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连这个也不能说,缓缓摇了下头,“都忘了。”
言侯府的大姑娘厘朝雾,她死了。
朝雾躺在床上,木木地转头看了看自己躺的这间茅草屋,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像没有死,而且也已经不是在言侯府。
躺了一会,身上慢慢有了知觉,朝雾动动手指。
车夫松掉手里的缰绳,把手笼到เ嘴边呵几口气。手指冻麻了,这点热气根本起不到半点缓和的作用。他咬一下牙,甩起鞭子抽在马尾上,喝一声:“驾!”
茫茫荒野,远处连绵几座灰色小山,山尖挂白,在迷眼的大风雪中山线起伏模糊,像宣纸上泼墨晕开了边线。
简单拾掇好了,朝雾端着青灰面盆去泼水,刚打开门帘出去,和正端了早饭欲进屋的楼骁碰了个ฐ对面。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楼骁却没这避嫌的意识,很自然地继续往屋里去,对朝雾说:“放着吧,你身子弱,外面冷得很,我收拾就行。”
朝雾微微低着头没说话,也没听他的。她不好意思再叫人服侍,原也不是世家贵族里的小姐了。在楼骁到桌边放饭菜的时候,她端着面盆撑开棉布帘ຈ子出去,找地方泼水去。
从屋里一出来,寒气便整个扑面盖了下来。朝雾被冻得一哆嗦,却仪态甚好地没弓腰缩身子。她微微咬着牙走远些,把洗脏了的温水泼在一片雪地里。
白雪遇热水便化,滋滋响着露出一块灰土地来。
朝雾泼完水就连忙折身回了屋里,屋里有暖炉烘着,比外面暖和很多。亏得她夜里醒来粗茶淡饭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不少体力,不然出去走这一遭,怕是又要栽在雪地里。
楼骁已经在茅草屋当间里的桌子边坐了下来,看她出去一会就冻得脸蛋微红,只得笑着跟她说:“快别ี出去了,再晕一回,我还得麻烦一回。先吃饭,暖了身子有了力气再说。”
朝雾也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ฐ累็赘,她和这男子素า不相识,命好被他救了,得他这点照ั顾,就是在拖累他。这世间哪有无亲无故就给的好儿呢,她总还是心里没底的。
楼ä骁看她放下面盆发愣,一副小心谨慎连句话都不敢多说的样子,自己้越发想笑。他是跑江湖的粗人,可不知道这些贵族小姐心里头想的是什么。
他也不多问,直接看着朝雾又说:“杵那儿做什么?要我过去抱你过来不成?”
朝雾听他这话心里蓦ย地一惊,到底还是听不了这样的轻浮言辞。若不是落了难,谁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轻薄她?只现在,别ี说怒斥,她连句不高兴的话都不能说。
楼骁看她还僵僵地站着,也不知道低眉在想什么。他也懒得再说了,这时节里,饭菜拖凉了又是件顶麻烦事,于是他放下筷子就起身。
朝雾见他落了筷子起身,是要往她面前来的架势。想着这人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完全不讲规矩礼数,便也没再僵着,连忙几步迈到桌子边坐下,拿起筷子小声说:“我吃便是……”
楼骁刚刚迈开一步,看她惊得像只小兔子,利索地过来坐下,自己้又把步子收了回来。看着朝雾的时候总也还是想笑,觉得这姑娘与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同,格外有意思。
明明有一身纤弱娇柔韵态,坐在桌边却十分端正。甭管是端碗的姿ู态还是捏筷子的动作,都像是以最好看的样子纠出来的。一举一动,一伸手一张嘴,无一处不讲究。
楼骁看着朝雾细细地嚼饭,嘴角仍含一丝笑意,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时看不够的样子。他倒也没再说什么轻浮的话,与她说话道:“从前的事都忘了,也没地方去了?”
朝雾把嘴里的饭嚼细了咽下去才低眉点头,“嗯。”
楼骁不去深探她话里的真假,又道:“我给你取个名儿吧?”
朝雾没抬头,又应一声:“嗯。”
楼骁想一下说:“我前儿为躲风雪进了破庙,当时见你没了气息原没想救,后来心生一善冒着风雪把你扛了回来。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如以后你就叫……必儿?如何?”
“……”
朝雾听完一懵,终于抬起头看向了楼骁。她以为会叫个“福儿”这类吉祥的,怎么叫个ฐ“必儿”?这是什么取名路数?
楼骁看她懵,自觉起了效果,又笑起来,“不喜欢?”
朝雾连忙摇头,“喜欢。”
她和他共处一室过了一夜,被他扶过抱过喂过水,才刚又受他言辞轻薄,现又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该破不该破的规矩都破了,还在乎ๆ被胡诌个ฐ名字么เ?
那就叫必儿吧。
朝雾收回目光又低头默默吃饭,和不断劝自己丢â掉千金贵小姐的包袱一样,生吞硬咽着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