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私奔
苏明玉又见到林慧灵了，挺着大肚子的林慧灵走得很慢，生怕惊动了孩子，午后的阳光很刺目，街上的行人潮水般涌了过来，淹没了放弃挣扎的苏明玉，直到林慧灵的身影消失后，苏明玉才被阳光打捞起来，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
这样的情景生了几次后，苏明玉就害怕逛街了，即使阳光很好，也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听一些暂时抚慰心灵的流行歌曲，或者做并不特别喜欢的事情。有时候他甚至想过离开这个ฐ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可是又立即否定了，他舍不得离开年迈的父亲，远行固然可以让他逃避和忘记记忆深处的东西，但是要付出不能ม陪着父亲一起度过晚年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可以让他内疚一辈子的。
在苏明玉的眼里，林慧灵这个妈妈当得实在是太快了，幸福的林慧灵好比一面镜子照出了苏明玉的种种无奈，他不得不承认，这时候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像刚刚ธ分手的第一年那样，可以轻松地对林慧灵说出祝福的话语。几年前，当知道林慧灵的爸爸妈妈强烈反对女儿嫁给一位穷书生后，苏明玉也非常想让林慧灵怀上孩子，那段日子他非常努力，不分昼夜奋战，可是结果呢，颗粒无收，应了那句“期望值越高，失望值越大”。
那时候一切都怪苏明玉急功近利，完全不顾及林慧灵的感受，一见到林慧灵，他就想方แ设法与她进行身体交流，甜言蜜语弃置不用。几个ฐ回合下来，林慧灵渐渐生出厌恶之心，后来干脆躲着不见。苏明玉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绝不放过一个ฐ播种的机会，他简单地认为ฦ，只要林慧灵怀上他的孩子，林慧灵就是他的女人了。可惜等不到他的孩子出世，林慧灵的爸爸妈妈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再让他们有同处一室的机会，苏明玉就像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那位假装怀孕的四太太颂โ莲一样，还来不及好好表演就被敌人揭穿，落得被“封灯”的下场，心头好不郁闷。
郁闷不乐的苏明玉不久就碰上了一系列的倒霉事。先是无缘无故得了一场重感冒，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鼻涕怎么抹也抹不完，只好放任自流。好不容易等感冒好了，大腿内侧突然冒出了一个核桃般大小的疮，起初以为ฦ不碍事，几天过后才识得其中的厉害，一走起路来就感到钻心的痛，只好继续向校长请假，呆在宿舍里，哪儿都不敢去，学生知道后，纷纷提着礼物来看望他，弄得他怪不好意思。谢天谢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疮赶走了，下面的睾丸却在这时候闹起事来，要命的痛，苏明玉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回家请教父亲。苏明玉的父亲苏金安从来没遇上这种事情，意识到事态严å重，赶快去请教村中威望最高的老人，讨到药方后，马不停蹄跑去镇上买药，当天晚上就让儿子服下药。总算苏明玉命大，侥幸又逃过一劫。
苏明玉隐隐约约预ไ感到将会有什么大事生，提着胆子静观其变。果然，几天后林慧灵出了分手的信号。那天是周末，苏明玉还未起床，林慧灵就从邻校飞过来敲他的门，敲三下，停几秒钟，又敲三下，清脆悦耳。苏明玉太熟悉了，一个鲤鱼打挺落在地上，然后开了门。关上门后，苏明玉情不自禁地把林慧灵抱了起来，积压多日的思念化作缠绵热烈的吻点在对方的脸上，喘不过气来的林慧灵半推半就，身体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软成一团面。苏明玉毫不费力地把她放倒在床上，可就在他想进入她身体的关键时刻๑，她突然用力推开了他，惊恐地说：“有，有人在下面。”苏明玉觉得很奇怪：“有人？是谁？”“我的同事，是个ฐ男ç的，我坐他的摩托车过来这边的。”听了这句话，苏明玉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激情全无，林慧灵乘๖机站起来穿好衣服，坐在苏明玉的对面：“今天我来看你，最想和你说话，我们只说话，好吗？”
苏明玉故意不回答，表示他的生气，林慧灵的话说得够清楚了，虽然没有说出“分手”两ä个字。有那么一刻，苏明玉内心涌起一浪ฐ高过一浪的悲哀，他曾经对她说过n次“分手”，可做梦也想不到最后一次竟是从来没说过“分手”的她说出来。
“你知道吗？我怎么也忘不了你，尤其是你在枕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经常在我耳边回响。”林慧灵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可是我也想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会有结果，除非……”
好比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块木头，苏明玉看到了一线希望，急忙问道：“除非什么？你快说！”
“除非你带我私奔，可是，可是你愿意吗？”
苏明玉不说话了，私奔他不是没想过，可也是仅仅想过而已，从没想过具体的方案。私奔意味着远行，远行意味着失去与父亲一起度过晚年的日子。
“今天陪我一起来的同事很关心我，不仅安排初来乍ๅ到的我住好的宿舍，而且为ฦ我提供吃的，强烈要求当我的‘免费司机’——晚上他都爱跑到เ我的宿舍里，而且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的心真的很乱ກ，你知道吗？”林慧灵说到เ后来，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苏明玉最怕看到这种眼神，有好几次林慧灵就是带着这样的眼神说出“我好想找块墙壁撞撞玩”诸如此之ใ类的话语，害他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可是他能ม说什么呢？言语在这时候是那么苍白无力。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慧灵再也无法呆下去了，提出要走，苏明玉到这时候才变得聪明起来，深情地拉起她的手，咬着她的耳朵：“你来看我，我要谢谢你，你先闭上眼睛，不许偷看，请给我三分钟็。”
等林慧灵闭上眼睛后，苏明玉的嘴唇像要完成一个神圣的使命似的落在她的嘴唇上，那么轻，那么伤感，他看到有长头从她的头上飘落下来，他曾经抚摩过无数遍的还留在她头上的长头将属于另一个男人，地上的才属于他。想到เ这里，他的眼泪悄悄滑落了下来，然后也看到เ了她的眼泪，他欣慰地笑了，她毕竟真心爱过我，给过我无穷的快乐和信心，我应该祝福她。
不知过了多久，林慧灵慢慢睁开了眼睛，带着歉意：“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不过我要走了，楼下有人等着我呢。”苏明玉不敢挽留，赶快松手，林慧灵擦了擦眼睛，对着镜子练习了面对楼下男人的笑容，然后就下了楼。
确定林慧灵离开学校后，苏明玉迫不及待地把她刚才落在房间里的头一一捡了起来，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他傻傻地认为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两个星期过后，林慧灵以请教的名义再次来看望苏明玉，说镇领导很快就要到她学校听课，想让苏明玉指导她怎么上语文课，其实苏明玉清楚得很，这是个美丽的谎言，林慧灵正在学会忘记，学会接受另一个男人。整个过程他们没有拥抱，没有接吻，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忧伤，淡淡的，弥漫了整个ฐ房间。
苏明玉喜欢上屈指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数完一双手，学校里一个热心的同事实在看不过眼，在他耳边敲起了警钟：“你还是个男ç人吗，林慧灵快要成为ฦ别人的媳妇了，你还不思进取，我觉得你应该去她学校看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明玉这才想起把“礼ึ尚往来”这句古训抛在脑后，林慧灵都来看自己两次了，自己还不见过她的学校，只是知道叫d小学，离自己不远——中师毕业的那一年，苏明玉建议她选择那个学校的，她有一个在市委里工作的远房亲戚，那时苏明玉希望和她在同一个学校共事，可是她的父母担心旧情复燃，死活不同意，后来苏明玉迫不得已建议她选择离自己较近的d小学。
费了不少周折，苏明玉才找到d小学，在教室里找到林慧灵。她正在办墙报，旁边站着一个ฐ陌生的男ç人，不用说，就是那个深夜还赖在林慧灵宿舍里不走的追求者，名字苏明玉已经听说了，叫唐文，中ณ等身材，喜欢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美女，在学校里已经空等了近十年，仰天长叹n次。2oo2年8月，他一见到刚刚从师范学校走出来的林慧灵就惊为天人，压抑多年的感情火山般爆出来，马上向林慧灵展开强大的爱情攻势。
对于苏明玉的到来，林慧灵感到很惊喜，落落大方地介绍了身边的同事，然后就带苏明玉到她的宿舍里去畅ม谈。苏明玉一等林慧灵坐定，就想去抱她，可是林慧灵不让他抱，指了指窗外：“外面有人，看见了不好。”苏明玉望了望窗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心情一下子掉进冰窖里，接下来的谈话就显得像警察问话，期间还被唐文故意派过来的一位女学生中断了几次，唐文眼看林慧灵将要落入他的魔掌，自然害怕半路杀出一个ฐ程咬金。苏明玉哪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好草草结束谈话，离开这个是非之ใ地。
想到เ曾经深爱的女人将要投入别ี人的怀抱，苏明玉的心一天比一天难受起来，说准确点，是不甘心，好比一个小孩被陌生的人夺走最心爱的玩具，一定要想方设法要回来。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ฐ：带林慧灵私奔。
苏明玉决定豁出去了，他立即给林慧灵写了一封信，谈了种种具体细节。他把私奔的时间定在12月22๐日早上九点钟，之所以选择这一天，是因为ฦ2๐oo1年的这一天他如愿以偿地让林慧灵变成女人，地点则选在城里的火车站。
等待回复的过程是痛苦的，直到1้2月21้日，苏明玉才等到了林慧灵的电话，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愿意跟你走，可是我不许你以后有第二个女人，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1้2月22日，天还蒙蒙亮，苏明玉就出现在火车站上，他没有告诉家人，他怕狠不下心来。
当穿着白裙子的林慧灵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阳光正好照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苏明玉温情脉脉地看着她走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仿佛看到了，幸福的大网正从他们的头顶上落下来。
他们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向将要带他们到另一个城市的火车走去，在距离火车两三米远的地方，苏明玉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明玉，快回家一趟，父亲生病了，很严重……”
是苏明玉的大哥苏明庆打来的，语气很焦急。
苏明玉惊呆了，拿手机的右手不停地颤抖起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