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今天就应该把钱凑齐了，免得事到眼前吃紧ู着急。心里想定了，把存折和钱都收在老三屉桌的抽屉里拧上锁，准备洗漱冲凉去吃早点，然后到姨妈家去，找姨妈借上八千块钱，有二万五千元应该能把表赎回来了。
汪杰到了食堂，听说是哪块儿的地下水管老化暴开了，正在抢修，上午就能恢复供水。
春去夏初。花店的营业额稳定，每个月能有三千以上的进帐了，汪杰还攒了万把块钱，准备过几个月赎回那块劳力士腕表。
天色渐渐的晚了，宛然妈妈晚饭约见客人没在家，汪杰和宛然只好热了些中午的剩饭果腹。他们俩都不会烧饭。
“你去干嘛？”汪爱莲见钟奇生要出去，赶紧ู拦下问他。
“你——先别去呢，我带回来了麦当劳！你怎么就知道惦记着吃呢？你给我看看，我这件皮大衣到底买得好不好啊？”
全透明的玻璃柜纤尘不染，柜几上面，摆设非常简单，一本宛然妈妈正在读的书，和一个半新า的记事本叠放着，记事本边角整齐，它的上面，还放着支中华牌的铅笔头，笔尖修成了那种很专业的细长。
宛然说，妈妈习惯在自己้读的书上，认为值得记录的地方，画一些轻轻的线条。
“大哥，是我。”
大块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过了两天，张箩的师傅果真给汪杰张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箩，不仅比他平时卖的那些木料厚实，上面还烫了些花草，画ฑ儿的笔法虽说潦草倒也简洁明了，有趣的是他还在上面落了自己的名款，粗看也有些意思。
第三天头儿上，汪杰在花鸟市场转悠了几趟，都没找见那ว位“张箩”的师傅，正迟疑着要走，恰巧那位师傅骑车来了，他说这块地方的活计这些天做得差ๆ不多了，他已经换到城南三丰ถ路去，这次是专程给汪杰送箩来的。张箩的师傅边说着话儿边把挂在车把上的包儿取下来打开，汪杰一看，还真是精致，箩的个头比正常使用的要小很多，通体没有一点儿毛刺，晴白微微泛黄的原木烫上了一束兰草，箩底用的纱料也极精细，合围处的六只小小铆钉，铆ຆ的也分外的透着制作者的用心和精气神，还真是地道活儿。
“看样子可不怎么เ乐่观。”
“嗨，你不知道，上次我听说，一个开大车的人回家，他喝了不少酒，快到他们村口的时候天也黑了，正拐弯，感觉就挂到เ了什么东西，赶紧下车来看，他见一个木头的单轱辘小推车翻了，车里装ณ的粪土倒了一地，推车的人滚到เ了路边的沟里直哼哼，听起来年纪不小了，恐怕伤得不轻，看这阵仗儿，这位怕了，酒醒了却慌了神儿，他怕万一掉沟里那人没死或是死了都得赖上他，他就想到像别人常讲得那样再压他一下子，如果真压死了陪他些钱也就算了，要是不死不活的谁都难受，他想到这些就想开车再压，可是那人在路沟里又压不着还是算了，怕有人路过不敢再耽误下去，开起车来退上大路就逃跑了，他找了个小旅店猫起来，因为害怕事更加放纵自己้，不光每天喝得晕忽忽的，还在小旅店里嫖上了，一连十天不敢动弹，身上带的钱都用光了，小旅店老板和那ว野鸡也不依不饶的催钱，说是再欠下去就扣了他的车，自古说嫖债难欠，他又怕自己再出事，实在没辙了，又没打听到什么风声，就趁人不注意开上车溜了。到了家里，只有他妈在，他也没问什么倒头就睡，没承想他妈拿了根棍子进来，一边哭一边疯似地棒他，问他这十来天都上哪儿了，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怎么也找不着他，他看着他妈的样子以为是自己撞人的事了，他想反正赫出去吧，逃在外面的滋味也不好受，就站起来跟他妈说自己去投案，说了半天他妈也没明白，他只好把那天自己撞人逃跑的事跟他妈从头到尾说一遍，讲了半截他妈就晕了过去，后来他知道他撞得那人就是他爸爸，当时没死，是因为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时，人才没了，既找不到肇事的司机，家里又没人管事，已经埋了。他妈呼天抢地，哭喊着骂他是天杀的，灌了马尿连娘老子都没有了，干脆把娘也撞死算了。”冉杰讲了个故事。
“噢——这倒挺新鲜的，他不是残废吗？怎么会是这一带的老大呀？再说，我看他脸上一点儿煞气都没有，也不像个黑老大呀？你说说，说说。”
“啊，这么牛气。的确是厉害人物。”
“哦，没事，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汪爱莲给康克理搬来了自己้的椅子，让康克理坐了，她自己斜倚在工作台边。
院儿里面的人听到了门环响，“谁呀，等一会儿吧。”门缝里透出回应。
一些锈透的黑黄颗粒沾在康克理的右手指母肚上，他下意识地再看看另外一支门环，生着绿锈，应该是只紫铜的，紫铜的门环应该是这道门的原装货。
她沉默的时候都是在侧躺着，望着窗外冬季里了无生趣的老树黑枝丫出神，就只有这棵树的枝丫这么เ高，都过了三楼。
枕套是康克理刚刚换洗过的，依旧是散着洗衣粉漂洗过的清爽和太阳晒干的淡淡的混合香气，枕心里装着木棉。
汪爱萍是聪明人，很了解妹妹，听话音就知道妹妹说的不是很肯定，心里更是生怕汪杰万一再出什么事了。她难免非常焦躁，这一焦躁就未免口不遮言。
汪爱萍急促的说出了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的话。
“呦嗨，是二杰子，有几天没来了吧？”他出的声音很特别，有点像话剧ຕ里跑堂伙计念台词儿的调子。
“呦——嗨哥，你又没睡醒吧。”冉杰跟他很熟的样子，他还顺着腔调，跟嗨哥呦喝着介绍“我说嗨哥，这是我哥，大杰子，怎么样，我哥精神吧”。
十八岁的汪杰，照ั照镜子，小胡子长的毛茸茸的了，也不敢刮，康叔叔说，要是刮ุ得早了会长的很快，将来会很壮实，要觉得喜欢成年人那种看起来比较粗犷些地形象，就早ຉ些刮ุ一下脸，要是喜欢看起来文气一些的，经常用剪ຘ刀修剪ຘ一下就可以了。汪杰就经常用剪刀修剪一下。
康凯还跟汪杰说，他的小女朋友非常喜欢他现在有些毛胡子的形象，她觉得长小胡子的男生更成熟有安全感。
咖啡很粗，杯子边上浮着一层大大的颗粒。
“嘀——嘀——”楼ä下传来汽车喇叭声，康克理紧忙喝了两口，咖啡见底了。
汪爱萍先是急，后是病，一个多月过去了，身体的病在康克理和汪爱莲的精心照顾ุ下康复之后，还是没有等到汪杰的消息，她陷入了沉默。
“哎——也不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算算已经有些日子了，他妈妈可瘦多了，遇上这事多操心啊，哎，看起来，她很久不会再弹琴了。”老妻跟老夫说。
康克理把房门开大一点儿，看不见他们，又不敢走出来。
只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你——你喊谁呢？他为什么เ被关起来，你应该问他呀，为什么เ半夜不回家在车站溜达。我实话告诉你，他是被当作小偷儿给抓起来的，看没怎么着，第二天我们就已๐经放人了。我还跟你说了，我们不一定就抓错了，既然你这家长这样儿，我看汪杰这事儿应该再查查。”那人回转来，盯了他们两眼，摆出了有理不让人，无理也不让人的架势。
康克理据理力争。
汪杰后背挨了几下子，很疼。
“我真的没偷东西！”
“他们走了”。他拉着汪爱萍返身进了院门。
钟奇生把新า买的八哥挂在了石榴树较粗的枝干上放风，它还没开始学说话，上上下下地蹿腾，时不时地叫着。
他接了过去。
他紧忙肯定的回答，透着些无法掩饰的东西。
“妈，我先过姨妈那ว儿去了”。汪杰猫腰，吭吭地系鞋带。
“姨ถ父”。
王新า国什么都不回答，把汪爱萍放在了床上。
王新国走到院儿里，顿住了脚，松了口气。他抬起头看看天，清冷的星空寂寥而烦恼，他没再迟疑ທ，没有回头走出了院门儿。
王新国念叨着想像着，还似乎看到了羊羊坐在床头上，汪杰正给妹妹穿鞋。
“哎——这破车。怎么也没个修车的。”的确急呀，离家太远，什么时候才能ม到เ啊。
“爹矬矬一个，妈矬矬一窝，应该不碍事的”。
汪爱萍早就意识到เ了人们在议论她和孩子，她使劲憋住眼眶里打转转地眼泪，心里感谢替她说话的人，也不跟任谁打招呼，打完疫苗抱起女儿赶紧着往回走。
“姐，你剪的？挺不错”。
“嗯，她这么大点儿，也不值得叫别人给她剪。爱莲呀，瞧你们两口子，都这么เ喜欢孩子，趁着还能生，干脆要一个ฐ吧，家里也能热闹点儿。”
李头要比钟็姆妈大了十几岁，平时待他们母子极好，黄奇生是骑在李头的肩膀上长大的。钟็姆妈心里着实感念钟家和李头的恩情，多年来又始终没有丈夫的消息，就请钟็老夫妇做主，择日再嫁。
席间，钟老先生对新า婚夫妇说，这国民党、共产党都是说要讲究民主ว的，日本还没走远，他们趁着飞机大炮还热乎就闹上了，党同伐异，何日算是了局呢？奇生妈妈也指望不上奇生的生父了，母子俩可怜，恐怕这以后的世道更是难料啊，你们相处得好，也是该李兄你有家室了。接着又感慨道，国运衰家道亡啊，今天你们能合在一起过日子是幸事，李兄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了解你，咱们亲过弟兄，我有话直说，古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ฦ大，”谁都难能例外啊，奇生一天大似一天的，红烛之ใ喜若能得个一男半女更是锦上添花，我只嘱托你不要亏待了奇生这孩子。李头忙说他很疼奇生，自己本就生逢乱世，从一落地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如今年近半百还能娶妻得子也就够了，就是不再生孩子也不能算是什么大事了。
这下，夫妻俩人乐่得前仰后合，汪爱莲两只手捂在肚子上，她笑得要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