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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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端坐的就是刚从魏国出使回来的卫国上卿白泽——白府庞大家业的继承人。白泽的品性有儒家的经世致用,兼有道家的虚怀若谷。他的贤德和他的财富比肩,在列国都享有盛名。

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已然到了子夜时分。

本文的《招魂曲》是参照屈原的楚辞《招魂》,简洁,白话。是为了描摹场景更生动,更让人如临其境。

【一】

可是浩é楠知道自己有多窝气!

你看父亲给她取得名字,浩楠。浩,博大;楠,像金丝楠木般结实,栋梁之才,还得是能撑起故宫这般皇家宫殿的材质。可是父亲不知道,她有多厌恶这个名字!浩é楠,好男,就跟脸上贴着好色的标签一样。

从卫国赶往邯郸的马车里,坐着欣然和她的侍女香仪。

长途奔波,疲倦不消เ说,更令人恼火的就是这天气。

俗话说:懒โ人不出门,出门天不肯。

她欣然虽不是懒人,但真的极少出门,一出门就碰上雨水淅沥沥,也够霉气!

好在有香仪陪着,聊领,还能ม解解闷。

香仪一路上,跟欣然讲了许多关于欣然失忆前,白府发生的事,在香仪的描述里,欣然对白府,对自己้的认识变得形象,立体起来了。

从香仪的勾勒中,欣然认识到以前的自己一直是聪慧、可爱的四小姐。当然也不排除,那是香仪有意在讨好她。

“赵国,就开始下雨,一下起来,还没完没了。”欣然掀开马车的帘ຈ子一角,往外探了探头,有些不耐烦地说。

“就是,要不是下雨,看看外面的赵地锦绣风光,时间过得就快多了。”香仪掀开马车另一边的帘子,瞅着窗外,吁了一口气,附和道。她单薄的身子,随着马车颠簸而左右地摇晃,“四小姐,你累็不累?累็了躺一会儿。”

马车里面宽敞得很,临ภ行前๩考虑到女儿旅途劳苦,白夫人在里面添了一张卧榻๧,坐累了可以躺着歇歇。

“我还是坐着吧,那卧榻虽然母亲铺着厚实的毛毯,可是躺着还是颠得很。坐着不过臀部受点罪,躺着整个身子都在摇晃,估计摇晃久ื了,身子都散架了。”欣然冲着香仪笑着说道。

“也๣是,小姐那么爱美,躺在卧榻上,一摇晃,保不定就鬓发蓬乱,衣衫不整了。”香仪一笑,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可心。

欣然掀着帘子,眺望雨中的赵国。

入秋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凉!欣然情不自禁地掖紧身上的风氅。

离邯郸还有一些距离,慢慢熬吧!

帘外雨幕遮蔽了天地,辽阔的平原上一片苍茫,麦子已๐经收割了!耕田上依然有穿着蓑衣忙碌的农民。就在车道上边,一块耕地上,两个老农扶着锄具,隔着老远在闲聊,农夫中气十足,声音响亮。

“长平之战后,赵国的阴雨天气,一年比一年多!”一个老人感叹道。

“可不是,这都是赵国家家户户妻儿老小的眼泪,四十万男儿呀,那ว是赵国的根基呀!”对面的老人,附和道。

“秦人狠呐!”老人愤恨地啐了一口痰,撩起铁锹,用力地铲土,仿佛脚下的地,就是可恨的秦人,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另一个老人呆愣了良久ื,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抹汗水、雨水,还是眼泪。或许这四十万里就有他的亲人。

四十万这庞大的数据,几乎占了赵国全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秦人活埋赵军四十万将士,这事在列ต国传扬,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二】

马车唧唧歪歪地往前挪。

父亲白泽打着油伞,突然来到欣然做的马车跟前,唤道:“欣然!怎么样?还好吧!”

欣然看见父亲,喜形于色,“爹,我挺好的。雨下得大,您快进来!”

白上卿掀开帘子,跳上马车。欣然急忙往里挪挪,想着给父亲腾出地,谁知香仪一见老爷过来,早就站起来,微微躬着身侍立一旁。

白上卿身子进了马车,转身关了油伞,将伞上的雨滴,用力甩甩,挂在门帘边,拿起门边的一块抹布,想着把沾满泥水的雨靴,擦干净。香仪急忙趋上前,说:“老爷,我来!”

“没事,我自己抹一下就行,香仪你也๣坐,这么摇晃,站不稳要摔跟头的。”

“还是我来吧,这些粗活,本来就是我们下人干的。老爷何等尊贵之人,岂能让老爷亲自动手。”香仪蹲下去,伸手向上卿大人要抹布。

“爹,你还是让香仪来吧,她细心得很。”欣然说道。

“那ว就麻烦香仪了!”白上卿呵呵一笑,不再坚持,爽快地把抹布递给香仪。

“欣然,你累着没有?”白上卿的眼神里都是关切。

“爹,我还好!离邯ู郸还远吗?”

“近了,如果不是雨天,早ຉ就到了。不过也快了,最多再两天的行程。你要是累了,咱们找个客栈先投宿,等雨小一些再走不迟。”上卿大人伸着腿,边让香仪擦靴子,边跟欣然聊着。

“爹,我随你安排!”

“嗯!一路上你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比如头昏,头痛什么的。”白上卿看着女儿,心里的担忧溢于言表。

欣然摇摇头,“除了记不起事,其他一切都好,头也不痛,身子也利索。爹,你说得那个神๰医扁鹊,他真能治好我的失忆症吗?”欣然眼睛紧盯着父亲,希๶望父亲可以给她确切的答案。那种记不起事,那种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忘记了周围熟ງ悉的人,甚至连看着自己้都感到เ陌生的茫然和无຀助,只有欣然自己知道有多痛苦。

“我们让他看看就知道了。”父亲谨慎地说。

“爹,秦军真的像世人传说的那样嗜血残暴吗?”欣然不想为难父亲,她转移话题道。

“秦国一心要吞并六国,这每一场兼并战,都打得惨烈。”父亲扬起脸຀,肃容道。

“爹,秦国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欣然一脸天真。

“六国的兵力联合起来,几十倍于秦国。秦国要想统一六国,就得消灭六国有生的力量。秦国商鞅变法后,按军功授爵,六国军士项上的人头,都是秦军谋得财富和地位的凭借。”

“这样的屠杀,未免太残忍了,不是听说秦国的相国吕不韦要在秦国推行儒家仁的思想吗?他还把大儒淳于越聘为秦少主的课业老师。”

“这不过是吕不韦的一厢情愿。听说秦国这位少主,可是个不简单的人,据说他痴迷法家的学说。他现在还未举ะ行冠礼ึ亲政。只有他才是秦国真正的主宰!”

父女俩说话的当口,香仪已经把白上卿的一双满是污泥的靴子,擦得油光铮亮!

“看,爹跟你聊着,都忘了说正事了。”白上卿缩回腿,将长衫整了整,噙着笑说。

“爹,什么事?你说。”

“爹有一个朋友就住在这附近,爹想他。”

“就在这附近吗?这郊野?”欣然觉得像父亲这么有身份的人,结交的肯定都是贵族豪门,这里荒郊๦野外,即使有人家,也不过是寻常的农户,所以有些不可置信地疑问。

“爹这朋友是一个避世隐者,是一个贤达之ใ人,爹难得来邯郸一趟,想找他叙叙旧。”

“爹,要不要女儿也陪你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

“这雨下得大,路也๣不好走。下次吧,下次爹再带你去。”白上卿犹豫了一下,拍拍女儿的肩膀,”前๩面不远就有一个驿馆,我已经吩咐让他们带着你,先在驿馆歇歇,爹去去就回。”

“爹,那ว你就去吧。我们在驿馆等您!”欣然露齿笑着说。

“那爹走了!”

白上卿打着雨伞,就带了一名贴身随从,从大道旁边的一条小径,纵深走,身影很快就消เ失在雨幕中。

欣然目送着父亲走远,正想着放下帘ຈ子。突然她看见,离大道不远的一块洼地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如果不是眼细,肯定一闪就过去了。

“香仪那边好像躺着个人!”欣然指着帘ຈ外说道。

“好像是!那人不会死了吧?”香仪目光难掩胆怯。

“如果是死尸,附近的村民早把他抬走埋了。那人不会是饿得走不动路了吧!”欣然,没来由á地牵挂起来,“香仪我。”

“小姐,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忍饥挨饿的人!小姐我们别ี不管了吧。那要是个坏人,无赖,被缠上,那麻烦就休止了。”

“不行,这么大冷天的,躺在地上,肯定是饿得不行了,见死不救,会折寿的。”欣然冲着香仪严å肃地说。

“那我陪你。”香仪没办法,就说。

“算了,这里就一把伞,我。”

“小姐这怎么行?——”

【三】

不等香仪说完,欣然就招呼车夫停下马车,自己้下了车,靠近那片洼地。地上果真仰躺着一个ฐ人,年纪不过十几二十岁光景。他闭着眼,紧紧地抿着唇。雨水肆意地打在他脸上,他躺着一动不动。

“哎,你没事吧?”欣然上前๩问道。

没有回答,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雨打在油伞上,稀里哗啦。

欣然弯腰、伸手想探探他的鼻息。

那人突然睁开眼,细长的眼睛里有迷离的水雾。

“你没死呀!”欣然被吓了一跳,不自觉跌开一步,与他隔开半步之遥,雨伞的水,沿着伞面,流泻到他脸上。欣然不忍,靠上前,为他打伞。

“他总是冷冷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在我周围无处不在,他夜夜闯进我的梦里呵斥我!”那人突然没头没脑地囔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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