲的对象乃是皇后的娘家哥哥，若是章家再有一女入宫，恐怕连皇后也会乐见其成吧？况且章家女眷进殿后，听宫人与她们说话的语气，似乎章明鸾母女入宫乃是皇上与皇后特旨相召的，这样的安排，说没有内情，谁会相信？看来这入宫的名额，章家三姑娘定是要占上一个了。其他千金们心里难免生出点想法来。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城府再深，也未必人人都沉得住气，便有两个冒头了，旁人自认希望渺茫，也乐得看戏。
他这么说，陈氏反倒过意不去了：“都是为ฦ了我，让您老人家劳累了。三爷生前受了这许多苦。救皇上之ใ事，他也是有份的，即便只是微末之功，这从五品的虚衔也当得起。是我自己没那福份，才不敢受这诰命，怎能ม因我之故，就让三爷失了这难得的赏赐呢？”顿ู了顿，微叹一声，“他这辈子都在盼着这份荣耀呢……”
陈氏眼眶含泪，沉默不语。明鸾在旁却听得有些不对劲。她还一直打算说服陈氏改嫁呢，只不过因为ฦ陈氏一直态度坚决，她又得不到旁人支持，加上近几个ฐ月都有事要忙，才暂时将这件事丢开而已。原本她还想着，陈氏要守，就让她守完三年孝期再说。到时候章家各项事务都上了轨道，两个ฐ弟弟也长大了，林氏身体想必也好转了，四叔说不定还能回家支撑大局，加上自己้又嫁了人，陈氏没有了牵挂，也许会改主意也说不定。可现在听祖父的口风，似乎ๆ打算要正式留陈氏一辈子了？
章寂板着脸道：“你知道什么？皇上说了，他初ม登基，朝中百废待兴，有银子也该用在更要紧的地方。他在宫中并不是没有地方住，住得也还算舒适，也就不必大兴土木了。这是皇上仁德爱民之处，怎能说他是想着要迁都呢？”
章寂脸色一变。他明白孙女的意思了。如果在未来几年内，燕王取皇帝而代之ใ，坐上了皇位，与其劳民伤财地重修南京皇宫，倒不如在北平燕王府那一大片地的基础上修建新า宫殿，更别说燕王府本身就是元代时的皇宫所在，位置、风水，都是正合适的。而且北平正是燕王的地盘，他定都在那里，做事远比在南京时更得心应手。
想到这里，她忙吩咐婆子：“到เ前头找找王宽。看是不是他叫了细竹去。”
“什么？他来了？”明鸾心下大喜，提起裙子转身就往外跑，只是跑了几步，又住了脚๐，犹豫了下，回头来问她：“你说他在前头花厅里，可是来拜访祖父的？有人给祖父禀报去了吗？”那她直接去正院得了。省得两边走岔了，她扑了空。
章寂皱眉道：“既如此，你们可要想好。只是结下这门亲事，与皇上做个姻ี亲，借借势，压那群建文旧臣一压，倒也没什么เ。但若真叫沈家丫头做了你们家宗妇，你只瞧着我家五年前是个ฐ什么情形，再细想去吧！”
面对妹妹的担心，章寂只能劝她：“你那大孙子，身上有冯氏血脉，日后的前程已是注定毁了，能活着已是皇恩浩荡。你们夫妻也别强求了，让他成婚后，带着妻子到京外寻个ฐ清静地方归隐吧，好歹还有富贵日子过。若是强求出仕，皇上就先看他不顺眼，哪怕是仗着老婆的面子，勉强得了差事，也不会有大出息。让他离开，才是真正保全他呢！”
女眷席面那头，玉翟一手拉着陈氏，一手拉着明鸾，眼泪汪汪的，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陈氏眼圈也红了。落难多年，她们与玉翟是朝夕相处的，几乎就没分开过，如今一下就要分开许久，也许要隔上十年八年。等柳家上京。才有再见的一日，如何舍得？
玉翟脸红了，轻轻呸了她一声：“说什么出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了？我这是跟父亲上任去的！等他做完三年官，我就跟着回来了！”
章敬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更觉得老父当着侄女的面。明里暗里嘲讽自己，实在是件大失面子的事。
章敬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憋了好一会儿才问：“三丫头已经有了人家？怎么儿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明明先前您在我那边住时还未曾提过……”
文龙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柳公子？可是……可是跟沈家打官司那位？我听说他与你们……与祖父和叔叔们是认得的。”
“对，当然对了。”文龙干笑了声，神色有些黯淡。一旁的元凤眼神闪烁。脸上也透着心虚，小声问：“哥哥，咱们……要不要去给人赔个不是？若是他有什么难处，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就帮一帮吧……”
朱翰之哂道：“伱以为安国侯夫人会在乎这些个？如今就因为她进宫说动伱向李家施ๅ压，轻纵了沈家，李家人闹着要退婚呢。她闺女都哭晕过去了，她还不当一回事，反而打算进宫说服伱再纳她女儿为妃。安国侯如今只怕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拼了命拦着不许她入宫。回头还不知道会找什么借口求伱别召他老婆进来，皇上就多担待吧，他也不容易，打蒙古时多勇猛？如今却要处处退避，不敢接伱的委任，所为何来？不就是因为他老婆总爱耍小聪明，却害得他受尽猜忌么？”
“我从前也不知道啊。”朱翰之ใ不以为意地说，“最近我去南乡侯府去得勤，这都是听姨祖父说的。安国侯行事确实不讨人喜欢，但也确实有难处。姨祖父上书所求之事，也是因为ฦ一片爱子之心。皇上不是已答应他了么？即便拒绝了安国侯夫人所求，也算对得起她了。要知道，如今安国侯除了这爵位，可什么职司都没有，从前在辽东的总兵之职，也不过是权宜，皇上让他名正言顺掌一都军权，就是对他的看重了。”
翠园抖着声音道：“奴婢近日病了，不曾在上房侍候，因此不知详情。听夫人的口风，似乎是沈家表姑娘托人捎了信进来，把外头生的事告诉了夫人，又求夫人帮忙向皇上求情，好让沈家摆脱近日的困境……”顿了顿，“至于助夫人出府的人，听院里守门的妈妈说，夫人命一个粗使的婆子和她媳妇扶着自己出门，回府后，也是那ว媳妇子扶着夫人进院子的。那婆子的男人原在后门上当差，她媳妇却是正院里浆洗上的人，婆媳俩平日出入正院，都只敢在院里说话，从没进过屋，不知何故，前儿忽然求了守在上房门前的丫ฑ头，托她帮忙办事，那丫头就走开了一小会儿……”
翠园缩了缩脖ๆ子，心道若不是夫人沈氏主ว动要求，几个ฐ粗使仆妇又怎么เ可能真把人弄出去？就因为夫人虽遭软禁，名份上却仍旧是安国侯夫人，她要处置几个下人，上到侯爷，下到少爷小姐二夫人，都不会当一回事，谁都不想吃亏，见她厉声下令，又怎会出手阻拦？说不定人人心里都指望着在夫人踏出侯府大门口之前，有说话管用的人出面相拦呢，哪里想到今日四个ฐ主人都不在家，就让夫人就这么闯将出去了。
沈儒平睨了她一眼，心头更加烦躁了。皇帝若是想纳女儿入宫，早ຉ就点头了，又怎会拖到这时？看来这个女儿是真的废了。他开始觉得，也许他该早日续娶一房妻子，不需要高门大户，只要是清白的书香体面人家，身子康健。容貌端庄，等日后有了能ม传宗接代的子嗣，沈家才再次有了希望。
还没等到เ沈昭容成功联系上沈氏，皇帝已๐经在朝上宣布了自己看中的皇后人选。正是李家二姑娘李瑶。至此，小道消息早ຉ已传遍了京城的上等人家，开始向中等人家渗透了。众人一瞧，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皇帝选中的是出身老牌勋贵、有着出众品行的名门闺秀，都没有了异议——就算有，在长时间的等待与猜测中也渐渐消退了。众人回过头来看，才现这一切确实早有证明：李家刚刚在几天前孝满，如今要给家中ณ的姑娘小爷们办喜事就没有妨碍了。皇帝能考虑得这么เ周到，实在是个知礼之人。
至于明鸾等一众女眷，由于今非昔比，早已被陈氏赶到了里间，只能侧耳倾听男人们在外间的对话。玉翟揪着袖子坐在榻边，坐立不安，既想要象明鸾似的，巴๒到帐幔边上去偷听，又觉得这样太不矜持，太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范儿，要是被人某个特定的人现了，那就什么脸都丢尽了，于是便努力端坐着不动。可她听着外间传来模模糊糊的对话声，其中柳璋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她一听就认出来了，偏偏他的声音又不够大，叫她听不清楚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她又忍不住心痒痒。
明鸾不耐烦听她在耳边啰嗦，便道：“母亲，你在对我的礼仪要求上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柳家对咱们家那么เ大的恩情，现在他家可能有麻烦，你不让我知道就算了，还有心情挑我的规矩？”说得陈氏心中生愧，立时退开去，不再骚扰女儿。
倒是李云翘听得笑了：“章三姑娘，我知道自己不讨你们家人喜欢，你也无须如此勉强地应付我了。我如今可不是李家大小姐。当不起你这份客气。”
李云翘苦笑了下，道：“原来你知道我的事？那倒省了我的功夫。我确实随大妇回乡去了，临走前，母亲与哥哥来找我。请我出钱资助他们前去德庆投亲。我想着父亲祖母都没了，我那老爷没了，李家在东莞失了靠山，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母亲还年轻，又有几分容貌，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自己，何况还有哥哥。若是能ม求得章沈两家相助，哪怕是受人白眼，也比留在东莞强。因此就把最后的一点私房钱给了母亲与哥哥，让他们投亲去了。”
章寂还真的郑重想了想，点头道：“让老张打人去收拾就是了，咱们且看看天时，再决定要不要去吧。若是这两ä日就有雨，继续待在城里也没什么，我这把老骨头还真不耐烦动；但若天儿一直热下去，那就真要去城外消暑了。”
过得两日，还真的下了一场雨。暑气大为消减。章家上下松了口气，章寂也打消了出城的计划ฐ。明鸾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很快就把这点失望丢开了，朱翰之那边通过王宽捎了几张消เ暑茶的方子过来，她正兴致勃勃地拉着玉翟学做呢，盘算着学会以后给全家人顺ิ带朱翰之都送一份去，连刚刚学会的礼仪规范都丢â在一边了，急得陈氏不停唉声叹气。
“夫人恕罪。”袁氏柔声道，“侯爷吩咐妾身，说夫人自打宫里回来，精神就不济，怕您病情又有反复，便让妾身多带几个ฐ人来照看。夫人放心，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妾身和底下人，妾身一定会好生照料您的身体，直至您康复为止。”说罢也不等沈氏回应，便朝身后的婆子们做了个手势，那ว几个婆子立即起身，不顾沈氏叫嚷：“大胆！你们想干什么？！”便把她硬搀起来，抬到床边，然后将她按在床上，脱衣服鞋子的脱衣服鞋子，拆髻的拆髻，盖被子的盖被子，接着又有个ฐ婆子手里提着一只食盒进来，从盒中ณ取出一碗补汤，在同伴的帮助下，一口一口地“喂”沈氏喝了大半。
袁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夫人安心，您回府后犯了旧ງ病，侯爷已经上书向皇上告知实情了。皇上十分愧疚，让您好好在家养病呢。”
元凤面上先是露出一丝喜色，但又不敢太过明显，忙收敛了些。老老实实给章寂磕了个头，便告辞了。明鸾送她出去，正好老张那边送来了清单副本，元凤又在上头写了几句话，便将副本收下带走了。
“已经入了。”老张笑道，“太太们的嫁妆则ท由各家自行领回。那ว些零散的金银饰物都已陈旧ງ了，三姑娘。要不要老奴找人回来重新融了，打新的饰？”
若这段日子他不是沉浸在懊悔之ใ中。或许早想到เ办法补救了，可惜一切都来晚了。他再三考虑后。不得不改变了计划，命袁氏将那些产业上的人手以及皇帝ຓ赐还南乡侯府的财物全都收拾齐备，连同原本该分给长房的那一份在内，让元凤亲自带着，送回给父亲。
元凤领命而来，踌躇满志，可章寂太生气了，压根儿就听不进她的话，只给了她一点时间，让她给自己请安见礼，就将她打出去了，却让明鸾与玉翟姐妹与她办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