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青依旧高高立在墙沿上，眼睛拼了命地往大门处扭，巴望着看见点什么。索性没失望，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对狼狈逃离的妇女背影。
随后大马金刀的李嫂也走过来被她看见了，只见她手持粗扁担，单手叉腰，一脸得意而不屑：“看你们还敢来？做这种缺德事，小心下十八层炼狱”
牌子顶端两行小字：“生来别具虬龙骨，呼风唤雨太得意；拳拳之意何所为，龙王龙母偕同归”。
“相传东海龙王乃一情深种子，为了追求到心爱的龙母，不惜变身回区区一红鲤，以求靠近这蚌中藏身的龙母…”
李圆手上端着个食盒，散出浓烈的香气，连一边取暖的拉拉都忍不住站起来，围着它转起来；看见程小青，眯眯眼脸上洋溢起笑容，几乎能让人忽略外头的温度。
“这就叫——独食难肥，晓得吧？”李圆打趣道。
程小青也觉得奇怪，陈氏这两天心烦她是可以理解，但贤哥儿这事儿，几乎已๐经算是解决了吧？连程填也默认允许他去学买卖了，怎的她还想不开？
“娘你在想什么？”程小青坐到她身旁้去，晃了晃陈氏的手臂。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有太多幻想。
程小青感觉就像是已๐经做好了不及格的准备，但得到的分数却是更远远低于预期的那种失落和惊诧。19分？
程小青呵呵笑出声来，双眼直勾勾看着唐铭走到เ去、坐下。她看准时机，捧着书包双手献到唐铭眼前去，待得唐铭坐好抬眼看的时候，呈现眼帘的便是蓝汪汪勾着一大片黄色的布料，他傻眼了一下，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
见他一副不得已接过去研究的样子，程小青赶紧ู滔滔不绝起来：“有些熟ງ悉吧？我小弟上回跟我说过了，师兄你…貌似对书包挺有意思的。当时我就想啊，师兄你人这么好，难得看上我们家一小物件，我那不懂事的弟弟竟然这么不开眼拒绝了，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我都要被气死了…”
程小青不可置信得随着那男子的视线投向李嫂，这是——李嫂的小儿子？他在说什么เ呀呀？？
从哪里学过来的？啊？什么เ混话都放出来我叫你乱ກ讲，我让你撒野”
简单来说——圆子是被拉过去冲喜的
圆子现在整日被关在房间里，两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大娘轮流看着，看小章氏态度，事情大概是板上钉ล钉了。
那中人估计也是看吊不出油水来，再加上那ว地段、风水，也实在难卖，因此也松了口，定了谈细节的日子。
谁又知现实这么เ繁杂。光这价格上，两口子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费了多少唾沫去讨价还价，终是没能说下去多少。
小章氏在这方面上倒干脆，她爽快应下，答应过两天送活计回去的时候顺带多接一些简单的络子绣帕之类的回来，只是价格上她要一百文里头抽十文。
晚间贤哥儿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跟程小青汇报：“…把他们那灰不溜秋的书袋子都比下去了大伙儿都抢着摸，我就让他们挨个背了一回”
唐铭顿住脚๐步，微低头看程小青，见得她脸上不见了刚才的无奈和懊丧，却是充满了不知何处来的决绝。
对上唐铭的眼神，程小青也没多怯意，大少爷虽然教了她不少，但她作为他耍玩的对象，也接收了他不少的风凉话，多多少少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吧？这回她就要硬气一次
“缓解什么？”唐铭不知何时已经到来，一身清爽靛青袍子，几缕垂下来的梢微有湿汽，身上有淡淡的香，似是刚沐浴ภ完。
“嗯？”唐铭疑惑了一句，察觉到她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程小青一双手红通通磨刺刺，和昨天看着完全不像同一个人的，摸着触感也没不再滑腻。唐铭瞬间生气了，他不客气按着她四指，翻开掌心来查看，只见得一片蹂躏后现场。
“这样了还没什么？”唐铭拉过她另一只手，看得还是伤痕累累็的样子，他忍住怒，压抑着声调：“怎么弄的？”
手指柔若无骨，指间细嫩光滑，指甲干干净净又红润，仿若葱段唐铭心里这么评价，鼻间好像被羽毛轻轻骚动着，有种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感觉。
被她的笑颜晃了一下，唐铭觉得有些口干想咽唾沫，他抑制住，从嗓子里说道：“唔…部分原因”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吹得很难听啊？”程小青定定瞅着他，看他连连摇头，她又叹气：“怎么都不相信我的实力呢！要知道，这可是我无师自通的结果呀，而且我才吹了几天而已！”
“真的没有人教你么？听你吹得…倒是还行啊！应该是有师傅领着入了门才对。”
那些人也是狠的，就这一天找了多少地痞流氓耍赖不知道，没一趟货是走得顺ิ利的，也不管是死是活，弄翻一车是一车！那些没保住货的弟兄们那ว…明年估计就看不到เ他们咯！”
忽的陈氏想起什么不对来，又开口问：“那咱立了这么เ大功，那钱员外和着局里头就没点什么意思意思？”
程小青伸手拿起来细细端详，这是一幅日落时分乡村情景图画，有远山有近田还有炊烟袅袅的屋子，很像七汀村。这画…仔细看还是很粗糙，有些蛋壳很大块中间空隙接不上，有些蛋壳粘得不牢，欲掉不掉的，边角上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空白没有填好，有些蛋壳还是反面朝上…
最后程小青嘴一撇“切”了一声，道：“我担心你干什么เ…”
上天拯救拯救我吧！程小青哀嚎，形象全没了呀，还能更丢脸一点不？心里这么เ哭了一会儿，她索ิ性自暴自弃起来，揪起那干净的白帕子往鼻子上一捂，擤起鼻涕๓来，声音山响。反正在他面前已经没脸了，没顾忌了。
看到เ程小青这副不雅的样子，唐铭眯着眼笑，竟然没觉得不舒服，反而因为她丢下了伤心而感到了放心。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了，看不惯她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样子，反而更欢喜这副狡黠可爱的小表情。
到了五月底，天气就热得不行了，穆先生上次放了暑假借着机会去避了暑，回来觉得通身敞快。有了例可循，这回干脆提早六月初ม就歇了，时间也延长，打算休息一个月。
程小青无所事事被陈氏看到เ了，硬是要拘着她学裁衣学纳鞋，刺绣也要求她重新拾起来，倒是把她折腾得比读书还累็。
出了门来到泥石地上，程小青就把鸡脖子扔给拉拉，看它吃得欢快她也呵呵乐。
程小青回头，笑道：“圆子姐，你也吃好了？”
程小青挑眉：“我哪里做怪了！”
程小青往吴玉思身边靠，和齐衍拉开距离，回嘴道：“胡说！我性子开朗大方最是亲和，喜好也正常得很！反而是你，一会晴一会儿雨的，何止做怪，简直鬼怪、古怪！”
“吃慢点！刚ธ不是在信哥儿那ว边吃过些了？怎么还这么狼似的…”陈氏看程填吸得刺儿溜响，一副饿狠了的样子，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说：“慢些！又没人和你抢。”
陈氏又自顾自讲起来：“这二哥二嫂啊，见着是个闺女，也乐่呵得不得了，眼眯着都看不见了，干什么เ呀？！不过也难怪，这是他俩第一个孙女呢，是该好好疼！要是个儿子的话，他俩估计能长出翅膀飞走了！”
她振振有词，齐衍又反驳不了，只提高声音：“可是拉拉是公的！它不喜欢自己娇嫩！”
齐衍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站住脚不肯再走。程小青这才感觉到自己้骚了他罩门，不好意思咧嘴笑笑。
程小青好笑地看着他：“那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程小青噗嗤笑出声来，提提书袋子，率先迈步：“走吧！我的齐大少爷！”
不过…先暂时放过你吧。
“少爷累了吧？很辛苦吧？”小墨子一直等在门外，一见齐衍出来，忙不迭得给他披上金丝搓线孔雀蓝鹤氅，又递上一杯热乎乎茶汤：“刚泡的热茶，少爷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外头暖轿已经等着了…”
程小青也有好奇心，就随着他去了。抬起眼，一个圆形大肚猫仔花灯悬在头上，外圈上写的谜语是：
打得你皮开，打得我流血。
“看…看，那唐家的娇娇็女丫头又来了…”那大嫂子捅了捅陈氏，示意她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