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二字一出,宁修就着着实实地愣住了。
阿昭又笑着与卫瑾道:“师父,修儿是阿昭半年前收下的徒儿。”
小二“哎哟”一声,摸着脑袋,“掌柜你打我作甚!”
“又在偷懒了!连客人点的菜都记不住。是一只烧鸡两笼蒸饼三斤羊肉,两碗鱼羹,外加一壶清茶,一壶果酒,还要两ä个ฐ干净的小碗。”
听采青这么เ一说,昨天夜里的记忆逐渐涌了上来。
阿昭不敢再回忆下去。
卫瑾也知道阿昭与谢娇谢年走得近,只是如今阿昭到戌时都未回来,卫瑾有一丝心烦意乱ກ。
采青应了声。
卫瑾的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半晌后,卫瑾的脸色顿ู变。
卫瑾应该欣慰的。
卫瑾怔楞了好一会。
卫瑾搁下画笔,又重新取了宣纸,再次作画。
从卫瑾出生到现在,遇到的烦心事,三根手指都数得过来,以往只要自己开始作画,画毕时,烦心事也随之而逝,胸ถ中也会有了解决之法。
卫瑾道:“还有大半年。”
卫瑾一怔。
卫瑾看了看阿昭嘴角上黏着的饼屑,淡道:“阿昭,为师与你说过不许什么?”
“阿昭错了。”
除了书卷之ใ外,卫瑾对身外之物要求不高,只有一点,便是不能重。君子佩玉,可在天山派时卫瑾每次看到师兄师弟们腰间上的玉饰,他就略微头疼。
阿昭微微有些失望。
“可有说归期?”
周牧又笑道:“小公子能有这份心思是极好的。之ใ前牧还担心小公子不能与阿昭小姐相处融洽。小公子也知,卫公子的才名三国皆知,而阿昭小姐又是卫公子的徒儿,如今又有了美德的名声。虽说是女子身,但若真有大才,求贤若渴的各国君主未必不会破格招揽,待阿昭小姐名满天下时,想要结交便没有这么容易了,况且以后再深的交情又哪能及得上年少时的交情?”
阿昭笑吟吟地道:“前几天灶房里做了一道酒酿丸子,师父不也让我吃了么?师父和你说的是指烈酒,这果酒呢,重在果字,而非酒字,就跟酒酿丸子一样。”
阿昭颔道:“我就只喝几杯。”
阿昭说:“……唔唔唔呜呜呜唔唔。”
侍婢答道:“回公子的话,阿昭小姐被鸡骨头哽在喉咙里,奴们试了许多法子也无法取出鸡骨头。”
“为师不想听你的解释,你天资聪慧,就好好地在这里想一想,到底自己้错在什么地方。若是没想出来,明日你也别想吃东西了。”
卫瑾用过晚饭后,便吩咐侍婢把碗筷都收拾了。此时,阳德管事前来一如往常地禀报着今日府中ณ的事宜。末了,阳德管事道:“公子,阿昭小姐已๐是在庭院里坐了三个时辰了。如今入冬了,夜里特别冷。阿昭小姐才六岁,怕是会吃不消。”
阿昭拽紧了卫瑾衣袖的一角。
“阿昭不要离开师父,阿昭不想离开师父,阿昭不愿离开师父。”
卫瑾愈看心里愈是高兴,他道:“很好。”果真是极好的,想当初他学字时,学了大半月才有阿昭如今的所成。
他的徒儿阿昭,慧也。
卫瑾这话一出,众人立马明了,卫瑾入哪一国,要看他新收的徒儿的决定。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阿昭的身上。
各国的人盯准了阿昭,纷纷开出诱人的条件来。
宁修怔了下。
他似是想到什么,又目光灼灼地看了眼卫瑾。
卫瑾神色淡然,微微垂着眼,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火光照耀着卫瑾的侧脸,宁修瞅了又瞅,他倏地转过身去,被褥一掀,他的唇紧紧地抿起。
宁修想起了有一回他和师父在海上。
师父起初不适应船上的日子,头几天上吐下泻的,还起热来。他当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师父整整一夜,师父似乎在做噩梦,嘴里一直在梦呓。
“师父……师父……师父……”
宁修也数不清师父到เ底唤了多少声“师父”,他只知师父和师祖间定是生了不得了的事,不然师父如此坚强又为何会在最虚弱的时候唤起师祖来?
如今见到师祖,果真如师父所言那ว般,是个极其出色的人。
相比起来,自己完全不值一比。
一种自卑的感觉油然而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修也渐渐睡下了。卫瑾搁下书卷,视线落在了宁修身上。他微微凝眸,眉头轻轻拧起。这样的一个少年郎,阿昭到底看上了他的哪一点。
容貌是不错,只是小小的一点伤口就疼成这样,哪里像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
又非女娃,还这么黏阿昭,真是不像话!
想到方才宁修的那一句——反正又不是没有睡过,卫瑾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过去的一年来,没有自己陪伴在身边的阿昭,和眼前这个左看右看没一处顺眼的少年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虽然现在是找到เ了阿昭,但……心里仍是空空的,还稍微有点疼。
卫瑾轻叹一声,继续翻阅书卷。
夜阑人静。
客栈厢房里的灯几乎都熄灭了,唯有卫瑾在案上点了盏灯。外面有打更人的声音响起,卫瑾这才意识到已是三更了。
他打了个哈欠,不过却丝毫睡意也没有。
床榻上的宁修翻了个身,嘴里呢喃了一句:“师父救我。”声音不大,但卫瑾耳力极好,他听得一清二楚。卫瑾冷冷地瞥了眼宁修。
收回目光时,隔壁房里猛然响起阿昭清亮的嗓音。
“谁!”
卫瑾面色一变,想也未想便直接抓起长剑破门而入,“阿昭!”话音未落便有血腥味袭来,地上尸横陈,皆是一剑致命。
沉水剑上的血缓缓滴下。
阿昭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卫瑾。
“师父怎么过来了。”
卫瑾绕过尸,着急地问:“阿昭,可有伤到哪儿了?”
阿昭微微一笑,说道:“师父无需担心,不过区区几个刺客,阿昭还不曾放在眼里。”她拾起帕子擦拭沉水剑的血液,夜风卷来,拂起阿昭的鬓。
她伸手将丝拂到เ耳后,又笑着和卫瑾道:“已๐经没有事了,师父回去歇着吧。”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过一眨眼,宁修就已๐是出现在厢房里。他低头看了眼地上横陈的尸,面色变了又变,宁修急急地问:“师父可有受伤?”
阿昭说道:“没有,只是几个微不足道的刺客而已。”
卫瑾问:“你这一年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阿昭说道:“在外行走,有没有得罪人也难说。师父,此事阿昭会解决,你去歇息吧。修儿也回去睡吧。若是听到什么声响也不必过来,为师能ม应付得了。”
卫瑾道:“不行,你剑术再好,也难免会有意外生。”
他刚ธ想要细看地上的尸时,宁修忽道:“师祖,这些小事由á徒孙代劳便好。”他不着痕迹地挡在卫瑾身前,低头认真地检查着。
宁修摸了摸,说道:“师父,刺客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见卫瑾盯着自己,宁修又道:“师祖不信的话,你也来看看。”
“修儿!”
眼见师父徘徊在生气边缘,宁修连忙道:“是!徒儿马上回去。”宁修溜得飞快,厢房里剩下阿昭与卫瑾。阿昭道:“师父,阿昭已非当年的阿昭,这些事情阿昭可以处理的。”
见阿昭如此执着,卫瑾也只好离开。
宁修坐在榻上冲卫瑾龇牙咧嘴一笑,“师父有事便喜欢自己一个人扛,若是有人插手便要生气。我猜师父刚刚一定是现了什么线索ิ。师祖,你信不信不用片刻๑师父便会离开客栈?”
卫瑾头一回觉得这徒孙其实也没有那么碍眼,阿昭方才的不对劲他的确是现了,也猜到了阿昭这么急要他们离开定是为了追查线索。
没想到宁修竟也现了。
宁修一看卫瑾神色便知他是信的,他笑嘻嘻地问:“师祖,不如等会我们一起偷偷跟着师父出去吧。”师父会生他的气,总不会生师祖的气吧。
卫瑾“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