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喜欢我吗？”她问他。
“是吗？你喜欢我？”孟缇露出了模糊的笑容，“那你为什么要用砖头砸我的头？为什么要整我，骗我骗的那么惨？”
郑宪文声音冷冰冰，带着不耐烦的怒气，“他该知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
“不仅仅这样，”郑宪文沉着声音，“如果她因此想起来别ี的事情，怎么เ办。”
“就像小说里写到的样，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和妹妹，也在这样的巷๕子里住过的，跟小说里的几乎是模样，”赵初年伸手指了指这段话所在之处，用听不出任何语气和情绪的声音开口，“我们父子三人住的地方恐怕还没有我现在的书房大。”
“我母亲那时候已๐经过世了，”赵初年说，“我父亲跟赵家断绝了关系，实际上，我直到十岁都不知道原来我爷爷伯父居然这么有钱。”
孟缇很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的习惯是吃了晚饭后谈事，并且往往是重大的事情才这样郑重其事；她“噢”了声，穿过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等着家庭会议的召开。
“啊？”孟缇恍如听到了天方夜谭，“不回去了？”
“啊，没什么。”孟缇摇摇头。
进了屋孟缇还是觉得心里忐忑，找了个借口说下去商店买点东西，先下了楼，从小区后门离开，顺ิ着马路路找寻。
“嗯。”
孟缇中ณ途醒过来次，那时候摩天轮已经爬到เ了最高点，地面上的人都缩成了小点，远处湖泊缩成了块玲珑的蓝玉，映日闪耀犹如宝石。而头顶的天空不过咫尺距离，仿佛触手可及。拥着她的赵初年低着头默默无声看着她，没有说话实际上也无法说什么。他眸子异常温润，色泽跟平日里截然不同，那么英俊的男人温柔起来简直像在谋杀；孟缇自觉心跳顿ู时快了拍，重新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头。昏昏沉沉时若有似无的念头飘进了脑海，他透过她到底看到了谁，又或者是看到了别ี的什么往事。
她去书房拿了本大相册出来递给赵初ม年，“我跟我哥的照片都在基本上这本里面。不过我的照片不是很多，我不喜欢照相。”
“在这之前先换下衣服吧。”
“这倒是的。”
引起喧哗事故的是个年轻的男ç孩子，满脸英气，半边肩膀上挂着只松垮垮的书包，在这样的天气里只居然穿着件短袖恤，脚上则是双白色的球鞋，整个人热气腾腾的，看起来似乎刚ธ刚运动了场。
孟缇从半敞的门里看过去。办公室并不大，也览无余。赵初年和另外个男人站在她视线尽头的某张桌子旁边，低声交谈。
他对面的那个ฐ男人本来模样还算英俊，穿着剪裁é十分合适的西装，现在五官尽数扭曲，大概是咬着牙齿，脸部肌肉紧ู绷，目不斜视的眼睛里全是燃烧的火焰，看上去就好像颗即将要爆炸的定时炸弹，随时可以把赵初年炸成齑粉。
孟缇忍不住笑了，歪着头看他：“郑大哥，你明天开始上班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国内的工作环境。”
说真的，孟缇是肯定不会为他担心的。在她的印象中，郑宪文从来也不是个让人担心的人；而她第二天就陡然忙碌起来，无暇去思考别人的事情。
大四下学习，孟缇出国探望父母和兄长，却得知父母不打算让她回国。赵初年知道，极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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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我说过，她有个哥哥，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赵初年，”郑宪文沉沉开口，那些懊悔和抑郁点没有藏，“可惜我当时没有多留个心眼，问问她哥哥的名字。不然赵初ม年忽然出现时，也可以更小心些。”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孟缇看着自己้握成拳的手背，因为用力，皮肤绷紧而愈发薄了，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她忽然就很想隔开自己้的某条血管看看，确认流淌在里面的血液ຂ颜色。
孟缇沉默了会，才说：“我很震惊，到现在还是很震惊。哥，你说得大概没错。我的确不是全部忘记，只是不愿意想起来。我自己愿意生活在谎言中，跟谁都没有关系。”
跟孟缇的交谈很累็，孟徵能搞定复杂的方แ程，对面前的女孩还是觉得无力。他不动声色呼出口气来。他定了回程的机票，大概个小时后就起飞，他飞越半个地球，转机三次，只是来机场跟她说这席话而已。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那时候太小了，”孟徵说，“是我们对你的误导。”
两ä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样的安静中，分秒都是煎熬和折磨，两个ฐ人都在考量。孟缇没话找话，“哥哥，你饿了没有？”
“不饿，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因为我的任性，让你跑了这么远。”
“这不是在电话可以说清楚的事情，爸妈身体不好，长途飞行太疲倦。他们很想来看看你，又担心见到你不知道说什么，你嫂子更不能ม出远门。”
“爸妈，”孟缇顿了顿，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不是假的，她轻声问，“身体还好吗？还有嫂子和以和。”
“还好，只是担心你。”
孟缇眼眶发酸，嗓子被噎住，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垂着头，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他身边。她到哈格尔后，因为ฦ还有段时间飞机才降落，在机场附近的商店买了些当地的特产，那袋子直被她抓在手里，此时才想起递了过去。
“我买了点东西，都是特产，你带回去吧，”孟缇勉强挤出个笑，“我在北疆真的挺好，生活也很习惯，东西都很好吃，人也慢慢熟悉了。”
孟徵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无不包装精美，大概她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挑选的。他痛心地沉下眼思考片刻，打开公文包，取出张银行卡给她。
“宪文说，家里的卡你张都没有带走，是不是？”
孟缇本来就不认为这件事情瞒得住，只是无声地点头，又无声地将卡推了回去。原以为孟徵会生气，但他没有，他郁结的眉心又郁结了点，收回了卡。
“我猜你大概ฐ想起了很多事情，所以要跟我们划ฐ清关系，”孟徵坐姿不变，语速却变慢了，“而划清关系，首先从金钱上开始清算，这是正常的思路。阿缇，如果你责怪我们甚至憎恨，我都能够理解。”
“憎恨？不可能的，”孟缇对上孟徵审视的视线，“养育之恩如山重，我会生铭记。不是孟家，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活不到现在。问题并不是钱，我知道，你们并不缺钱，也已经养了我十几年，养我辈子都没有问题，我只是只是”
她哽住，后面的话难以继续。其实，她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然而每次想到花的钱的来源，就会想起异国他乡的父母和兄长。想起这十几年来那些点滴林林总总的小事有的时候记忆还会倒车回去截，想起更久远的，早就应该被淹没的某些小事。
她懦弱，还是没有勇气。
她就坐在他身边，那么痛苦；孟徵知道她受到的折磨是自己的若干倍，也是不能想象的。他抬起手臂，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孟缇动不动，听到他问：“我猜，你不肯要我的钱，也不会要赵家的钱了？”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身体变得化石般僵硬，眼底俱是冰雪，“什么赵家？我跟他们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话说得毫无转圜，厌恶烦躁那么分明。连孟徵都吃了惊。他虽然聪明，但有的是理工科和科学家的智慧，绝对却称不上不能ม言善辩，今天跟孟缇这番话是他在飞机上久经斟ต酌才确定的。因此对她那带着强烈反感的话时也不知道如何言说。以他的身份，说什么都是会人尴尬起疑ທ。
好容易想好句“相信你自己能做决定”，孟缇却先夺走了话端：“哥，家里的相册里，爸妈说是我六岁前的那些照ั片里的那个ฐ小女孩，到底是谁？”
候机厅的广播响起来，提示说去乌伊的飞机即将开始登机，请大家做好准备。
孟徵垂下眼睑，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才说：“是姑姑的女儿。”
两人在机场聊了这么久，这是孟徵第次避开她的目光，没有直视。孟缇抿唇角，“是那个ฐ得了血癌，很早就去世的姑姑的女儿？”
“是她。”
“那个女孩怎么เ样了？”
孟徵喉结滚，“得了跟她妈妈样的病，去世了。”
“死了吗”孟缇摊开膝盖上的手，以种研究掌纹的姿态盯着手心，“她那时多大？叫什么名字？”
“那时她五岁多，名字——”孟徵苦笑声，“我姑姑的前夫姓肖，她叫肖缇。”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还不够，孟缇强调般地“嗯”了下，抬起眸子，却是派晴明，没有话，也瞧不出什么情绪。
这么多年的兄妹，大概此时最有默契，齐心协力得维持着那份触即破的空气。孟徵看了眼机场外的广场，站了起来；孟缇叫了句“哥哥”，等他回头后，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食指戳着皮肤下，那ว里有暗青色的静脉血管，说了话。
“哥，我刚刚说的话不是虚言，也不是客套。孟家给了我很多，我这辈子都无法报答。如果需要我，我始终都在这里。不论你们要我做什么เ，我都没有怨言。”
孟徵震动，把揽她入怀。怀里的身体比想象中的单薄，他隔着头发吻了吻她的头顶。这种兄妹间的亲密，还是第次。
大家都知道，旦分别，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何时。
飞机没有任何失误的起飞了。
透过狭小的机舱的玻璃窗俯瞰，大地慢慢倾斜，随后望无垠的枯黄|色在地上展开。不知是戈壁还是荒原。干燥晴朗的北疆ຆ天空没有云层，高山在阳光下显现出深深浅浅的阴影，片片雪山安静地从眼皮底下默默路过。飞机发动机的声音透过金属外壳和空气拍打着他的身体——这是他最熟ງ悉的声音；有限的机舱空间就像只茧困住了他，明明这也是他最熟悉的环境；离地面越来越远以往能让他产生飞翔的错觉，而今只有疲惫和哀恸。
第三十七章程璟
孟缇在图书馆里安静的过完了在北疆的暑假。自孟徵走后，她把手机号换成当地的号码。然后个个发短信发邮ุ件说自己换号了，坦坦荡荡，没有任何隐瞒。但实际上却没有什么人联系她，除了王熙如的电话，她的手机基本上没有想起过。好像所有人都铁了心不跟她联系。
接近两个ฐ月的暑假足够的长，她备好了课，写好了教案，偶尔帮人做做翻译论文的兼职赚点外快，还时不时去祝明家蹭吃蹭喝，过得很是充实。
阿纳经常给她找事做。她家里有着大片的葡萄园和棉花田，她没有正式的工ื作，直在果园帮忙。七八月间正是葡萄收获的季节。孟缇于是欣赏个星期的绝世美人，花了个星期跟阿纳去城外的葡萄园摘葡萄晒葡萄干，吃葡萄时没个节制ๆ，吃得简直不想再提，甚至想到这两个字都觉得牙酸。
阿纳对她的勤劳很赞叹，说她看起来是养尊处优的大城市的小姐，结果完全不是。孟缇也不说什么，抿着嘴角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