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隔壁的灯亮了。我听到陈光明的拖鞋啪嗒啪嗒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还有轻声的谈话。洗澡水轰地一声从热水器熊熊烈火的烧灼后,穿过灰色的自来水管喷涌而出。而那个女人,陌生的女人此刻正穿过走廊,向热水走去。
我的门被敲响了,我还没搭话,陈光明的脑袋就探了进来:怎么,还没睡啊?
他是我的校友,毕业后,到เ另一所大学教书。
我坐在河边的长凳上独自垂泪,那ว时候,陈光明告诉我:回去找你的男朋友吧。
然后我们各分东西,我装成很看得开的样子。即使装ณ,也要显得已经坚强的长大,不需要他的怜悯。那是一种自信,自信自己年轻、自信自己没有牵挂、自信自己可以不负责。
那时候,陈光明住在一个除了一张席梦思,一无所有的房子里,如今他起码学会了在房间里铺地毯。
我没有录下赵睿的电话,法官看着那一大堆的材料说:你的丈夫很爱你,你确认你要和他离婚吗?
我站了起来,看着法官说:我确定,因为我和他的感情彻底破裂。你没有看到吗?我怀孕了。他一直在国外,这是别人的孩子。我要和他离婚。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的豪爽、有的奸诈;有的温文尔雅、有的极不耐烦。
神经病,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的少年朋友居然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懂了,上海啊,催人早熟。
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
我笑笑:知道吗?这里曾经是我的家。我想进去看看。
另一个世界就这样为ฦ我敞开了大门。
崔大师和他太太感情很好,但这并不妨碍他到酒吧意淫。
因为感情很好,所以更需要意淫。
陈光明帮我收拾着浴室的瓶瓶罐罐:真怪啊,以前看到你那ว些东西就烦,洗个脸要这么多工序、烦不烦啊。后来你走了,特别想静一静,谁也没找,这房间,突然就变了样。
听着陈光明的絮絮叨叨,我跌入了梦乡。
我对他说:你有一套。
我被他激怒了,反唇相讥:要是你以为ฦ打个电话、个笑话、寄个咖啡炉就算尽到做丈夫的义务了,只要你有本事这么说,我也就认了。人家是过来人,说得一点不错:第一者没当好,就别ี抱怨有第三者!都给你第一者了,你干吗了?少拿那套说词,酸不酸?当初一块儿看电影,你不也口口声声什么伟大的爱情,一定要冲破家庭的樊笼……,换个身份,就开始教训人了?我的生活,你知道多少?太远了吧?有一天我在上海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你他妈能帮什么忙?就死在法国吧,有种,一辈子也别回来。放心,咖啡炉、我还给你。不过,你那里也有我不少东西,干脆算算清楚。一年在一起一个月,神仙啊?从我和你结婚到现在,一年见不上几天,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跟我说话?既然没的谈,那就大家不客气。
弗兰克的长睫毛上几乎都有一点泪光了:你知道就好。
我问他:怎么เ,你有心事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决定告诉他: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女孩儿,我正在离婚。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我这个ฐ喜欢睡觉的平凡女人也有优点啊,足够自立,他并不需要帮我背包、也不需要替我买单。吴限很高兴听到后面这两条,对于一个ฐ受西方教育的男ç人来说,绅士风度和女权主义,他一样接受得很好。
赵睿挡在我跟前,和那ว个ฐ黑人解释了半天。
我从垃圾桶边上跳了下来,指着他的鼻子:我告诉你,我他妈的不和陌生人接吻。千禧年,也不。你懂吗?
陈光明在外面骂骂咧咧,我不敢接口。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真的触怒了他。可能是平时的脾ຆ气太好,陈光明一旦火,绝对是七级以上的地震,我再抬杠的话,就要出人性命了。我自信他不至于打我,但是要我现在出去,看他瞪得浑圆的眼睛和挥舞的拳头,我还欠缺一点勇气。
我坐在马桶上,拿了一本杂志,胡乱翻看。里面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分手了,你们还有性吗?
我把头埋在腿间,是啊,分手了,我为ฦ什么还要和这个男ç人住在一起?为ฦ什么不和他生性关系,还嫉妒他和别的女人的关系?我是不是疯了?
我有点冷,坐在马桶上二十分钟,也没办成事。积压了一晚上的粪便就像一种疾病潜伏着,想摆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一种便意始终回荡在肠子底部,却微弱地无法制造酣畅ม淋漓的排泄。我感觉,这又将是一次不成功的排泄经验,这种不成功的排泄经验还会影响到以后几天,于是我的肠道里就会积压越来越多的毒素,渐渐地,我的脸色青,额头灰暗,浑身都是毒气。而这一切,就像我的生活。无法掌握,除了放弃,我还有什么เ选择?
门外的陈光明似乎开始平静,我用冷水冲干净脸部ຖ,好多天没认真化妆了。我决定把自己打扮一番,然后昂阔步地走出去,我们俩都需要换个ฐ空间,好好想想。
我抹上了粉红色带珠光的唇彩,又用青色和鹅黄色扫了扫眼角,最后夹翘了睫毛,刷了几下,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了,就是胭脂。没错,淡红的胭å脂ฦ让气色好看多了,我也该让自己面目一新了。
半小时后,我从洗手间出来。
陈光明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一语不,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去年大减价时候买的一套裙子,连吊牌也没解下来,我决定今天穿掉它。对,穿掉它,这句话,有一种快感。就象睡掉她、甩掉她一样刺激。
我在镜子前打量了自己一番,奇怪,我还比从前瘦了一些。
我锁上自己的房门,直接朝门外走去,房间里弥漫着陈光明炖的汤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有点想问他,是不是介意我喝碗汤再走,但是看到他背对着我的影子,什么话也没说,轻声地合上了门。
高跟鞋敲击着釉面砖的声音滴滴笃笃,我想让步子的声音听上去更轻快一些,于是我加快了脚๐步,几乎ๆ是小跑着下了楼梯。楼ä外的天阳光已经没有多少气力,看来,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我站在楼道门口一阵犹豫,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我就这么傻愣愣的站着,看阳光斜射进楼道打在我的鞋面上,一个阴一个阳。
一个女人跑了过来,她提着两个马甲袋的东西,却还步履轻快,我看了她一眼,不难看,圆圆脸,大眼睛,就是鼻子太塌,搞得一张脸没有中心。她是去找陈光明的吧,陈光明一大早ຉ起来买菜炖汤,就是为ฦ了招待这个圆脸女人吧。
女人没有看我,自顾自地三步并做两步地上了楼。
一分钟后,我听到陈光明开门的声音。
算了,我也确实该走了,不走,这里也没有我待的地方แ。
迎着阳光走吧,走到走不动为ฦ止,权当散步,我这么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