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人？”池翠下意识地想到了某种半人半兽似的怪物，她呆呆地看着儿子，脑子里一下子掠过了肖泉的眼睛。
“生出来就是这样，别人都说这孩子眼睛漂亮，其实我心里却很担心。至于他说自己看到เ重影的现象，是最近一年里的事了。”
“是我。”
池翠停顿ู了一会儿说：“是关于小弥学笛子的事。”
小弥缓缓回过头来，池翠注意到他的眼睛有些红，他嘤嘤地说：“妈妈你不相信？”
小弥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难过，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眶说：“妈妈，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了？”
池翠叫他“小弥”，这样的称呼可以让他更加平凡一些。是的，她希望儿子成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在怀着小弥的时候，她害怕自己会生下一个魔鬼或怪物。当儿子出生以后，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然而，随着小弥的渐渐长大，她却越来越感到某种恐惧。或许，那ว来自地狱的阴影，依旧隐藏在儿子的体内，在某个ฐ不经意的时刻，会突然爆出来。对池翠来说，那一天就是世界末日。
六年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长大，既当父亲又当母亲，尝遍了人间的辛酸，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叙述的。她换过无数个工作，三年前在一家公司做文秘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男人喜欢过她，那个男ç人很有钱，愿意娶她为ฦ妻，甚至愿意接受小弥，只是他并不知道关于小弥父亲的秘密。池翠犹豫了很久，她差ๆ一点就答应了那个男人，但在最后的时刻，她放弃了，并且主动辞职离开了那家公司。她是为了肖泉才放弃的吗？池翠自己้也无法解释，她感到肖泉那双眼睛，随时随地都在背后紧盯着她，她不能，不能……
这是一双女人的眼睛。
她是谁？
他（她）让池翠不断ษ出痛苦的呻yin，她感到เ自己的身体要被他（她）撕成两半。瞬间，池翠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意识——他（她）要杀死自己的母亲。
池阿男ç感到胸口逐渐闷了起来，他的心脏一直不太好，特别是女儿池翠离开他以后。他艰难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想要从柜子里寻找药片，但他摸不到。心跳越来越快了，那种感觉让他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那些噩梦般的夜晚——
池翠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她强打精神往墙上看去，在那ว些旧照片里的，是肖泉的过去。照片里的他是一个忧郁๗的少年，在他的眼睛里，藏着某种让人颤栗的东西。
就是他。在她七岁那年的噩梦里出现的神秘少年，原来就是肖泉。
“可你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池翠一愣，她第一次意识到เ了，自己้的眼睛在别人眼中ณ所具有的魅力，她轻声地说：“你是因为ฦ我的眼睛，才每晚都来书店的吗？”
“你是谁？”池翠终于直截了当地问了。
“对不起，又影响你们下班了。”他非常礼貌地向池翠欠了欠身，“再见。”
“现在可以看了吗？”苏醒一直没有忘记老师当年的警告，他看了看老师的眼睛，这也许是老人一生中最后一个要求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神秘盒子，心跳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婴儿的尸体？
一支笛子。
“你们谁抄谁了？”
“不，是我自己画的。”女生有些委屈地说，“昨天晚上我做的就是这个梦。”
全月不相信，她又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学生那儿，结果现那一排的几个学生画的都是相同的内容，也是一个小女孩走在黑暗的地底。全月摇了摇头，那种不安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全身，她走回到เ了讲台上，大声地问道：“同学们，画完的请举ะ手。”
所有的孩子都举ะ起了手。
全月强忍住自己的震惊，故作镇定地说：“现在大家在画上写好自己้的名字，交上来。”
很快，全班所有的画ฑ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她把所有的画都看一遍，结果现所有的画都是一个黑暗地底的小女孩，而且画的都是女孩的背面，披着一头长长的黑。可她刚ธ才明明看到学生们都是非常认真地在画，并没有互相看来看去或交头接耳的现象。
她摇了摇头说：“同学们，老师不希望你们说谎。现在，你们告诉老师，你们画中的内容都是你们自己梦到เ的吗？”
学生们全都整齐地举起了手。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一个一个地说。”
全月一圈问下来，结果，所有的孩子都说是昨天晚上做的梦。
她重又摊开了那些画，睁大着眼睛看着画中的女孩背影。全月感到自己呼吸急促起来，眼前有些黑。
全月又一次抬起头来时，目光依旧落在了那两个空位上。
遥远的苍穹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就像某个巨大的轮子从云层上挤过。小弥趴在窗口上，仰头看着天上浓密的乌ไ云。被乌ไ云覆盖的黑色天空显得神秘莫测，这个六岁的男孩睁大了眼睛，忽然听到เ空中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人在对他窃窃私语。
几秒钟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响从黑色的云端里传来，震耳欲聋。
“小弥，快把窗户关了。”
池翠高声叫了起来。
小弥似乎没有听到妈妈的话，继续趴在窗边看着天空。
“外面打雷了。”池翠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关上了窗户后说：“打雷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她一把将儿子的脸转了过来，看到儿子的瞳孔正对着她。
在几万米高的天空上，一道闪电如利剑般劈开了云层。
刹那间，电å光照亮了整个ฐ天宇，也照亮了池翠的脸。小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电的倒影，还有一圈黑色的围墙——
“夹竹桃……”
小弥看着妈妈的眼睛，喃喃自语。
也许是闪电刺眼的原因，池翠感到เ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当她听到儿子嘴里的话时，下意识地心里一颤：“你说什么？”
“我看到……夹竹桃花开了……花里有毒……”
小弥看着池翠的眼睛，茫然地说着。窗外，豆大的雨点已经打到玻璃上了，出一阵奇异的响声。池翠的脑子里一下子掠过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不，她不该想起那天，她猛地摇了摇头，努力要想起些别的什么เ事。雷声继续在响，她什么เ都想不起来了，除了她七岁那年的夏天，与现在同样的雷声。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眼睛。
“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她穿过小巷……一道黑色的围┣健…谁都不敢进去……”
“别说了——”
她的样子忽然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窗外雷声滚滚，大雨如注。
小弥依旧说了下去：“有人翻进了围墙……小女孩大叫起来……闪电……”
他刚说完“闪电”两ä个字，池翠就感到空中又闪过一道电光，那耀眼的电光直刺得她两眼黑。她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七岁时候的自己，看到那ว个奇异的少年，看到父亲告诫中的那道围墙。许多年以后，她又遇见了那个少年，最后生下了小弥。
最后一道电光过去了。
窗玻璃上飘荡着雨点敲打的声音。池翠的眼睛又恢复正常，她紧紧地搂着儿子，呼吸急促起来。
“就在这里。”
小弥在妈妈的耳边轻声说。
“你说什么就在这里？”
“我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它们就在这个地方แ。”
池翠立刻愣住了，她这才感到自己的脚下升起一股幽怨之气，那堵传说中可怕的黑色围墙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那堵墙，就在这里吗？
她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凉意，她感到自己又成为了七岁的小女孩。父亲从坟墓里爬了出来，站到她的面前，用阴森的语气告诫着她：“翠翠……绝对不要靠近那堵墙……鬼孩子，就在墙里面……没有一个ฐ孩子能走出那ว堵墙……”
不——她抱紧了小弥，浑身冰凉，不停地颤抖。
池翠仿佛看到เ在光滑的地板上缓缓生出了夹竹桃的枝叶，雷雨滋润着它们的根系，一朵朵妖艳的花蕊肆意地绽放，汩汩地流淌出毒液。