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衣沿着小高扫出的小路去学校，心里满是对这个不知名的扫雪人的感激之情。村里人给予了她太多的温暖和帮助，让她觉得受之有愧，她没有别的能耐报答村人对她的厚爱，唯有尽心尽力教育好这些孩子们。
将近中午的时候，玉翠和一帮子女人唧唧呱呱地走进了学校，直奔教室找白香衣。白香衣出来，和她们在教室门口叽叽咕咕的说笑了一阵子，直奔小高的宿舍而来。玉翠走在前面，呼啦一声推开门，也不管什么เ礼貌不礼貌的，乡下人不讲究这个。
白香衣果真没去弄菜，她并不是听取了小高的意见，而是听到宝柜提到从前，生怕他说漏了什么，忙着把话茬开。“你呀，净顾着自己้喝，让着人家高老师喝呀。高老师，你哥喝多了，你自个放开量喝。”小高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让孔宝柜少喝点，自己多喝点，醋意就忍不住涌上来，嘴里说，“白老师你放心，我们哥俩喝不多的。”心里却嘀咕，今晚喝不死个ฐ孔宝柜才算怪哩。
白香衣出来一看，原来是玉翠家的二小子端着一碗咸鸭蛋站在当院里。
小高对白香衣也是执著的。起初他满足于听到她的声音，看到เ她的人，渐渐地他希望能够给她关怀，她也能接受他的关怀。但是白香衣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关怀，上课下课总和学生们厮混在一起，即使他打着公事的幌子，找白香衣讨论一些问题，白香衣也只会和他站在院子里说话，话也说得干净利落，说完公事立马走人。这种情况下小高难免要怨天尤人，他觉得自己比孔宝柜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他凭什么就可以获得这个女人的青睐？可见女人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思议的，而白香衣更是她们中的一个极致，就单看她那一双眼睛，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却幽幽的深不可测，小高喜欢看，又不敢看多了，生怕一旦陷落进去，就得万劫不复。
宝柜说我还是在外面洗吧，在屋里洗我不自在。
香衣躺在炕上，听着男人在外面洗澡，把水弄得哗啦哗啦地山响，很想走出去，帮他擦擦背，给他一些温柔。
玉翠是村里公认的美人，大家都说如果放在过去，玉翠是能进京城当娘娘的。她们很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外来的女人比下去，就怂恿玉翠去试试白香衣的衣服。玉翠架不住大伙的热情和自己的好奇，被一群叽哇乱叫妇女簇拥着，去了宝柜家。
细看白香衣的衣服，大多数是颜色式样各异的旗袍，绸的、锻的、棉的、单的、长袖的、短袖的，颜色更是仿佛占尽了天下的所有颜色，女人们实在想不出还有哪种颜色这堆衣服里没有。
白香衣饭也不吃，和衣躺到เ了炕上，赌气睡下了。后半夜被冻醒了，向宝柜躺的地方靠靠，想借借他的热气取取暖，才现那ว里根本没有人。白香衣爬起来，走到院子里看看天，天上黑沉沉的。这时候，不知谁家的公鸡开始打鸣，全村的公鸡跟着呼应。头遍鸡叫了，离天明还有很长的时间。白香衣有些后悔给宝柜摔了酒瓶子了，天寒地冻的，他喝醉了酒，说不定就睡在那个旮旯ຕ里，冻上一夜，还不要了小命？想着心里就扑腾成一团，小跑着去砸玉翠家的门。
静夜里砸门的声音传出很远，引起全村此起彼伏的狗叫，村里一大半人醒了，都估摸着可能是谁家的老人没了或者是谁家生孩子了。当玉翠家男ç人打开院门的时候，有几个男人也从家里出来了，站在大街上问：“谁呀？出啥事了。”“我家宝柜一晚上没回来。”香衣带着哭腔回答。
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男人一晚上不回家时司空见惯的事，说不定在那家猫着喝酒打牌呢，但碍着白香衣的情面，不好说别的，就说白老师你回家歇着，我们分头找找看。
玉翠听出街上说话的女人是白香衣，也忙忙地起来了。她陪着香衣回家等消เ息。
香衣对玉翠说：“嫂子，都怪我给他摔了酒瓶子，要不他就不会赌气出去了。”“我说呀，你摔得轻了。换成我，我见一个摔一个。你放心，他一个男ç人家不会有事的。”玉翠宽慰着白香衣。
“嫂子你不知道我家的死人，他喝醉了酒，逮哪儿就睡哪儿，这么冷的天要是睡大街上，还不把命给要了？”“他喝酒倒不怕，就怕……”玉翠说了一半，掂量着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好。
“嫂子，你怕什么？”“就怕他打牌去了。迷上这个，那可是没底的窟窿……”玉翠的话没说完，她男人就进来了。玉翠问：“找到没？”“常打牌的那几家都找过了，都说没见宝柜。他们还在找呢，让我回来看看宝柜回来了没有。”“再去找，看看墙旮ດ旯里，柴禾垛里，别是喝多了睡在什么地方了。”玉翠命令道。
她男人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天亮的时候，几个男人抬着宝柜回来了。没进屋就吆喝，“人冻僵了，快生火，把他捂到炕头上，也许有救。”白香衣听到这话吓傻了，身子绵软得动不了。玉翠麻利地走到灶上，生起了火。男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宝柜安置到炕上，厚厚地盖上被子。
白香衣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看见宝柜的脸蜡黄蜡黄的，头眉毛和胡子茬上都结着一层白霜，双眼紧闭，和死了没什么分别。白香衣不由的滴下泪来，千不好，万不好，现在她只记起宝柜的好来了。
炕渐渐地热起来，宝柜脸上的霜雪融化了，凝成一层小水滴，香衣拿一块手巾，轻轻地给他擦去。玉翠呼啦呼啦地使劲拉着风箱，火苗子冒出灶口老高，炕更热了，宝柜的头上升起一团氤氲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