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皇后因戴嬷嬷的死,心情很是不好。见穆尔楦求见,心情就更是不好了。
穆尔楦叩上,说:“尔楦不明皇后为何要派人搜查清心阁,邬嬷嬷一事,皇后下令不得凝贵人出清心阁,而如今再次生人命,足以证明不是凝贵人所为,皇后下令搜查清心阁,岂不是断定是凝贵人了?”
“我……”谷雨低着头,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表情很是为难。
“没有谷雨哪敢在太后哪儿惹事。”谷雨使劲的摇着头,继续说道:“今早,小姐叫我去寿阳宫给太后送佛品,可是走到半路就听说…听说……”
穆尔楦起身朝太后下了跪,说:“太后圣明,我那姐姐心好善良,岂会犯错呢?怕是宫中ณ管事调配错了,尔楦恳求太后,让姐姐出了那长禁院,免了苦。”穆尔楦声声是哀求。
“太后直言。”
可是尤筝却使劲的在推开穆尔楦,那是一种内心的害怕,她究竟是在害怕,害怕到失去了理智。
“筝儿,我是尔楦啊筝儿,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尔楦啊,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不要害怕筝儿。”穆尔楦使劲所有的力气将尤筝抱在怀里,可是尤筝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在推她。
穆尔楦抬起眼帘看向眼前这个岁月堆埋的太后,八年未见,着实老了许多。那一身傲慢的姿态一点也未减少。
“尔楦谢太后厚望,让我们穆家得到太后的恩准。”
“谷雨,你去将我房里那件红色包囊取了。”穆尔楦对谷雨说道。
接过包囊,穆尔楦一时就笑了,紧紧地把那ว个红色包囊握在手心里,甚是保护这个ฐ包囊,仿佛也就不觉得身体因风寒而感染的痛了。这包囊是姐姐在进宫前送给自己的,看着这包囊就像自己的姐姐在身边一样,感到温暖放心。
一听到宛宁宫,姜皇后的脸色一阵煞白,楣梢蹙拥着,目光里的恨意如同漆黑的夜色一般露着凶意。
穆尔楦美貌,她不及三分,穆尔楦聪慧,她略逊三丝,可作为女人而言,她姜皇后哪里比不上她穆尔楦。
罢了罢了,她穆尔楦不求如此,安分守己方可足矣。
“谷雨,这可是在宫里,你这性子若不好好改改,它日必定会惹来麻烦。”
穆尔楦踏着白雪轻步到了殿前。她的脚步竟是如此之慢。
帝ຓ王在前,那ว个女子敢抬头。
这一句,穆尔楦铭记于心。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宫中公公传来:“黔阳州ะ台府凝贵人宝儿,冷宫终临ภ,年,十八。”这一句句,在宫中ณ各宫传着,唯独一人,心里捏了伤。
穆尔楦的脑海里满是那ว一句句公公所说之言,冷宫终临,终究像她穆尔楦的姑姑,最后,终于冷宫。
穆尔楦赶到冷宫西苑,那清冷的西苑,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在收拾,谷雨搀着穆尔楦走到了内房里,一抬脚,才进去,床上那一席白单愣住了穆尔楦,那一幕,该是怎样的心痛,穆尔楦双脚无力,张着嘴,眼泪湿了脸,淌了脖颈。若不是谷雨抚着她,怕是已经坐在地上了。
内房里,只有宝儿的侍婢雪心,她跪着,低着头抽搐,已经不顾ุ要向穆尔楦行礼了,自己的主子命运不好,但是待自己้终究是好的。
穆尔楦轻轻推开谷雨,一晃一晃的移着步子朝床上的人儿走去。
宝儿闭着眼,是那么的安详,昔日那个笑颜动人的姑娘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已经不再笑了。
穆尔楦小心的坐向床沿边,看着宝儿,说不出一字一句。看着宝儿梳好的髻,化好的清妆,宝儿,总算是干干净净的走了。
穆尔楦握住宝儿的手。那是该何其的冷啊!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没了,她穆尔楦落着泪,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宝儿,就像失去至亲一般疼痛。
还记得宝儿初ม进宫时的那般容颜,穆尔楦以为,那ว容颜,就算深居皇城,也永不垂变。
“宝儿,等哪天……不飘雪了,我们就一起去放风筝,等你把风筝放高了。就可以看到เ宫外,看到那满地的花儿了,宝儿,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我们一起看花儿,好吗?”穆尔楦抚摸着宝儿冰冷的脸蛋,她知道,如今不管自己说什么,宝儿已经听不见了。
宝儿的侍俾雪心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起,从衣袖里慢慢取出一封信件,递到穆尔楦面前。含泪道:“楦嫔娘娘,主子去的时候,这封信就放在主子身旁้。是要交给娘娘你的。”
看着那封信件,穆尔楦不知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接了过来。穆尔楦打开,里面还有一块透彻的白兰玉。
一字一字清晰,一言一句伤情,宝儿的字,依旧好看。
尔楦姐姐,宝儿有幸,能够认识你和筝儿姐姐,此生也便足矣。宝儿好想能与尔楦你再放一次风筝,宝儿相信,宝儿这次定会放得很高,高过那红墙,高过那世间百态,看看那宫墙外,可是如今,宝儿怕是再不能与尔楦姐姐一同放风筝了。
可是尔楦姐姐,你知道吗?这一刻,宝儿从未感觉过如此安逸,自己就像是一只风筝,在没有雪的大临国上空不断的飞,看到了盛开的百花,看到了家乡黔阳州台府,看见了家中的那一盆昙花,开得很美,我娘曾经告诉我,一个人,无论在哪儿,一生都很累,相反离开了,那才是自由á,尔楦姐姐,宝儿希望有一天,你和筝儿姐姐都可以找到自己真正的自由。
尔楦姐姐,你自己要处处小心,切莫像宝儿一样,遭人陷害,往后在宫里,尔楦姐姐你定要处处提防,宝儿不懂ฦ大才,只知道,若他人真心待宝儿,宝儿必定牢记于心,尔楦姐姐的情,宝儿来生再还。
宝儿心中的或多或少如今已经淡了,宝儿相信,这是命,我们永远也改不了,这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给了我这样的命运,宝儿不怨任何人,既是命,就听天由命。这个世间不过也就是一场戏,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戏会是怎样的。
尔楦姐姐,宝儿希望你安好,珍重。
宝儿绝笔。
一张白纸,墨汁抒情。
今日的雪,下的很大,谷雨搀着穆尔楦,她穆尔楦一言不,眼神失神,那憔悴的模样,谁看了不心痛啊!一只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封宝儿所写的信件,微微颤抖。
整个身子连一点力气也没有,站在紫青殿的城墙上,望着那一座座的宫殿,她笑叹:“世间,也不过如此,而人命,也就在那一线之间。该怎样说?谁在乎啊!”
满目红墙泪,任相思,终日无顾无盼,宝儿淡忘了一切,随着东风,朝西而去。
东风的结局,是西风的放肆,这个世间,唯一不变的,是天。
望着漫天的飞雪,穆尔楦双眼颤颤,直到眼前没了景物而晕倒在紫ใ青殿的城墙上,任由谷雨如何叫唤,她穆尔楦的耳旁,只有,宝儿最后那一句,珍重。
“宝儿,你放心,我一定还你清白。”穆尔楦紧紧握着拳头,那一刻๑,她的心中,只为ฦ宝儿。
那ว一天,宝儿死了,穆尔楦病了。
而穆尔楦一病,就是数天,太医院上下,终日熬着穆尔楦的药,太医们虽医术精明,可她穆尔楦的病,太医们只得为穆尔楦开药静养,治标不治本。
几天之后,穆尔楦的脸色稍稍有了点起色,就叫谷雨陪同自己去了一趟御花园,拿着一个纸风筝,在御花园的池边等着风,今日的天气好,没有飘雪。
她穆尔楦望着稍稍有点出晴的天,又落了一丝伤,可如今,再怎么盼,又有何用?
这时,有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纳吉陵参见楦嫔娘娘,不知姐姐在此放风筝,打扰了姐姐雅兴,妹妹实在不该,还请姐姐见谅。”那女子的声音温柔之ใ至,任谁听了,都喜爱。
穆尔楦看着她,这个女子长得清秀脱俗,相貌极其精美,虽是胡邑国的舞姬,不过如今,已是大临的馥贵人。
“馥贵人不必多礼,既是相遇,岂是打扰。”穆尔楦说。
那馥贵人有些不好意思,掂步上前,看着穆尔楦喜道:“上次在上坤殿未能及时拜见姐姐,实在是妹妹不该,常听宫里的人说姐姐长得美貌,谁也不及,今日有幸见着姐姐,真是欣喜。”
“馥贵人过奖了,倒是馥贵人你,不仅相貌过佳,舞姿更是卓越,本宫,哪及了一二啊!”穆尔楦客气的说。
那馥贵人只是掩嘴微微一笑,眼睛落在了穆尔楦手中的风筝上,道:“这风筝真漂亮,若是飞上了天,定是一道美景。”
穆尔楦眼神掠过一丝伤感,说“馥贵人说笑了,这风筝是本宫为离去的人所放,就算飞上了天,在他人眼里,也不过算是一道伤雅之ใ风罢了。”
“妹妹愚钝,说错了话,还请姐姐莫要见怪。”纳吉陵慌忙说道。
穆尔楦弹指一笑,笑得无奈,道:“本宫只是说说之言,馥贵人不必归错于自己,是本宫不该藐视宫中ณ规矩,随意为离去的人放这风筝。”
“姐姐这风筝想必是为凝贵人而放吧。”纳吉陵问道,还是有些许的犹豫。
穆尔楦只是苦笑,不作回答。
纳吉陵上前走了两步,道:“妹妹知道凝贵人与姐姐情同姐妹,妹妹虽然身为胡邑国的人,又是舞姬出身,但自小生活在胡邑后宫,也见了不少薄命的女子,女子红颜,终是薄命的道理也有几分了解。”
“了解又如何,明白,又如何,有人告诉我,这是命,我们永远也改不了,既是命,就听天由命。”这段话,是宝儿所说,字字是感叹,穆尔楦记下了心。
凝贵人听此一言,先是震惊一番,点点头,也落了伤,说:“是啊,这就是,是改不了的,可是,如果认了命,可能今日,我怕是来补了这大临了。”
穆尔楦有点不解,问:“馥贵人为ฦ何这样说?”
馥贵人意识自己说了这话,就掩笑道:“没什么,是妹妹说笑了。”停了一会,继续说:“姐姐你看,起风了,不如现在将这风筝放上天吧。”
穆尔楦拿着手中的风筝,那风筝在清风中轻轻摆动了起来,那股风,实在是清冷,望着手中的风筝,这风筝果真是颜色艳丽,美得伤眼,她穆尔楦低眼敛伤,若是宝儿在,定会高兴。
穆尔楦将风筝随着那股东风放上了天,飞得很高。
穆尔楦想,若是宝儿就是那支风筝,她一定看见了宫外的繁花似锦,看见了自己的家乡黔阳州台府,看见了家中ณ的那一盆昙花。
馥贵人道:“希望在世的人莫要念,莫要盼。这才是死者最大的心愿,姐姐现在埋于伤心之ใ地,死者,又岂会安逸。”
穆尔楦不语,欲听则ท听,如今又有何重要的呢?
穆尔楦剪断ษ了那风筝线,任由那支风筝朝着更高更远之地飞去。
风筝飞得再高,终究是会断线的。
这道理,穆尔楦而今明白了。
深宫里的一切,即使深深不测,又是纯净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